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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霽玥 -【龍鳳配之三】冷君冰妻 [打印本頁]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21 PM     標題: 霽玥 -【龍鳳配之三】冷君冰妻

文摘
  他對坐在喜裡的女人根本沒興趣!
  受封為“冷君子”的他向來冷情絕然,
  不談情愛,可一掀開喜帕----
  那卻是張如水晶般剔透的容顏!
  水靈蘊秀、素骨凝冰,猶似天仙下凡,
  不但琴棋書畫皆精,更是“神繡”的嫡傳弟子。
  未料他這新婚妻子竟異常恬靜、淡漠、
  冷得像冰,被丈夫一丟兩個月,卻一副啥事也沒發生的模樣。
        唉!莫非冷君合該配個冰妻才是?

        男主角  言韶弈    女主角  白煙沉

第一章

 “小姐!不好了。”霜清驚慌失措地繞過別致的回廊,跑進玲瓏謝裡去。
 “霜清,什麼事這樣大驚小怪的,難道你忘了這時候是小姐午睡的時間嗎?”霜清的姐姐霜冷小聲地拉住正要跑進臥室的妹妹。
 “哎呀,沒時間解釋了,小姐呢?”霜情急躁得不得了。
 “清兒,什麼事呀?”閨房裡傳出軟柔的嗓音。
 霜清趕緊拍掉姐姐的手,匆匆走進臥房。霜冷隨後也跟進去。
 她一進屋繞過紫檀木大插屏,便看見坐在花梨木雕制的床上的主子——白煙沉。
 霜清先是一愣。七年了!她和姐姐霜冷眼侍白煙沉整整七個年頭了,但每回乍見到她,心中仍不免驚嘆世上怎有如此絕塵的女子。
 白煙沉其實不是白家嫡生的女兒,而是庶出的。她的娘親名喚雪芝,和她爹在城外碧雲寺中一見鐘情。
 家境甚好的她不顧家裡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和家裡斷絕關係,秉著對煙沉的爹白長生無悔的愛,嫁進白家為妾。
 雪芝的勇敢為她帶來了幸福,卻也帶給她不幸。因為她始終沒考慮到一點,那就是白家的正牌女主人。
 白家在丹鳳城中極有名望,而富有的人娶三妻四妾在當時也被視為理所當然,但他們都忘記了女人善妒的天性。
 白夫人,也就是刑月彤,她算是把這天性發揮到了極致。
 她相當不喜歡雪芝,甚至到了厭惡的地步。她和白長生是奉父母之命成婚的,婚後白長生對她總是相敬如賓,但她卻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打從他掀開喜帕時,她一見到他俊逸的模樣早已許了芳心,她發誓,一定要他愛上她!
 這個心願卻因為雪芝的出現而破滅了。
 白長生的心滿是對雪芝的愛,眼中只有對雪芝的深情款款,開口閉口都是他的雪藝。
 這一切本該是屬於她刑月彤的,教她怎能不恨雪芝?她簡直恨她入骨。
 但她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什麼大風浪沒瞧過,她一方面對白長生百依百順,假意歡喜迎雪蘭人門.另一方面卻對雪芝百般刁難。由於雪芝對刑月彤始終有些歉疚,所以從本告訴白長生自己受了委屈,反而處處忍著她,天真地認為刑月彤總有一天會接受她的。
 隔年的秋天,雪芝為白長生生下白家第一個女兒,名喚煙沉,次年又和刑月彤同時產下煙蘿、罄玉。
 白煙沉的出生簡直讓白長生欣喜若狂,就算後來又有煙蘿和罄玉,他也沒因此少疼了煙沉。
 十歲那年,霜清和大她一歲的姐姐霜冷,因為喪父,母親無力撫育她們,就把她們賣給白家當婢女,兩個稚嫩的少女初來到這陌生的地方,害怕得不得了。
 白長生見這兩姐妹長得討喜,就撥到白煙沉房裡當貼身侍女,那年白煙沉同樣是十歲。
 霜清和霜冷被帶到玲瓏樹去見主子,她們願以為會看到一個驕橫任性的千金小姐,沒料想家大業大的白家,竟能養出如此不食人間煙火的少女。
 仙女!乍見白煙沉的模樣,她和霜冷在心裡只有這句形容詞。
 那白煙沉僅著白色袍衫,淺綠色的金繡褙子,頭發梳成桃子髻,沒妝點任何寶簪珠翠,這樣素雅的裝扮卻硬是讓她顯得出塵。
 白煙沉端坐在床上,那沉靜的氣質一點也不似只有十歲。
 霜冷心想,糟了!如果是個嬌蠻的小女生,頂多哄哄就可過關,偏偏這白大小姐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甭說一向鹵莽的霜清,就連自認為沉著冷靜的自己都不見得能擺平,看來日子難過了。她煩惱不已。
 “嬤嬤您辛苦了,忙去吧!”軟軟的聲音從白煙沉的小嘴逸出。
 領她們前來的嬤嬤點點頭便轉身離去,留下無措的霜冷、霖清。
 白煙沉先是細細地看了看她們,隨即露出淺淺的笑,使她看起來更加甜美。
 “別怕我好嗎?我想我們應該合得來的。”
 聞言,霜冷和霜清都訝異地張大嘴。這白小姐還真有些不一樣呢!大戶人家的小姐怎麼說話這麼客氣?
 就在這樣不安和好奇的心態下,霜冷、霜清正式成為白煙沉的婢女。
 霜冷是個早熟的女孩,惡劣的生存環境讓小小年紀的她更早看清世間冷暖,她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所有的主子都像白煙沉那樣客氣。
 日子一久,她們姐妹也漸漸習慣白家的作習,也更明白一些外人不知的事。
 白家二夫人,也就是白煙沉的親娘,早在她們進府前的一年就死了,聽說是不小心跌到湖裡給淹死的。
   而白夫人對白煙沉、白煙蘿兩姐妹則是不聞不問的,在她眼中只有親生女兒才是珍寶。
 幸好白老爺尚在。白煙沉雖不是正室所生,但畢竟是長女又受自長生寵愛,誰敢怠慢了她!就連煙蘿都因為她的關係而沒被看輕。
 對於小姐,霜冷是心疼的。
 心疼她小小年紀就喪母,必須自己去面對別人的異樣眼光;心疼她獨自挑起長女如母的責任,費心教養煙蘿小姐;心疼她始終沒對誰抱怨過自己的委屈。
 霜冷不能相信那小小縴細的身軀裡,竟有著那樣堅強的毅力和勇氣。
 七年悄悄地過了,白老爺在三年前也走了。聽後院的柱子哥說,老爺一生中只愛二夫人一個,他一定是太思念二夫人了,才會思念成疾,什麼話都沒交代就撒手歸天。
 七年了,她和霜清也都長大了、老練了。時間並沒改變白家多少,依舊是這座大宅子,依舊是有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
 而白煙沉呢?她那清新脫俗的氣質未變,倒是她那殊色容顏更加吸引人了。
 “冷兒、清兒,怎麼凈在那發呆?我問你們話呢!”白煙沉柔細的嗓音將她們由思緒裡拉回。
 霜冷拿件米色短襖服侍白煙沉穿上。“還不是霜清,一古腦地沖進來,吵到你了?”
 白煙沉淡然一笑,“也該起來了,清兒什麼事?”她起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讓霜冷攏順她的長發。
 “是天大的事呀小姐!夫人替你選了個親事,聽說對方後天就要來下聘了。”霜清一古腦全說了。
 “砰”的一聲,霜冷手一滑,梳蓖就這樣落了地。
 “小姐!”她憂心地望著鏡子裡那張冷顏。
 “知道是哪家提的親嗎?”冷靜的聲音裡不帶任何驚慌,仿佛她早就料到會有今天。
 “是斷霞在大廳外偷聽的,她說得不清不楚,只說好像是白陽城的言府。”霜清把她知道的全說了。
 斷霞是煙蘿的女婢,她聽到的八成是錯不了的,白陽城的言家?那不是——
 “小姐,這門親結不得呀!”霜冷大喊。
 白煙沉臉上難得浮起問號,“為什麼?”
 大娘是個愛臉面的人,平日對她和煙蘿雖然沒什麼好臉色,卻也不曾虐待過她們,應該不會定下太難堪的親事才對。
 “小姐啊,如果冷兒沒猜錯,這言府肯定是江南四府之一的言家。”霜冷氣急敗壞地說。
 “那又怎樣?”霜清一臉不明白。
 “江南有四府,言、任、連、岳,曾為朝廷平亂有功,被先帝封為四大府,以言家為首。”白煙沉緩緩地說。
 霜清瞪大眼睛,“這麼顯貴的親為何不能結?”
 “當然不能結2如果是其他三家來說親就好了,那言府……唉!”霜冷欲言又止。
 “照你所說,那言家也算預有名氣,為何要小姐別應了他,難不成……言家很窮嗎?”霜清仍是一頭露水。
 霜冷白了她一眼,“清兒,真不知你腦子裡裝的是什麼!言家一點也不窮,甚至他們還是白陽城的首富,可是……”
 “可是言家大少爺卻早有意中人了。”白煙沉無所謂地說。

 “小姐!”霜冷跪坐在繡墩旁,苦口婆心地勸道:“整個江南大家都知曉的,言家大公子言韶奕對紅絹樓的一名職妓一見鐘情,還為她在府中建了座棲霞小築,對她說要多愛憐就有多愛憐。這老夫人幾次逼他成親,他都不願意,可見他有多愛那個女子。聽說這次老夫人是以死相逼,才讓他點頭,這門親事定是老夫人看中的,你千萬別允親呀!”
 哪個女子願意在尚未成親前,就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婿?更何況人家早已郎有情、妹有意,嫁過去豈不是自甘苦吃?
 白煙沉忍住眼中冒出的水氣,站起身來望著窗外那布滿蓮荷的池水。

 “這次不允,下次呢?難道會有更好的抉擇嗎?冷兒你不會不懂我的身不由己吧廣
 “難道你就要這樣地委屈自己,去屈就一個心底早有別人的男人?”
 霜冷怎會不知她心裡的苦,別人不明白,只道她十分堅強,卻不知她是咬牙撐過來的。
 “不!不會委屈的。”白煙沉似乎心裡已經有譜了。
 此時,門外走進一名丫環,行了個禮。“煙沉小姐,夫人有請!”
     ☆      ☆      ☆
 熏梅堂上,白夫人刑月彤端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一旁則坐著一名姿色頗佳、氣質卻顯得太嬌氣的少女,這女子就是刑月彤的親生女兒罄玉。

 白煙沉由霜冷陪著,繞過回廊進人熏梅堂。
 “大娘,您找沉兒有事?”她向刑月彤行個禮。
 原本已有些不耐煩的刑月彤,一見到白煙沉來了,馬上換了副臉孔。
 “也沒什麼,只是有件事要告訴你。”她故作輕松地喝口茶。
 “大娘有事就直說了吧!”白煙沉沒有表情地說。
 刑月彤心驚地看著白煙沉。就是這表情!每四只要見到白煙沉這副冷靜的表情,她就會不自覺地矮了一截。
 一旁的罌玉看母親支吾地說不出口,干脆替她說了:“姐姐,娘親是要告訴你,她幫你找了個好婆家呢,人家後天就要來下聘了。”

 刑月彤接著說:“我說煙沉呀,你該不會不答應吧?對方可是堂堂白陽城的言家呢!”言下之意是不容白煙沉拒絕的。
 “我答應!”白煙沉爽快地回答。
 “小姐!”霜冷心痛地喊道。
 刑月彤和馨玉差點沒樂得飛上天,她們沒想到白煙沉會這麼干脆就允了親,畢竟言家那事可是滿城風雨。
 就在她們倆快樂得不得了時,白煙沉又突然開了口:“我有條件!”
 “條件?”刑月彤和罄玉同時問道。
 就知道白煙沉不是省油的燈,怎麼可能平白便宜她們。
 “什麼條件?”刑月彤有些僵硬地問。

 白煙沉仍是一副傲然之姿,她淡淡地望向她們母女一眼,緩慢地說出她的條件:“我要煙蘿跟我過去。”
 白煙沉真是丟了個炸彈給刑月彤母女。
 雖然她們遲早也會甩掉白煙蘿這個包袱,但讓她跟著白煙沉嫁去言家,也算是替她們省了力氣。
 但是,這麼做也會讓她們少賺一筆聘禮,這真是令刑月彤左右為難。
 白煙沉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似乎瞧透她心裡的矛盾。
 “煙蘿同我過去,日後妝奩我自會處理,不會動用到白家一分一毫,如果大娘堅持不肯,那就恕煙沉不能從命。”
 刑月彤是個明白人,白煙沉話下之意即是,白煙蘿若是隨她嫁過去,雖然失去一份聘禮,卻也省下一筆嫁妝,若是不允,那她什麼都得不到。

 “好吧,就算我肯讓煙蘿隨你去,人家言府也不見得肯啊!”刑月彤故意裝得為難。
 “大娘只管派人去問,他們會允的!”
 白煙沉冷著臉撂下話,便頭也不回地像陣風飄然而去。
 隔日,言家派人來話說,家僕已為煙蘿小姐布置好閨房了,也就是說這門親是定了。
  ☆       ☆       ☆
 言府裡,有別於外廳不絕的道賀聲,玉潤堂裡卻是駭人的安靜。
 只見黃花梨木案桌後坐著一個臉色陰鷙、目光深邃,渾身散發出森銳狂氣的男子。

   他正是吉府大公子言部奔,此刻他俊美不羈的臉上凈是怒氣。
 而坐在一旁的正是與言府世交的第二代,也是江南四府中的任家任無歡、杭州連家的連風落、蘇州岳府的岳蓮樓。
 “你也別氣了,言伯母雖然瞞著你走下這門親,但終歸是為你好啊!”任無歡一點也不同情言韶弈。
 “是啊、是啊,聽說那白家大小姐是個天仙大美人哪!多少人想攀這親事都沒門呢!言伯母居然替你給說成了,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艷福呢!”岳蓮樓這話惹得言部奔給她個白眼。
 連風落只是淡笑,不表示任何意見,仿佛他們談的不是好友的終身大事,而是在談論今天的天氣似的。    說起這四個人的個性,連風落與言部弈氣韻是最相似的,一樣的冷熱性格,對感情亦是同樣淡薄。
 最令人無法捉摸的該屬任無歡,他總是一張笑臉,儒雅的外貌更是致命的吸引人,但言部弈等人皆明白,那只是他的皮相罷了,任無歡身上其實背負著血海深仇。
 至於岳蓮樓,他們三人一致公認,她沒有任何優點,倒是有一張吵死人的大嘴巴,常令人恨不得拿塊布塞住。
 其實她還有個天大的祕密,只有四府中少數人知曉,那就是人稱“鬼見愁”的岳蓮樓,雖一身男裝,事實上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姑娘呢!  

 四府的感情一向很好,又是世交,所以各府皆留有院落讓其他三府的人來住,到了這一代,他們最常住的地方,就屬言家了。
 言府的環境寧靜清幽,每一個院落都有不同的特色,整體卻又不失完整性。
 玉潤堂是議事廳,所有大小事都在此處決定,沒有華麗的擺設,只有平實的氣氛。
 言韶奔居住的是沐風居,周圍環繞著月池,池中種滿白蓮、菱和菖蒲。
 經過曲廊便是連風落的掩蒼齋,再經過長廊便是任無歡的盤心院。
 岳蓮樓則被遣到最深處的飛光軒,與言韶奕的妹妹言韶華比鄰而居。
 而在北邊的一個精巧的小院落,名為棲霞小築,主人是名喚曲倩的女子,她就是外傳的言部奕的情人,也正是紅銷樓的花魁。

 東邊則是言老夫人住的宜芸館,她老人家喜歡翠綠的竹,所以居所周邊都種滿竹子。
 此刻言韶奔一臉鐵青地坐在玉瀾堂裡,討論著他的終身大事。
 他眼中透著無奈,“你們竟然和我娘瞎攪和,把我騙去杭州,好讓我娘去說親。”真是誤交匪類!
 “喂、喂!去杭州是真的去辦事,我們可沒唬弄你,是伯母聰明嘛,知道調虎離山啊!”任無歡伙同岳蓮樓無辜地猛點頭。
 打死他們也不敢說是老夫人威脅的,說是要他們把言韶奕騙離白陽城一段時間。

 “唉,真不懂。我娘一向開明,並不是個觀念迂腐的人,怎麼她老人家就是不喜歡曲情I”漆黑的瞳中凈是不解。
 岳蓮樓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梳成發束的頭都快搖斷了。
 和言伯母一樣,她也不喜歡曲倩。倒不是因為曲倩的出身,而是曲倩身上散發出的陰沉氣質。
 曲倩是個道地的江南美人,這是整個白陽城的人都知道的。
 並不是說言韶奕同那些目光如豆的尋常男子一樣,只會以貌取人或性好漁色;光就曲倩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就足以令人為她心疼了。
 但是岳蓮樓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直覺曲倩不似人們眼中的軟弱!她總覺得曲倩隱藏了些什麼。
 “冷君子!你真的愛曲倩嗎?”岳蓮樓直接喊著言韶奕的別號。
 真的愛曲倩嗎?一個問號猛烈地撞進言韶奕的心房。
 他確實憐借著曲倩,但談得上愛嗎?
 愛對他而言是個累贅,要不是娘以死相逼,說什麼他都不會踏進婚姻的墳墓裡。
 成親就成親吧!反正只是床上多個人,而那個人又從曲倩變成白煙沉罷了。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不同。
   ☆       ☆       ☆ 
 鳴箏金粟柱,素手王房前。
 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
 曲倩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琴弦,心頭紛紛亂亂的。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是美的。被好賭的爹賣到紅紹樓後,婚嫁就是看她是個美人胚,才花下大筆銀子,請人教她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依恃著這般嬌顏,她也才能一直賣藝不賣身,當個清棺。
 紅塵中打滾那麼久,曲倩相當明白,手中握有籌碼的人說話才能大聲,所以她一直在等。終於,她等到了言韶奔……
 早在她十四歲那年,嬤嬤就逼她開堂獻唱,她也以為自己的一生就只能在紅銷樓度過,直到年華老去,隨便找個人嫁作二房。
 但是她卻在十七歲時碰見言把奕!
 她不再、也不願認命了,怎麼樣她都不願讓人踩在腳下一輩子,她要的是一個不凡的丈夫,一個不可磨滅的地位,讓任何人都不能再看不起她。

 所以,她開始布局。
 嬤嬤原本就當她是個寶,對外一直不願讓人知道她的底細,怕被看輕了賞銀也就跟著少了。
 這樣的神祕感倒幫了她一個忙。她要嬤嬤放出風聲,說她其實是名門之後,只因家道中落、父親病故,沒錢葬父才賣人青樓的。
 又借故常出現在言韶奔常出人的地方,想用自己的絕色之姿去媚惑他,只可惜幾次下來都沒成功。
 幸好她早布下眼線,得知言部奔的妹妹言韶華,每月初一都會上廟裡拜拜,因此她便從言韶華身上下手。

 言韶華是個被養在深閨裡,不知人間險惡的嬌嬌女,單純的她當然敵不過世故成熟的曲倩,三兩下就被曲倩擺平了,甚至還為她的“身世堪憐”而哭得稀裡嘩啦,整顆心都向著她。
 身為言家的掌上明珠,縱然受盡母親、哥哥的寵愛,但她心裡總會孤單,雖說有凍香、凍雪陪著,但畢竟是主子和婢女的關係,有些心事是說不出口的。
 曲倩就不同了,她是言韶華的第一個朋友,天真的她什麼心呀肺的全掏出來給曲傅,為了她,言韶華苦苦哀求言韶棄好久,才求得他為曲倩贖身,還讓她住進府裡陪她。
 這也就是後來被傳成言韶奕為博美人歡心,建了棲霞小築金屋藏嬌,還使上萬金管佳人贖身的謠言了。

 當然了,這些所謂的謠傳,正是曲情自己傳出的。她巴不得讓所有覬覦言韶奔的名門日秀全死心,向她們宣布,她曲倩已經擄獲言韶奔的心,言夫人這個位置誰也別想與她搶。
 誰知一進府,曲倩才明白,真正得下功夫的不是言韶華,而是言韶奕的母親言老夫人。
 也不知是哪個門道做錯了,這老夫人就是不喜歡她,搬出那可憐的身世也無法博取她的同情。
 事情就卡在那精明如鬼的老太婆手中,她居然在言家這麼一住就是一個年頭,身份還是個客人,言夫人這位置她連邊都沒摸著。

   沉浸在回憶中的曲倩,沒留神有人走到她身邊,來人哇的一聲,嚇了她一跳。
 “倩兒姐姐,你在想啥?居然沒見到我進來呢!”一雙縴秀玉手攀上曲倩白細的頸項。
 露出的是張俏顏,杏眼菱嘴,正巧笑情兮地望著曲倩,淡黃袍衫月牙白祆包住那晶瑩雪白的身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過世的爹娘,有些傷情罷了。”曲倩掩飾地說。
 “你那點心思哪瞞得了我,肯定是為了我哥哥要娶妻的事難過吧!”韶華皺著眉頭。
 她可是千萬個不願意讓大哥娶那個白煙沉。她心目中理想的大嫂就只有倩兒姐,那個來路不明、長得不知是圓是扁的白小姐哪能跟她比呢?  

  “韶華,別瞎說了。我哪有難過?又有什麼資格談難過?”曲倩低垂粉頸,更顯得無依。
 “誰說你沒資格的!”言韶華忿忿地說道:“論身份地位,那白家不過是一方富紳,哪比得過我們言家,我們言家是被聖上御封的四府之一!”
 頓口氣,她又接著說:“你雖然曾人青樓,可仍是清白之身呀!更何況你又是名族望門之後,為了葬父才賣的身。那白煙沉只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大小姐,跟你比?她差遠了!”
 “可這是伯母親自挑的親,連你大哥也沒反對,想必那白小姐定是個才德兼備的好姑娘!”
 “別滅自己威風,別忘了你還有我呀!我會幫你的。說什麼我都不會承認她是我大嫂的。”言韶華信誓旦旦地說。  

 曲倩含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精光,冷眼望著正在想著如何幫她除去心頭大患的言韶華。
 向來她都知道如何扮演弱者令人同情,這一招屢試不爽,言韶華畢竟被她家人保護得太好了,是個沒吃過苦、不懂人心的小丫頭,哪能斗得過她?
 “倩兒你別再胡思亂想了,那個白煙沉嫁過來,我是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可我聽說那白小姐很厲害的,她雖然是二娘生的,在白家卻十分有地位,連正房夫人都怕她三分呢!”曲倩微蹙著眉頭。    “什麼?竟然還是個二娘生的。”言韶華的火氣更旺了,“那我更看不起她了!”
 在她心中,所謂的姨太太都是搶人丈夫的狐狸精,娘也不知是哪條筋不對,竟然挑了這樣的女人當媳婦。
 “情兒你別害怕!有我在,我是不會允許那女人在言家囂張的。”
 言韶華氣呼呼地走出棲霞小築,曲倩緊張地在背後喊道:“韶華你可別亂來啊,韶華……”
 直到言韶華的身影消失,曲倩才輕輕呼出一口氣。
 原本帶著愁意的美顏,竟變得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聰明如她,又怎麼會笨得親自去料理白煙沉呢?
 就算韶華動不了白煙沉,她仍舊是那個楚楚可憐的曲倩!

 曲倩冷哼一聲,“香閣!”
 門外走進一個梳著雙髻的小婢。“小姐。”她怯生生地喊道。
 “替我沏杯碧羅春。”
 “是!”名喚香閣的婢女趕緊應了聲往廚房跑。
 香閣是她從紅綃樓帶出來的,原本是看她長相討喜才挑她當貼身侍女的,沒想到性子卻孤怪得很,一點用都沒有。
 曲倩放在香閣身上的心思並沒有維持多久,一下子她就又沉浸在如何使白煙沉在言家待不下去的計謀裡了。


[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8-7-2 05:58 PM 編輯 ]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25 PM

第二章


  “一鉤初月臨妝鏡,蟬鬢鳳欽慵不整。重簾靜,層樓回,惆悵落花風不定。柳堤芳草徑,夢斷轆轤金井。昨夜更闌酒醒,春愁過卻病。”

  一雙素手縴縴輕撥琴弦,一襲白色絳紗復裙,腰間以墨綠帛帶扎著,如子夜般漆黑烏亮的發則自然地垂在肩上。

  霜冷一進玲瓏榭後院的秋霜亭,就見到白煙沉黛眉輕蹙地撥弄著琴弦。

  她嘆口氣,將手中端著的香茗放在桌上,走到白煙沉身邊,將手上的披風替她披上。

  “小姐既然不願意,又何必要勉強?”

  “擋下這次,下次呢?只怕會更難堪。”白煙沉臉上並沒有太大的悲傷,有的只是淡淡的落寞。

  “那……那難不成就任人宰割?”霜冷不禁緊張起來。

  她和霜清是自然要跟小姐一道嫁過去,對於小姐,她們姐妹是可以用性命去保護的,但那言府畢竟是個不可知的地方,任誰都會感到害怕。

  “別說得那麼嚴重,言家或許是我們的轉機呢!”白煙沉翦翦雙瞳晶亮地望著霜冷。

  “轉機?”霜冷一愣,有些不懂。

  “沒錯!嫁人言家,我不用再被逼婚,這樣的門第也不算辱沒了我,最重要的是,煙蘿可以跟著一起過門,我可以不用擔心她在這兒受委屈。”

 “哪你呢?有沒有想過你自己?”霜冷著實心疼,說來說去,小姐是為了煙蘿小姐。

  白煙沉淡淡一笑,嘴角扯出一絲無奈的笑,“你忘了這門親是言府老夫人差人來定的嗎?她若不中意我又豈會主動替她兒子定這門親事。”

  “可是那言少爺——”

  “冷兒,你該知道我不打沒把握的仗。”白煙沉截斷霜冷的話,明白表示她不想再談。

  雖然她心中有著好多問號,但她更知道只要小姐不願說,她是什麼也問不出的。

  “姐姐!”一抹紫色身影“咻”的一聲跑到白煙沉身邊。

  一個玉雕似的女娃依偎著白煙沉,有著說不出的親眼。

  這是怎麼樣的一幅圖畫!怎是個美字可以形容的。

  白長生在世時常說,他這輩子只有三個寶,一個是她們的娘雪芝,另外兩個便是她們姐妹了。

  他總是抱著她們坐在這秋霜亭,自誇地說,也只有他才能生出這樣無雙的女兒。

  那時年紀小的白煙況並沒聽懂爹的言下之意,直到有回她不小心撞見大娘和管家尤叔幽會,她才真正明白,為何她爹會說只有她們三個寶。

  白煙沉若說如水晶般晶瑩剔透,那煙蘿就是白玉無瑕了。

  “怎麼沒披件衣服就跑出來?”白煙沉寵溺地說。

  只有在煙蘿面前,她才會露出不設防的笑容。

  “斷霞、斷紫呢?怎麼沒幫你添衣?”她沒瞧見煙蘿的侍女。

  “我讓她們去找清兒了。”

  說話的同時,細心的霜冷早為白煙蘿張羅來一件緞質繡花披風,還順手奉上熱茶。

  ‘先喝杯茶緩緩氣,有話再說。”

  ”白煙沉早猜到她妹妹想說什麼、要說什麼。

  白煙蘿接過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大氣。

  “姐,聽說你想帶著我嫁去言家,是不是真的?”她睜大一雙杏眼問道。

  “是啊!”白煙沉柔柔地回答。

  “我不同意!我不要你嫁去言家。”白煙蘿嘟著嘴嚷道。

  “哦?為什麼?”她並不是十分訝異,只是斜睨煙蘿一眼。

  白煙蘿一古腦地溜到白煙沉身邊,攀著她的膝蹲下。“我聽斷紫說,那言大少爺身邊早有個人了,這樣風流的公子哥,我的好姐姐怎能許給這種人嘛!”

  望進煙蘿憂心的眼底,白煙沉卻一絲悲意都沒有。她只是輕輕撫順妹妹的發,就像當年爹死的時候一樣。

  “傻蘿兒,那不過是外傳的謠言罷了!”

  “可是…··”如果只是謠言,又怎麼會連對方叫曲倩,又是個花魁的事都傳得如此明白。

  她雖年紀小,但並不笨!

  姐姐肯嫁,一定是為了言府的勢力能護得了她這個妹子。

  白煙蘿哪裡會不明白她的苦心,自從爹娘死後,姐姐就像母雞般守護著她。天可憐見!姐姐也不過長她一歲,卻得承受比她更沉重的壓力。

  “別可是了,也別胡思亂想,對姐姐有些信心好嗎?”

  白煙蘿用力地點點頭。

  她當然對自家姐妹有信心,她的煙沉姐可是舉世無雙、聰明絕頂、傾城傾國的大美人呢!更何況還有她在,她是不會讓姐姐受委屈的。

  秋霜亭裡,姐妹倆各懷各的心思,想的竟都是對方的幸福。

  空氣中飄散著淡淡的花香,似乎是老天爺惟一能給的祝福吧!
 
    ☆      ☆      ☆
 
  白陽城的街道冷冷清清的,所有的人都跑到元明街去了。

  什麼事會這樣萬人空巷呢?

  原來今天是言韶奕的大喜之日!大家都出來看熱鬧。

  “聽說這白煙沉可是個絕色大美人呢!”一個細眼的中年人在人群中說道。

  “是啊!我有個遠親是個花匠,曾替白家修過園子,見過這白小姐一次呢廣另一個小個子的人說著。

  “哦,快快說呀!”

  “是啊、是啊廣旁人一陣起哄。

  那小個子問笑兩聲,像是要賣關子,一會兒後才說:“他說只有三個字可形容。”

  “哪三個字?”眾人皆不解,該不會是丑八怪吧。

  小個子驕傲得像是在說自己似的,“那三字就是——美、美、美!”

  “嗟!”旁人一陣噓聲。這不是廢話嗎?

  熱熱鬧鬧一整天,言府中人人皆有倦容。

  言家並不涉及政治,但畢竟是聖上所封的府第,因而許多達官貴人仍來祝賀一番。

  加上中午竟由京城裡的公公送來一對由當今聖上欽賜的玉如意,更是令在場的顯貴們羨慕不已。可見這育家是如何的受寵。

  言老夫人開心得眼睛都笑瞇了,整個碧潔堂裡都擠滿賀喜的人,就連任無歡等人也都得幫忙招呼,直到晚上的筵席散了為止。

  原本充斥著冷硬氣息的沐風居裡,如今被布且得喜氣洋洋,放在窗戶旁的書桌則被換成鏡台。

  身著一身紅衣、鳳冠霞帔的白煙沉正襟危坐著。

  她其實是怕的。

  怕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從小沒了娘,沒人告訴她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要做什麼事。雖然自己涉獵的書籍不少,但沒有一本是寫閨房裡的事。

  她的夫君,該是長得如何?

  是否如同外傳的那般俊美、那樣器E凡?

  唉!她在心裡嘆口氣。就算言韶奕不像外面的人所說的,她也沒得選擇,畢竟她早作了最壞的打算。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推開,白煙沉覆著喜帕根本瞧不見,只聽到門又被合上,然後是倒茶的聲音,進來的人似乎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老實說,言韶奔的確對坐在喜帳裡的那女人沒興趣。向來他對女人就可有可無,那三個匪類之友才會送他個“冷君子”的外號,對於這個未曾謀面的妻子,他真是興趣缺缺。

  坐了一會,言韶奕才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床沿,粗魯地掀開喜帕。

  這是怎樣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容顏!

  兩道清眉下是對翦翦雙瞳,那似乎掐得出水的細致皮膚,更別說那兩片引人遐思的櫻唇了。

  這就是他的妻?

  人稱水晶美人的白煙沉?

  言韶奕打量著白煙沉的同時,她也同樣打量著他。

  難怪他會被稱為冷君於,那一身冷峻的氣質,加上雕刻般俊逸的五官、漆黑深邃的雙眼……

  “滿意你所見到的嗎?”早一刻比白煙沉恢復神志的言韶弈促狹地道。

  白煙沉聞言不禁芙頰微紅。第一次,她覺得平靜的心竟起了波動。

  言韶奕從未見過臉紅得這樣好看的女人,像是顆透紅的蘋果。

  禁不住內心悸動,他伸手探向她。

  白煙沉驀地睜大雙眼,這個剛見面的“夫君”競放肆地要解她的衣襟。

  她被言韶弈的舉動嚇得不知所措,雙手下意識地抓住領口,“你要做什麼?”

  言韶奔聞言挑起眉,動作卻沒有停下,一只大掌悄悄地鉆進她的衣襟內,惹得她一陣驚呼。

  “喂,你……”驚覺他對於自己的影響,白煙沉有點緊張,也有點害怕。

  “別害怕我。”他接緊她,“我是你的夫君不是嗎?是你最親密的人,你永遠毋需害怕!”

  他溫曖的唇埋入她馨香的發間,輕扯開她的衣襟。下一刻那圓潤晶瑩的身子便完全展現在他面前。

  房裡充滿憎欲的氣息和白煙沉無法抗拒的嚶嚀聲。

  天上月光依舊明亮,更已深、露微寒。
 
   ☆     ☆     ☆
 
  白煙沉坐在梳妝鏡前,任由霜冷、霜清為她梳頭。

  一早她醒來,言韶奕早已離去,想到昨夜……白煙沉白皙的臉不禁一片配紅,讓霜冷和霜清也看癡了。

  白煙沉雖然是她們的主子,但由於性情冷然少話,在別人看來像是個不好侍候的人,但她們姐妹心裡明明白白的。

  白煙沉從不曾刁難過她們,甚至還私下掏月俸給她們,要她們拿銀子回家給老母親,直到去年她老人家歸了天。

  這樣的主子比起那些表面寬厚的主人,私下卻虐待奴婢的可強太多了。

  “小姐。”拿著小巧銅鑄梳妝鏡的霜冷,將手中的巧鏡遞給白煙沉。

  接過小鏡,白煙沉只是習慣性地瞄一眼,隨即又還給霜冷。

  對於自己脫俗的美,她早已習以為常,也從來不為此驕傲。

  “小姐,穿這件好嗎?”霜清拿了件月牙白袍衫給白煙沉看。

  白煙沉點點頭。她一向不愛太亮麗的顏色,月牙白和青、綠色是她最常穿的顏色。

  “小姐,該去給老夫人奉茶了。”霜冷提醒著。

  “嗯!”

  著裝完,三人便走出沐風居,往碧潔堂的方向走去。
 
    ☆       ☆      ☆
 
  一大早的,碧潔堂裡可熱鬧了。

  任無歡、連風落全都陪坐一旁,就連最愛賴床的岳蓮樓也特意早起,為的只是要一睹水晶美人的風採。

  在場還有一人,她也想見見白煙沉,那就是曲倩。

  她隨著言韶華坐在老夫人身側,眼神卻直勾勾地盯著正與任元歡等人交談的言韶奕。

  對於自己的外貌相當有自信的她,今天為了比下白煙沉,特意穿了件繡金紅綢絹袍,臉上的妝更是精雕細琢。

  這樣的一身打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才是新娘呢!

  岳蓮樓一直都強忍著不打呵欠,忍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她可從來沒這麼早起過。

  吉府總管霍天福從堂外徐徐走進,停在老夫人面前作了個揖,“稟老夫人,少夫人來給您奉茶問安了。”

  所有人聞言,皆將目光投向門口。

  映人眾人眼簾的,是一抹清冷脫俗的縴影。

  岳蓮樓簡直無法置信地睜大杏眼。所謂的水靈蘊秀、素骨凝冰,恐怕不過如此吧!

  “喂,蓮君,擦擦你的口水吧!”任無歡戲謔地說。

  “去你的!”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蓮君是岳蓮樓的稱號。他們四人各有一個別號。

  她的名中有蓮,所以以蓮為號;言韶棄性格淡漠,所以他們喚他冷君子。

  任無歡則笑稱自己為逍遙君子;而連風落是他們之中最為孤傲的,岳建樓常笑說,以他這般傲性孤僻,恐怕連閻主看了都討厭,因而他的別稱是掩蒼君。

  一旁面無表情的言韶弈,內心其實有些悸動。

  她比昨夜看起來更美了。

  霜冷和霜清小心仔細地扶著小姐跪在軟墊上,霜清上前接過一旁婢女遞過的茶杯,再小心地遞給白煙沉。

  白煙沉十指青蔥接過杯子,恭敬地遞上。

  “娘,媳婦來給您奉茶了。”柔柔軟軟的聲音真是醉人。

  言老夫人歡喜地接過茶,意思意思地喝了一口。

  對於這個她親挑的兒媳,她可是滿意極了。

  “快!快起來吧!”

  霜冷、霜清趕緊扶起主子。

  “好媳婦,你不會已經忘了我吧!”言老夫人慈愛的臉上凈是失望。

  眾人又是番驚訝,何時長居白陽城的老夫人,竟會與住在丹鳳城的白煙沉有過見面的機會。

  白煙沉微微一愣。對於老夫人,她的確覺得有些眼熟,經她老人家一提,還真覺得在哪兒見過……

  “哦,是您!”白煙沉終於想起來,了然地一笑。

  “您是碧雲寺的那個老婆婆?”霜冷也想起來了。

  “是啊、是啊,你們可終於想起了。”言老夫人笑著說。

  “娘?”言韶奕不明白地問。

  “上個月我一時興起,只帶國色、天香去碧雲寺上香,怎曉得回來時在寺門口跌了一跤,疼得我呀!”一想到那天扭到腳的痛,那真是可怕!“偏偏我又沒乘轎子去,身上的銀兩也全捐給寺廟,根本沒錢雇轎子……”

  頓了口氣,言老夫人繼續說:“幸好這丫頭心地好,不但幫我找了個大夫,還出銀於替我雇頂轎子送我回來呢!”

  “原來真是您老人家!”小姐的確在碧雲寺幫過一位老婆婆,只是當時她們並未將小姐的姓名告訴她呀。    “老夫人,您怎麼知道那是我家小姐?”霜冷不禁好奇地問。

  言老夫人開心地一笑。

  “不過是隨便抓個人問,這水晶美人的名號可響了呢!”

  白煙沉聞言紅了芙顏。她一直想不透,為什麼言府一定要定這門親,原來是老夫人與她的一面之緣。

  “娘,原來您早就見過她了。”言韶弈坐在旁邊,兩臂抱胸,若有所思地盯住白煙沉。

  “姐姐呀,你好美啊廣岳蓮樓再也忍不住地湊上前去。

  霜清一驚,上前擋在白煙沉面前,“這位公子逾矩了。”  

  岳蓮樓原想去拉白煙沉的手,被霜冷一擋,手頓時尷尬地僵在半空中。

  言老夫人正想開口說明岳蓮樓的身份,卻被白煙沉捷足先登。

  “冷兒別緊張,她是個小姑娘而已。”

  一句小姑娘,讓在場的人全愣住,當中也包括岳蓮樓自己。

  “你……你是怎麼知道的?”從小她就女扮男裝,全世界也只有四府中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份。

  任無歡原本戲謔的眼神霎時變冷,看來這個新嫂子不如想象中簡單。

  白煙沉只是淺淺地一笑,看來她是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了。

  “江南的男子雖然也有長相秀氣的,但是無論如何,過了十六該有的特征也都該有了。”珠圓玉潤的聲音緩緩地流潟出來。

  “可是她裝了那麼多年,從來也沒被看破呀!”言老夫人說。

  岳蓮樓也跟著點點頭。

  “喉結,她沒有喉結。一個美少年沒有喉結,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根本是女人!”

  任無歡欣賞地說:“老夫人,您可挖到寶了。”

  “那當然!”言老夫人驕傲地說。

  一旁的言韶奔只是冷漠地看著一切,即使他的心有絲撼動,但他竭力地漠視它。

  岳蓮樓更是一面倒地傾向白煙沉,她已經決定喜歡這個新嫂子了。

  連風落則一如往常地安靜,對一切不予置評。

  在場所有人裡,大概只有言韶華和曲情是鐵青著臉的。

  尤其是曲倩,她的刻意裝扮簡直是多余的,白煙沉的美不像她是雕琢出的人工美,而是從內而外的脫俗絕塵。

  危機意識如潮水般湧進曲情的腦海,這個白煙沉一點也不是她和韶華想象的那樣。

  第一次,曲倩對自己這樣沒把握,心中陡生不寧的感覺。

  不!一切還沒成定局,她曲倩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為了言家少夫人的頭銜,她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現下哪有拱手讓人的道理。何況還有個言韶華呢!既猶未全盤皆輸,大家走著瞧吧!
 
    ☆       ☆      ☆  
 
  一眨眼,白煙沉嫁進言家已時過一個月。

  大致上來說,整個言家的人、事、物,她都摸熟了,除卻她的丈夫。

  如果奉茶那天也算是見一面的話,那麼她加起來只見過言韶奕兩面。

  別的新娘子可能早就大吵大鬧了,哪有人能容忍剛新婚的夫婿,未留下只字片語,便伙同朋友游山玩水去而不生氣的。

  可惜,她不是別人,她是白煙沉。

  丈夫對她而言,只是個阻擋大娘逼婚的人,與其埋天怨地的,還不如實在地過日子。

  “冷兒,記得告訴天香,老夫人常喝的茶葉沒了,我交代天福叔去採買,請她撥空去拿。”白煙沉一邊看著賬本,一邊交代著霜冷。

  “好,我待會就去宣芸館,叫天香去銀心院拿。”霜冷站在一旁回答。

  “順道繞去水月居,瞧瞧煙蘿。”白煙沉突然想起,又加了一句。

  水月居就在宜芸館旁邊,是應白煙沉的要求,撥給她妹妹煙蘿住的,原本是叫宜香居,但既然給了她,就干脆直接改名,依煙蘿在白家時的院落名稱叫水月居。

  “好的,小姐。”

  一抹調皮的身影問了進來,白煙沉尚未看清是誰,手中的賬冊就被劫了。

  “好個蓬君子,怎麼專做這種勾當!”看清來人是誰,白煙沉佯怒地斥道。

  “好姐姐,別忙了,我都快悶死了,陪我到落月亭逛逛吧廣

  岳蓮樓甩甩手上的本子,蹙著眉哀求道。

  自從吉韶奔和任無歡、連風落三個沒義氣的男人,在沒知會她的情況下落跑後,她便整天粘著白煙沉。

  霜冷曾問過她,這麼無聊怎麼不找同年的韶華,或是曲倩玩去呢?

  岳蓮樓的回答是翻一陣白眼。

  “知道我給她們倆的評語嗎?一個是尖酸刻薄、一個是惡心做作!叫我找她們玩?我倒寧願去睡大頭覺!”

  一席話,惹得她們啼笑皆非。

  “好不好嘛,今天天氣好,不出去晃晃多浪費啊!”身穿青色袍衫,做男子打扮的她,卻如女子般的對她撒嬌,說有多不協調,就有多不協調。

  “好吧,就知道拗不過你。”白煙沉投降了。
 
     ☆       ☆      ☆
 
  落月亭就在沐風居前,所以從亭子裡就可看見種滿白蓮的池水。

  傍晚的陽光透著些許橙色,映在白煙沉無瑕的臉上,教岳蓮樓看癡了。

  “我原本以為曲倩夠美了,沒想到你竟更勝於她!”岳蓮樓撐起下巴一臉贊嘆。

  “你也是很美啊!”白煙沉莞爾一笑,更添幾許嫵媚。

  她管自己和蓮樓斟了杯香茗。

  “唉,別安慰我了,拿我跟你這極品比!”她唉聲嘆氣。

  “表相只是短暫的,時光一晃眼,再絕美的容顏也會變得蒼老而不堪,心靈上的漂亮才是永遠的。”

  “說得好!干杯!”岳蓮樓開心地拍拍手,順手拿起茶杯。突然想起這是茶不是酒,尷尬地一笑。

  “瞧我忘形的!”她放下杯子,吐了吐粉舌,“都是和男人在一起久了,做什麼都粗魯了些。”

  “我倒不覺得你粗魯,反而覺得你落落大方、天真率直。”白煙沉簡單地說出對她的看法。

  “真的?你真的這樣子認為?”岳蓮樓緊張地問。

  白煙沉的點頭,仿佛給岳蓮樓定心丸吃。

  其實她心裡清楚得很,自己長得算是不錯,是中上之姿。但先是曲倩出現,後又有白煙沉,再看看自己,她實在沒把握了……

  “你心裡有人?”

  白煙沉簡單地吐出一句話,卻讓岳蓮樓的心跳硬生生地漏了一拍。

  “你怎麼知道的?”她杏眼圓睜,無法置信自己隱藏多年的祕密,竟被人一語道破。

  “猜的。”白煙沉倒是一副氣定神閑狀。

  “猜的?”

  她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那麼多年的心事,沒給家人猜到,更別說是言府的人。以為自己藏得夠好,沒想到卻被這相處不到兩個月的新嫂子看透。

  “放心,女兒家的心事我明白,不會告訴任何人的。”白煙沉向她保證。

  岳蓮樓不解地盯著她。

  以為自己就快看透她了,未料又陷進撲朔迷離裡。

  “我發覺自己一點也不了解你耶!”她輕聲地嘟噥著。

  白煙沉只是淺笑,沒說什麼。

  她們就這樣暢談到深夜。

  寂靜的夜裡,只聽見風吹樹葉及蟲鳴的聲音,還有岳蓮樓清脆的笑聲。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29 PM

第三章

  言韶奕一走就是兩個月,以往雖說也是差不多這些時日,可至少會傳些信或口訊。

  可是這兩個月卻沒半點音信。

  原先老夫人是氣得牙癢癢的,見到白煙沉是又心疼又道歉的,直說對不起、她虧待了她。

  沒料到卻反被白煙沉安慰,她表示男人本是成家後就該立業的。

  一句話就平復了言老太太的難堪,也更是讓她老人家疼惜這識大體的媳婦。

  沐風居內。

  白煙沉放下手中的賬冊,輕擦著有絲酸疼的眉心。

  “小姐,別忙了,小心身子要緊。”

  一進門就又瞧見她疲累模樣的霜冷擔心地說。

  將手中熱騰騰的湯放置在桌上,霜冷將賬冊收拾好擱在一旁。

  “喏,這是老夫人要我替你熬的補湯,說是你身子虛欠補呢!”她打趣地說。

  還以為吉老夫人會是個固執古板的人,沒料想卻是個可愛慈祥的老好人,對小姐好得不得了。

  “實在不該讓你跟過來的。”白煙沉露出煩惱的樣子。

  “怎麼說?”霜冷挑起一邊秀眉。

  白煙沉笑吟吟地說:“你本是我的陪嫁丫環,如今卻向著老夫人,整天盯我喝這吃那的,幫著她老人家虐待我!”

  “小姐真是冤枉了冷兒和老夫人,有人是這般虐待法的嗎?”霜冷笑開了。

  “老夫人說你身子骨薄,沒給你補得白胖起來,她見到會心疼的。瞧!你的臉色最近更紅潤了。”

  “就是說!”

  一陣蓮花清香飄進沐風居,一抹淡紫色身影隨後沖進來。

  “女人就是要補!”岳蓮樓又沖進沐風居。

  怎麼說是又呢?

  自從那日在落月亭一敘,岳蓮樓可說是賴上了白煙沉。只要一到午後,她鐵定會跑到沐風居來纏著白煙沉。

  說實在的,白煙沉一點也不討厭她的癡纏,甚至可說是喜歡。

  一向冷情的她,喜愛蓮樓就像煙蘿一樣。

  也奇怪!煙蘿雖然比自己活潑些,可是對陌生人向來戒心很重,沒想到她不但和言老夫人合得來,還跟蓮樓成了手帕交,兩人好得很。

  白煙沉其實是擔心煙蘿的,她怕母親莫名的死,會帶給煙蘿陰影。

  但是有了蓮樓這好友之後,她似乎可以放心了。對她而言,活著的惟一目的,就是見到妹妹快樂幸福。

  “你又無聊啦?”白煙沉一點也不訝異她的出現。

  “別說得我好像只有無聊時才找你嘛!”岳蓮摟撒嬌道。

  “又和煙蘿想出什麼鬼點子了?”

  “才沒呢!是煙蘿說想賞花,我才提議去落月亭嘛,順道來邀你去的。”

  瞧見蓮樓心虛的模樣,白煙沉才不相信是她所說的那樣。

  “我看你又想翹趙先生的課了,是不?”

  趙先生是岳府替蓮樓請的夫子,蓮樓長年住在吉府不願回家,就是討厭上課,沒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岳家竟請夫子住進言府教課。

  岳老夫人還下一道令,說是如果蓮樓敢用任何計謀趕走夫子,或是來個不理會,那麼她就親自來綁她這不孝女回家。

  嚇得岳蓮樓不敢不從,對那個一板一眼的趙夫子是既恨又怕。

  “好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蓮君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些文謅謅的東西。每次一聽他說課,不到一刻我就會上眼皮貼下眼皮。”她苦苦求道。

  “我若順了你的意,那我豈不成了幫凶。”

  “求求你啦!我答應你回頭一定好好背兩首詩嘛!”

  “成交。”白煙沉爽快地答應。

  岳蓮樓則有種被設計的感覺,怎麼會那麼快就答應她……

  不管了,得樂且樂吧!
 
      ☆       ☆      ☆
 
  位於水塘中的落月亭,是白煙沉、白煙蘿和岳蓮樓最常游玩的地方。

  因為位於沐風居前,府內的人有事商量較好找人之外,另一個原因是它的清幽寧靜。

  岳蓮樓和白煙蘿一時興起,央求白煙沉彈首曲子。拗不過她們的死纏爛打,她也只好依了。

  她凝神舞琴,下一刻整個亭子裡流潟出美妙的琴音,和她圓潤的歌聲。

  那恍若天上才有的音律,讓岳蓮樓忍不住拉著白煙蘿翩翩起舞。

  整個落月事充滿了歡樂。

  言韶奔等人一回府,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一時之間他們還以為見到了偷下凡的仙子,在落月亭中嬉戲呢!

  一曲唱罷,三個人都盡興得紅了芙頰,煞是好看。

  一陣鼓掌叫好聲驚擾了她們,這才發現亭外的廊子裡竟站滿了人。

  出聲的是站在言韶奔身邊的一個年輕人,氣度不凡、長相十分斯文爾雅。

  “好琴藝、好歌喉、好舞蹈!”明白地顯示出他的欣賞。

  “雲截哥哥!”

  岳蓮樓一見到那男子,開心得不得了,馬上放開白煙蘿的手沖上前去抱他。

  那名叫雲截的男子咧嘴一笑,寵溺地拍拍岳蓮樓的背,厚實的笑聲仍不減其凜凜威嚴。

  “好個蓮君!幸好你沒忘了我。”

  “我哪敢!”岳蓮樓古靈精怪地吐吐粉舌。

  白煙沉靜靜地看,她清楚地看見那男人身上散發出的不凡和那股威嚴。

  這肯定不是個普通人!

  不過他似乎和四府的人相當熟識,一點也不生疏。

  白煙沉並不急著認識他,雖然她對這人有著相當程度的好奇。

  她不動聲色地等待,等著有人主動介紹。

  “這位想必就是人稱水晶美人的言府少夫人。”雲截注視著白煙沉。

  言罰奔心底掠過一絲不快。

  雖然他明知道雲截眼中只是純純的欣賞而已,可是他就是不喜歡!

  “沒錯,是我內人。”他語氣中充滿怒意。

  為何生氣他也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想馬上用棉被包住白煙沉,好教所有人都看不到她。

  雲截卓爾一笑,捉弄之意竟起:“冷君真是好福氣,竟得此朱顏嬌妻啊!”

  大家都明顯地看出,言韶奕的瞼變成了鐵灰色。

  白煙沉只是淺淺一笑,並沒有因為他的贊美而昏了頭。

  “這位是?”

  “姐姐忘了為你介紹,他是——”

  岳蓮樓忘形地想向白煙沉說明,卻被任無歡打斷。

  “嫂子,這位是雲截,雲少爺,和四府也同是世交。”

  被打斷話的岳蓮樓嘟著小嘴,明顯的不高興。

  白煙沉將一切看在眼裡,她當然不會相信任無歡的說辭,但也不想去點破它,事出必有因嘛!
 
   ☆      ☆       ☆
 
  由於言韶奕突然回府,落月亭的聚會也就散了。

  每個人都找借口離開,似乎是要讓他們這對久別的夫婦單獨相處。

  望著一回到沐風居就捧著賬本看的白煙沉,言韶奕心中有著說不出的火氣。

  兩個多月沒見,難道她沒有話要對他說?

  一個剛新婚的女子,被丈夫一丟就是兩個月,不是應該氣呼呼地同他發脾氣,或是忙著向他哭訴嗎?

  為什麼她這麼冷靜?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沒話要問我嗎?”他忍不住先開了口。

  白煙沉聞言終於抬起頭,但眸中卻有一絲訝異,好似他問了個可笑的問題。

  “我該問你什麼嗎?”她反問。

  言韶奔無言。

  望著他有些慍意的臉,白煙沉是有些茫然,但隨後立即明白他的話。

  “你有事要辦,而且明顯的不希望讓人知道,所以你連蓮樓都沒通知。我想,你們既然連她都不說,肯定是重要的事;煙沉一介女流,也不能幫上忙,問了也是白問。”

  言韶奔訝異於她的聰穎和冷靜,雖然表面上仍十分冷漠,但他感到心中的悸動又更深了。
 
    ☆      ☆       ☆
 
  言韶奔回家,最高興的除了言老太太外,另一個就屬曲倩了。

  今天晚上,為了替言韶奔洗塵,順道款待遠道而來的雲截,在品香堂開了一席。

  到底她是見過世面的人,老夫人不喜歡她,她也心知肚明,所以她明白自己一定要捉住言韶奔的心。

  那個雲截其實也曾令她心動,但是一碰觸他那駭人的眼神時,總不禁使她卻步。

  也不知四府交的這朋友是什麼底子,只知是名門貴胃,卻不知是多尊貴的身份。

  曲倩也沒去細想,她只知道要好好妝點自己,好比下那白煙沉。

    ☆      ☆       ☆

  白煙沉靜靜地坐在紫檀繡墩上,從鏡子裡看著霜冷為她梳頭。

  霜冷手巧,不一會兒就替她梳了個典雅的桃心髻。

  “清兒,怎麼拿件衣裳這麼慢呢?”霜冷喊道。

  只見霜清兩手各拿一套衣裳,一臉苦瓜地走出來。

  “人家是在煩心該給小姐芽哪件嘛!”

  她剛才在外頭閑晃,湊巧看見曲倩的婢女香閣,手上正拿著一件剛制好的衣裳。

  聽說是特地從白陽城非常有名的錦織坊買來的,那繡功真是沒話說,衣料更是上等的桃紅綾羅緞子。

  怎麼說她主子亦是丹鳳城的名門千金,怎麼可以輸給一個紅納樓的花魁!

  偏偏性喜淡恬的小姐,就不愛色彩耀眼的華服,而偏愛淡雅的素袍。

  霜冷看出自己妹子心思,輕扯嘴角一笑,推一下她的頭。

  “小姐生得是何等模樣,還需那些俗物襯托嗎?”

  霜清這下子全想通了。“說得也是廣

  “瞧你得意的。”

  她仔細看看,拿起霜清右手的那件。

  “就穿這件了。”

     ☆      ☆       ☆

  品香堂裡酒香、菜香四溢。

  “你們最不夠意思了,去打架也不找我!”岳蓮樓氣嘟嘟地嚷道。

  “蓮君,這可不是打架,是去查叛黨的。”言韶奕解釋道。

  “是啊,讓你去若壞了事,誰擔待?”任無歡壞壞地說。

  “你!”岳蓮樓怒瞪他一眼。

  “還有,蓮樓,我暫時不想曝露身份,除了你們和老夫人外,誰都別說!”雲截凝重地說。

  “連煙沉姐都不能說嗎?”她不苟同地說。

  她現在是和白煙沉同一陣線的。

  “沒錯!”

  “為什麼?”

  言韶奔一副不容且喙的樣子,“韶華和曲倩都瞞著,沒理由讓她知道。”

  岳蓮樓冷哼一聲,不以為然。

  這時老夫人走進來,由國色、天香扶著。

  “老身來遲了,讓公子久等。”吉老夫人笑吟吟地說。

  “老夫人言重了!”雲截從容地說。

  言韶華和曲倩跟在後頭進來,看在她們眼中,只覺得雲截一定是個身份尊貴的人,不然言老夫人怎會如此謙敬。

  “娘,我們還不是最晚到的呢!您瞧,大嫂還沒來呢!”她瞄一眼曲情,眼中凈是得意。

  “煙沉姐姐!”岳蓮樓興奮地朝門口喊。

  一抹淡雅的身影飄然而至,霜冷、霜清隨後也進門。

  所謂素骨凝冰、腰若素約、清靈蘊秀,就是這般吧!

  白煙沉依舊是一身月牙白袍衫,搭上淡黃對襟褙子,在燈火的映照下更顯得脫俗。

  曲倩一臉鐵青。

  她的精心打扮簡直是多余的,白煙沉的清恬淡雅拿捏得恰到好處,托現出她無與倫比的絕塵。

  她恨恨地抓緊手巾,眼中滿是妒意。

  “煙沉姐姐坐啊!”

  岳蓮樓拉她坐在言韶奕身旁後,才開心地回座。

  “小子們,這回不會又不告而別了吧廣言老夫人板著臉問。

  她可不希望明天一早醒來,又有人不見了。

  “放心吧老夫人,這回我可要叨擾一段時日呢!”雲截爾雅一笑。

  “這可是求之不得呀!”

  “大哥,雲公子世居何處?怎麼從未聽你們提起?”言韶華嬌羞地問。

  她早就對雲截有意了,只是他從來是見首不見尾的,礙於禮教又不敢大膽詢問,今日有這機會,當然得把握住。

  “雲截住在京城。”言部奕答道。

  言韶華當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她放膽直接問雲截:“雲大哥住在京城裡,那是做生意嗎?”

  她故意由公子轉口為大哥,好拉近彼此距離。

  “只要是有利潤的買賣我都做。”他露齒一笑,迷得言韶華七葷八素的。

  曲倩見白煙沉靜默地用餐,心想趁此機會給她一個下馬威。

  “煙沉姐姐,你那衣裳好別致呀,是哪家繡坊織的?”她細聲地問。

  “是啊大嫂,我和倩兒姐姐的衣衫都是由錦織坊繡的,怎麼就沒見過你身上穿的花色呢?”言韶華也佯裝好奇地問。

  誰都知道,白陽城的錦織坊繡功了得,名門閨秀都爭相請他們裁衣。

  也就是說,這家繡坊出的作品,代表的是穿著之人的高尚地位。

  在場的人都顯得尷尬,她們分明是暗諷白煙沉的衣服粗俗。

  言韶奕沒有站出來替自己的妻子說話,他只是冷漠地望著白煙沉,眼中閃著莫名的光芒。

  不知為何,他就是想看白煙沉難堪,私心希望她轉而向他求救。

  白煙沉並未答腔,倒是霜冷說話了:“我家小姐的衣裳全是她自己親繡的!”  

  “什麼?自己繡的?”言韶華失聲譏道:“堂堂白家大小姐的衣裳,竟然要自己繡?”

  曲倩在一旁掩嘴輕笑。

  霜冷面無表情,對於她們的訕笑沒多作表示。

  “韶華廠老夫人斥責道。

  霜清終於忍不住地說:“我家小姐是‘神繡’夏經秋的閉門弟子,尋常的繡品根本不能比!”

  “夏經秋?神繡夏經秋?”岳蓮樓驚喜地問。

  江湖中有個功夫了得、刺繡更是絕倫的絕色女子,人稱神繡。傳言她一生未嫁,自視頗高,所以並沒有收徒。

  “騙人!從沒聽過夏經秋有收弟子。”言韶華不服氣地說。  

  “我是在一次機緣巧遇下,成了師父的閉門弟子。”白煙沉解釋。

  “老夫人,小姐成親時送您的見面禮,正是她親繡的松柏長青圖。”霜冷在一旁補充道。

  “原來是神繡的媳傳弟子,難怪我一見那繡圖就愛不釋手呢!”

  和老夫人的驚喜相反的是言韶華和曲倩的敗陣。

  原本是想讓她下不了台,沒想到卻讓她露了一手,真令她倆氣短。
 
   ☆       ☆       ☆
 
  明月如霜般皎潔,輕風如同水般清涼。

  白煙沉獨自一人坐在梳妝鏡前,緩慢地梳著烏發,心思卻飄遠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對情該是淡泊的。就算是初見言韶弈時,她也這樣認為。

  可是一切都不對了!她平靜無波的心開始為他蕩漾。

  承認吧!她是愛他的。

  即使他對自己總是冷漠,即使他心中早有伊人。但她就是管不住那脫軌的心。

  “你總是這樣冷淡嗎?”

  不知何時,言韶奕已站在她身後,從鏡子裡凝視著她。

  白煙沉的心一瞬間有些慌亂。

  她放下梳子,轉身面對他。

  ‘你不也一樣!”她回答。

  這實在不像夫妻間的對話,但卻有股融洽的氣息溢出。

  是啊!冷君是合該配個冰妻的。

  他們是同一類的人,沒有轟轟烈烈的糾纏情愛,卻是另一種細水長流。

  “難道你不想弄清楚我和曲倩的事?”

  這真是踩到她的痛處。

  過去她一直對自己相當有自信,不論什麼事她都有把握,但是這一次……

  “不想!”她強顏歡笑道。

  “哦?”他挑起俊眉,嘴角有絲邪佞。

  “我不諱言曾聽過許多傳聞,但那是在我進門之前,事實如何我不想知道,但是我必須告訴你,我無法接受和另一個女人共享婚姻。”白煙沉很坦白地告訴他。

  在男尊女卑的時代裡,這樣的思想實屬怪異。

  但是她參白長生卻告訴她,女人同樣可有自主能力,同樣可以追求幸福的權利,就如同她們的娘親一樣。

  他請了最好的先生教她詩詞歌賦,讓她的才能不輸任何男子,同時也讓她學習女子該學的女紅刺繡;二經秋就是憑著白長生和她是舊識,又曾救過她一命,才破例收她為徒的。

  父親如此苦心栽培她,就是希望她成為才德兼備的女子,努力勇敢地追求幸福。

  雖然後來她為了煙蘿而選擇放棄自己的幸福,但是這觀念卻根深蒂固地烙在她腦海中,她可以為了妹妹嫁進言家,但不能忍受和別人共侍一夫。

  這大概是另一種情節吧!

  “你的意思是要我對你忠實?”言韶奕有興趣地問。  

  他承認他娘替他娶的新娘很有意思,不似他先前想的那般無趣。

  “沒錯!如同我對你一樣。”她眼中透著堅定。

  “我和曲倩沒什麼。”言韶奔突然說道。

  白煙沉訝異於他突如其來的坦白,心中竟有微微的喜悅。

  “我更不能忍受被欺騙。”她附加地說。

  “我同意!”言韶奕帶著笑意走向她。

  對於他的靠近,白煙沉有些緊張,心跳驟然加快。

  “你好像很緊張?”他的笑意更深了,眼中有著和新婚之夜相同的狂肆。

  “沒有……我只是不習慣。”被逼到床邊的白煙沉小小聲地說。

  “不習慣?”

  他頎碩的身體已經親呢地壓住她,兩個人的身軀是那樣的密合。

  白煙沉清楚地感受到他強烈的欲望,畢竟她已經不是未經人事。

  “看來我得早些讓你習慣才是!”他輕易地解開她身上的束縛。

  光看她紅著臉頰的模樣,就令他血脈賁張了,更何況是她褪去衣衫的模樣。

  白煙沉被他這一攬和,早已意亂情迷,再也沒機會談條件了。

  夜正長,而情正濃……
 
   ☆       ☆       ☆
 
  “沒想到老夫人歪打正著挑了個好媳婦。”雲截走進掩蒼齋。

  “也是韶奕自己的福氣!”鮮少開口的連風落說話了。

  “也是!”

  “京城裡可有傳來消息?”

  雲截一句話,惹得眾人雙眉凝斂。

  “沒!”連風落答道。

  “這實在不對勁,他該行動了啊!”

  “正是!所以部奔才要您先住進府裡,就是伯對方來個出其不意。”任無歡難得收起盂浪戲迫,正經地說。

  “他早有準備了,否則不會跟蹤我到蘇州才動手行刺。”雲截眼中泛著嗜血的光芒。

  任無歡含笑地替他和連風落斟上一杯酒。

  “看來冷酷的皇帝又要被曆史記上一筆弒殺親叔的罪名了。”

  “我一點也不在乎。”雲截吊兒郎當地說。

  沒錯!雲截正是當今皇上。

  言韶弈消失的這兩個月,就是陪他去查八王爺的罪證。

  這也是為什麼老夫人如此敬重他、岳蓮樓一見到他就興奮大叫的原因。

  “蓮兒,還不出來!”雲截對著門口喊道。

  門一開,果然是岳蓮樓站在門口。

  她大咧咧地走進去,一點也沒被捉到的窘態。

  “就知道你們有事瞞我,果然沒錯!去捉老賊也不找我,真不夠意思。”

  她替自己倒杯茶,咕嚕地一口氣喝光。

  “我們只是去探查情況,帶著你不方便。”任無歡解釋。

  岳蓮樓氣呼呼地瞪他一眼,“不方便?哪不方便呀!上次你們連妓院都帶我去呢!”

  “隨你怎麼想!”任無歡仍是一派悠閑。

  上回雲截出巡,的確是帶著她,但那是在沒有任何危險的情況下,這次說什麼他也不會讓她涉險……

  這樣的對白,早已不知出現過多少次,雲截和連風落早就習慣了。

  岳蓮樓對他扮個鬼臉,蹦蹦跳跳地拉住雲截的袖子,對任無歡怪異的樣子視而不見。

  “雲截哥哥,讓人家去嘛,這兩個月都快悶死我了。”她撒嬌地嘟起紅唇。

  “是嗎?可我怎麼聽說你玩瘋了,天天纏著煙沉嫂子?”任無歡落井下石地說。

  “不關你的事,你閉嘴!”岳蓮樓恨恨地吼道,轉而又對著雲截哀求:“人家煙沉姐姐不同,她縴弱沉靜,韶奕大哥當然不捨得她去,但我不同,我有武功的呀!”

  “哼!真是大言不慚,就憑你那三腳貓功夫!”任無歡諷刺地說。

  “任無歡!”岳蓮樓有些傷心地紅了眼。

  總是這樣!他就是喜歡傷害她。

  這突來的眼淚倒是讓任無歡慌了手腳。

  “蓮樓!”

  她跳起來,淚珠滾滾落下。

  “不去了,再也不去了廣

  她快步跑到門邊,“我為我那三腳貓功夫替你們惹的禍道歉,以後再也不會像跟屁蟲似的跟著你廣

  最後那句話是針對任無歡說的。

  淡紫色的身影消失在掩蒼齋門口。

  “你們的結還沒解開?”雲截問道。

  任無歡昔笑地搖搖頭,眼底凈是落寞。

  “恐怕是怎麼解也解不開。”

  “或許我能幫上忙。”雲截關心地說。

  他和四府幾人可說是一同長大的,無歡和蓮樓的心結怕是他也有責任。

  “不!”任無歡堅持地說:“一切都怪我自己,所以我不想再通她了,不論這結如何千頭萬緒,我也會努力去解開它的。”

  連風落望著任無歡,思緒也跟著飄遠。
 
    ☆      ☆      ☆
 
  棲霞小築中,言韶華正安慰著曲倩。

  “倩兒,你就別難過了,我哪知道白煙沉竟是神繡的弟子嘛。”

  原先是想讓她難堪,卻沒想到反而讓她露了一手。

  更懊惱的是,她見到雲公子眼中對大嫂的欣賞。

  自從八歲那年在岳家,見到當時十二歲的雲截時,她小小的一顆心就暗許了他。

  雖然她和他見面的次數很少,但是看見母親和大哥對他的禮遇,她肯定雲截的地位一定很高。

  自視很高的她,別的凡夫俗子根本看不上眼,只有他能配上自己。

  “可是就連那位雲少爺都贊美她,看來她真的比我好。”

  曲倩委屈的聲音拉回言韶華的思緒。

  “別滅自己威風嘛,不過是會刺繡罷了,我們也會啊!”  

  “可是那位雲公子……”曲倩仍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別可是了,我一定會整倒她的。”

  說完,言韶華在心煩意亂下,也沒多坐就走了。

  曲情遣下香閣,獨自一人坐在窗邊。

  原本柔弱的神情頓時變得猙獰,唇邊含著得逞的笑容。

  她是故意提起雲截的,韶華那點小小心思,哪能贏過她的眼睛。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32 PM

第四章

  許多人都感覺得到言韶奕的改變。

  雖然他依舊不多話,但眉宇間卻多了一份柔情,尤其是在有白煙沉在場的時候。

  言府人不多,但是管起來仍很費神。

  以往吉老夫人不愛管事,所有大小事都由霍天福總管負責。

  如今有了白煙沉,擔子當然由她挑了。

  而她也沒被難倒,畢竟在白家所有的事也是由她處理的,所以她做起來駕輕就熟。

  “少夫人,這是這月的開銷,請您過目。”走進沐風居,霍天福恭敬地將賬目放在桌上。

  “天福叔請坐。”白煙沉指了指對面的位子。

  “是!”

  “天福叔請喝茶。”霜清遞上一杯茶。

  “謝謝!”

  霍天福啜口茶,看見白煙沉黛眉輕鎖,“夫人可有什麼疑問?”

  她斟酌了會兒,“上個月我便覺得奇怪,怎麼玉嗚樓和棲霞小築的開銷那麼大,每月都大過老夫人的宜芸館和其他各院?”

  霍天福為難地說:“這事我好幾次想提,以往是怕老夫人生氣,所以就按下了,後來又怕少夫人您為難,就沒提起。”

  “到底是為什麼?”

  “其實是因為大小姐和曲姑娘,她們每月都做新衣服,而且每回都是訂自錦織坊。那錦織坊是白陽城裡首屈一指的,繡工是特別貴,王鳴樓和棲霞小築的開銷,大多是因為做衣服。”

  “我明白了!”

  “少夫人,您要怎麼做?”

  “一切我自有主張。”
 
    ☆       ☆       ☆
 
  老夫人一則開心兒子回來,二則高興有貴客臨門,一時玩心大起,要大伙到落月亭賞花。

  就連平常不愛熱鬧的連風落,也被她三催四請地抓來,只除了曲倩和言韶華沒到。

  並非她老人家偏愛韶奔,而少疼了韶華。

  就因為太過疼惜,導致她的任性胡鬧,性格上總是嬌悍了些。

  加上言老夫人本來就不太喜歡曲情,而韶華又偏偏愛跟她混在一起。

  於是這次老夫人是誰都邀了,就獨獨沒找曲倩!

  言韶華一賭氣,也就跟著不來。

  想到這,她就喝不下手上的那杯茶,重重地嘆口氣。

  “太君這是怎麼了,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這會兒嘆起氣來了?”雲截問道。

  老夫人將手中的杯子遞給天香,“不就是韶華。”

  “娘,韶華又惹事?”育部奔悒郁地問。

  “這倒是沒有,只是擔心她那別扭的性子,再加上曲倩那陰沉的個性……”一向樂天的她,開始為女兒的未來煩惱。

  一旁靜默的白煙沉卻開了口:“娘太多慮了,韶華只是年紀較輕,說話直率罷了,依我看她本質倒是天真爛漫。至於那曲倩姑娘,也只是比較沉靜。”

  “你別替她們說話,你以為我當真不曉得,私底下華兒常找你麻煩。”她真替自己的女兒感到丟臉呢。

  “有這等事?”言韶奕冷眉輕挑,看得出他的怒氣。

  白煙沉盈盈目光望著他,心裡思索著該不該說出那問題。

  韶華的確是來鬧過幾回,但卻都沒撿到便宜就回去,因為她總是說不過自己。

  幾次下來倒也顯得無趣,也就沒再生事了。

  “是有些意見不合罷了!”白煙沉還是決定不說。

  “哼!豈止是意見不合而已,那根本就是無理取鬧。”岳蓮樓不服地補充道。

  好幾次韶華上沐風居吵,碰巧她都在,每次都差點鬧翻。

  要不是白煙沉擋下,她想自己一定會忍不住挨揍韶華的屁股。

  ‘太君若真如此擔心,那不如等正事告一段落,讓韶奕送她上我家,讓令媛跟在我娘親身邊,我想不出數月肯定有所改進。”雲截提議說。

  誰都知道,宮中那個太後可比言老夫人厲害多了,年少時還曾是個行俠仗義的俠女呢!

  “真是這樣,我先在這兒謝過你了。”老夫人總算眉開眼笑。

  “好說、好說!”

  話鋒一轉,他們聊到蘇州的風光,也暫時緩了氣氛,只可惜好景不常。

  “娘!”言韶華氣沖沖地跑到落月亭。

  她拉著曲倩沖進亭子裡,才發現雲截也在,急忙又緩下步履,但臉色仍是不快。

  “女孩子家這樣莽撞,成何體統!”老夫人斥道。

  “娘,人家是太生氣了嘛!”她向母親先撤撒嬌,再轉回頭瞪一眼白煙沉。

  “什麼事?”老夫人問道。

  “都是大嫂啦!”言韶華跑到白煙沉身邊。

  她用力拍一下桌子,憤恨地說:“你為什麼叫呂總管去錦織坊說什麼以後我和曲府的衣服,每個月只能訂三套?”

  看著韶華的理直氣壯、曲倩的一臉無辜,和隨後趕來的霍天福,白煙沉明白她們鐵定才剛和天福叔吵過。

  任無歡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好似他已期待很久。

  連風落則仍維持他的冷漠本色,只是難掩一絲嫌惡。

  岳蓮樓則瞪大雙眼,因為她可是頭一次見到韶華不顧淑女身份地發標。


  言韶弈未出聲,他想看看他那聰慧的小娘子,要如何擺平嬌蠻的小惡霸!

  “先別動氣,冷兒,為韶華小姐斟杯茶。”白煙沉柔聲淡笑地說。

  “是廣霜冷正想倒茶,就被言韶華推開。

  “不喝!我要知道為什麼。”

  想她堂堂吉府千金,做件衣服還要被限制,傳出去不被笑死才怪。

  “煙沉,這是怎麼回事?”言老夫人一臉迷糊。

  “娘,是這樣的。從我嫁進言家,承娘抬愛,將府內的事交給煙沉管。可是這幾個月下來,我發現玉嗚樓和棲霞小築每月出賬都超出,問過天福叔,才知道是因為韶華和曲姑娘,每月都向錦織坊訂好幾套衣服。”

  言韶華被說得有些心虛,但又咽不下一口氣,仍強撐著。

  白煙沉繼續說:“我也問過凍香,韶華許多衣服訂了是從來不穿,想想後,才交代天福叔去錦織坊,將她們每月的六七套衣裳改為三套的。”

  “真是太胡鬧了你廠言老夫人氣極了。

  雖然是被御封了府,但言府一向持儉治家。

  “不過是多訂幾件袍子,這樣也能大驚小怪嗎?又沒花多少銀子。”她仍然不覺得自己有錯。

  “是幾件衫袍沒錯,但你們選的全是上好錦綺布料,一件花費就要五十兩銀。在白陽城,五十兩銀能濟助多少貧民,能讓多少人有飯吃呢!”白煙沉仔細地解釋,希望能讓韶華明白,對她而言微不足道的幾兩銀子,對一些窮人而言卻是救命錢。

  可惜言韶華並不領情,她只感到被羞辱了一頓。

  柯況還是在她心上人面前!

  “娘!”她再度轉看向老夫人,希望能從她那裡得到支持。

  “你嫂子處理得好極了,這事要是先讓我知道,我就連一件也不給你做。我們言家祖訓說的就是勤儉行善,每年布施說有多少就有多少,而你竟然一件衣裳就花五十兩,真是荒唐!”

  “娘!”言韶華紅著眼,想作最後的掙扎。

  言韶弈明白該他出面了。

  “韶華。”他雙眉凝斂。

  “大哥!”言韶華怯怯地說。

  她其實挺怕言韶奔的,每回瞧見他的眼神,她就覺得自己像做錯事般。

  “你說這事該怎麼善後?”

  聽起來像是在詢問,但明白人都知道,這是言韶奔生氣的語氣。

  言韶華的氣焰頓時去了一半,她知道大哥一開口,是不會留下半點余地的。

  ‘大哥……”早知道她就不選在有他在的時候開口。

  ‘你回房閉門思過吧!”他冷嚴地說。

  ‘’娘!”言韶華霎時慘白了臉。

  要她閉門思過會憋死她的。

  “就依你大哥的話吧!”言老夫人輕嘆口氣。

  看來她真得好好考慮考慮雲截的提議。

  一看大勢已去,言韶華恨恨地瞪白煙沉一眼,蓮足一蹬,轉身就跑出去。

  曲倩眼見韶華跑了,她也沒借口停留,流連地望一眼言韶奕,才依依不捨地離去。

    ☆      ☆     ☆

  深夜時分,隱約只聽見蟲嗚。

  一座華宅裡,一位身穿盤領右衽常服,頗具威嚴的老人,正飽含怒意地瞪著跪在地上的一群人。

  “王爺恕罪!屬下原先已快得手,怎知半途竟殺出三個程咬金……”其中一人抖著身子說。

  “可知任務失敗的人會有什麼下場?”坐在扶手椅上的一名年輕人陰柔地開口。

  一地的黑衣人全嚇得趴在地上,頭磕個不停。

  “世子饒命!世子饒命!”

  一陣掌風擊出,求饒的聲音全不見了。

  “雲旗,我可沒說要他們死!”八王爺不悅地回頭望向朱雲旗。

  “不過是替您解決善後的麻煩。”

  輕松的語氣,仿佛他不是殺了人,而是踩死只螞蟻。

  那是一個渾身充斥邪佞氣息、狂肆的男子,五官中隱約有雲截的影子。

  他正是當今八王爺的兒子,雲截的堂弟。

  “我送你去學各門派的奇學,就是要你有朝一日能替我殺了朱雲截,怎麼你老是讓這些小卒去對付他,更何況還有四府的人在。”

  想當年,所有的皇子裡就屬他的戰功最為彪炳輝煌,其他的皇子根本比不過他。

  他也一直認為,以他的功勞,帝位最終定用於他。

  沒想到,先王駕崩,遺詔中冊立的新帝居然是所有皇子中最文弱的四哥!

  不服!他當然不眼!

  那樣軟弱的人,憑什麼取得他打下的江山。

  無奈他當時被迫交出兵權,手無寸了又能如何?

  於是,他開始暗中策劃,將年僅七歲的朱雲旗送到各門各派學習武功。

  又暗地裡收買人馬,表面上仍裝作謙順,使皇帝輕心。

  兩年前,他的四哥也崩逝了。

  他欣喜地認為機不可失,畢竟世局就屬此時最為不穩。

  何況朱雲截只有十八歲,他以為毛頭小伙子能有何作為?沒料到,他兵馬尚未調齊,京中就傳來消息,說是新帝強力整治守軍,似乎早有防範。

  他老了,當年萬夫莫敵的勇氣早已銳減,但想當皇帝的夢卻從未停止過。

  所以,他將希望放在兒子身上,希冀有朝一日能穿上龍袍、坐上龍椅。

  但他卻從沒想到,聚少離多的親情,難免會因時間而變得淡薄。

  如今的朱雲旗,是無法讓他一手掌握的。

  “父親大人不用著急,你畢生的願望,做兒子的定會替你達成!”

  當八王爺還沉浸在回憶中時,朱雲旗陰邪的聲音突地飄進他耳裡。

  摹然回首,早就不見朱雲旗的蹤影。
 
     ☆      ☆       ☆

  因為錦織坊的事,言韶華一直和白煙沉賭氣。

  就連吃飯都不願意和她同桌,整天就窩在曲倩的棲霞小築中,言老夫人罵過她幾回,她也不聽。

  在她心裡,就覺得白煙沉這麼做是給她下馬威。

  “倩兒,你倒是想個法子呀!我一定要整倒白煙沉。”她從來沒被人這樣羞辱過,更何況還在雲截面前。

  “韶華,她可是你大嫂呢!言大哥又那樣寵她,誰能動得了她?”曲倩一副怕事的模樣。

  她的確是忌諱著的。

  誰會料到言韶奕那副冰寒的外表下,含著的是一顆火熱的心,她原先還以為,他連心都是冰的。

  不只是他,就連最沒表情的連風落,在見到白煙沉後也會露出笑容。

  有一回,她還偷看到白煙沉和連風落在下棋呢!

  “就連雲大哥也是!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她?她總是冷冰冰的呀!”言韶華皺起秀眉。

  她其實不是真的那麼厭惡白煙沉的,畢竟仔細一想,從頭到尾只有她罵白煙沉,而白煙沉從未回過嘴。

  她總是噙著笑,柔柔地向她解釋。

  曲倩見她的心正動搖,忽然心生一計。

  “韶華,我曾聽說那個雲公子好像是個高官,這次南巡好似有什麼密務。如果我們能拿到機密文件,然後嫁禍給白煙沉,說是她洩的密,就算言大哥再怎麼寵她,也護不了她!”

  曲倩愈想愈覺得這法子好。

  “可是……”要是被大哥知道了,她十條命都不夠死。

  言老夫人雖然寵她,但卻不會溺愛她,要是被她老人家知曉……恐怕會活活氣死。

  “別想那麼多了,難道你不想整倒白煙沉嗎?自從她嫁人言家,你哪天好過啦!還是你想繼續讓雲公子更欣賞她?”曲倩乘機加油添醋。

  一想到雲截,言韶華便鐵了心。

  “好吧!就這麼辦。”
 
   ☆     ☆     ☆
 
  星斗稀落,柳葉隨風斜飄。

  白煙沉坐在繡台旁,心思全放在上頭,沒發現身邊早站了個人。

  “這可是繡給韶華的?”低沉的聲音乍響,嚇了她一跳。

  言韶奕輕松一拉,白煙沉便被擁人溫暖的懷中。

  對於丈夫這樣的親見行為,她還是有些羞赧。

  “嗯,算是賠禮吧!”

  雖然錯不在她,但畢竟家和萬事興嘛,身段低一點也無傷大雅。

  言韶奕並非駑鈍之人,白煙沉的溫順、善解人意,他全都看在眼裡、記在心底。

  “別太勞累了。”

  “知道了。”她巧笑情兮。

  這一笑,惹得言韶奕的心一緊。

  所謂的一笑傾城就是這般吧!

  言韶奕眼中露出的炙熱,讓白煙沉有些不知所措。

  她太清楚他眼底燃燒的是什麼。

  她揚起俏臉,深深望住他。

  斜月簾櫳,夜有些微寒,而沐風居裡憎卻才正濃……
 
     ☆     ☆     ☆
 
  “看來,八王爺的行動是暫時停止了。”任無歡喝口茶。

  “不見得!”連風落說。

  “我也認為不可能。”雲截同意他的說法。

  八王叔的野心不是一朝一夕的。

  對於皇位,他從來沒有死心過,尤其是這幾年,更是明顯。

  “你的意思是說,他可能另有安排?”任無歡疑心地說。

  雲截和連風落同時點點頭。

  “喔……你們商量完了沒,我都快睡著了!”一旁久候的岳蓮樓伸個懶腰,不耐煩地打個阿欠。

  “早叫你別管這事,是你自個兒要留下來聽的。”任無歡悻悻地說。

  他本來就不希望蓮樓卷進這事,他們面對的可不是以往那些三兩下就可打發的混混,而是一場硬仗。

  “哼!”響應他的,是一聲不領情的冷哼。

  “別斗嘴了。”雲截厚實的聲音阻止一場唇舌大戰,“蓮樓,我交代你的東西可別搞丟了。”

  “放心!”她拍拍胸脯保證道。

  “我啊,把它縫在內衫呢!一刻也不會離身的。”

  “那就好。”

  所有的對話,全落人窗外的那人耳裡。

  他的眼裡閃爍著興奮的光芒,還和著一股濃濃的恨意。
 
    ☆      ☆     ☆
 
  日子表面上平靜無波地度過,雖然言韶華仍沒給白煙沉好臉色看,但至少不再針鋒相對。

  只是白煙沉最近總覺得惡心,沒多想的她,以為是自己太累了,並不在意。

  “小姐,怎麼又沒加件衣裳就這麼跑出來!”霜冷走進落月亭,瞧見白煙沉又是一襲輕薄的白衫裙,不禁心疼地斥道。

  “真不知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怎麼我總讓你嘮叨。”白煙沉佯怒地斂起眉。

  “有你這樣不曉得保重的主子,可憐的我也只好扮起碎嘴的奴婢啰!”霜冷難得地開起玩笑。

  “煙蘿最近好不好?”

  “斷霞、斷紫很貼心的,這兒的水月居和白家布置的幾乎相同,煙蘿小姐怎會不好!”

  也是!加上調皮的蓮樓,總是拉著煙夢到處跑,從小身體不好的她,最近倒是開朗許多。

  “瞧!二小姐和蓮姑娘來了。”霜冷指著曲廊裡的兩道身影。

  “姐姐!”

  “煙沉姐姐!”

  白煙蘿和岳蓮樓相繼喊道。

  “又到哪鬧去了?”白煙沉寵溺地說。

  岳蓮樓嘟起紅唇,不依地說:“說得好像我們很壞似的,才沒去哪兒胡鬧呢,不過是去逛逛市集而已。”

  看一眼作男子裝扮的蓮樓,白煙沉明白她說的是實話。

   自從她看破蓮樓的身份後,蓮樓便索性換回女裝,除非出門才換男裝。

  ‘’冷兒姐姐,上回你說要借我的繡花草圖怎麼沒見著?”白煙蘿突然想起,趕緊乘機問道。

  “哎呀!對不起,我忘了。”霜冷拍拍額頭。

  “人家可是左等右等,你竟給忘了!”白煙蘿嬌嗔道。

  “好小姐,別生氣了,我這就領你去挑,好不好?”霜冷討好地說。

  “當然好!”她轉向岳蓮樓,“可別走了,說好下午要去你的飛光軒玩的。”

  “好吧!我就在這兒等你總行了吧?”

  望著煙蘿和霜冷走遠,岳蓮樓這才發現煙沉的臉色不對。

  “嫂子,怎麼你臉色如此蒼白,病了?”

  “沒事,只是有些累罷了!”白煙沉含笑說道。

  岳蓮樓越看越不對勁,“生了病可不是開玩笑的,逍遙君的醫術還算差強人意,走!我扶你去讓他瞧瞧。”

  任無歡是“醫怪”黃竹的傳人,黃竹將畢生所學全傳授予他,就瀟灑地雲游四海去了。

  “別大驚小怪的啦,真的沒什麼!”

   白煙沉站起身,想證明自己的說辭,好讓蓮樓相信。

  一陣暈眩使得她向後傾倒,幸好岳蓮摟手快扶住了她。

  白煙沉下意識地抓住岳蓮樓的衣襟,不小心扯開她的衣襟,露出了內衫。

  “還說沒事?”岳蓮樓沒注意自己衣襟半敞,她現在只注意到煙沉臉色的慘白。

  “對不起!”她感激地看一眼蓮樓,在她的攙扶下坐著。

  “也不用向我道歉啦!”倒是讓她不好意思了。

  白煙沉指指她的領口。

  岳蓮樓這才發現她說的是自己的領口開了,她甩甩手不在意地整理好衣服。  

  白煙沉調勻呼吸,總算恢復了些精神。

  剛才不小心的拉扯,令她注意到維在蓮樓內衫的東西……

  “蓮樓,或許我不該問,可是……”

  “哎喲,什麼時候你變得和我生疏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在她心裡,早把煙沉當成親姐妹了。

  “我剛才不小心瞧見你的襯衣裡縫了東西……”白煙沉看到蓮樓臉色乍白,一副不知該不該說的樣子。

  她趕緊改口:“人總有難言之隱,就當我沒問吧!”

  “不!”岳蓮樓咬咬嘴唇,“你又不是外人!”

  她扯下內村中的小布包,拿給白煙沉,“給你瞧瞧。”  

  白煙沉猶豫二會,還是拿起來看了。

  越看,她的心就越慌!

  這可是當今八王爺叛變的密函……

  “這是……”她向蓮樓求證道。

  岳蓮樓對她點點頭。

  “那麼,那位雲少爺……”話沒說完,她就被蓮樓給截住。

  ‘你心裡清楚就好。”她故作神祕地說。

  早知道那雲截非尋常人,怎知竟是如此尊貴之人!

  白煙沉給她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但心中仍漾著不祥的感覺。

  “這麼重要的東西.還是快快收好吧!”

  “知道了。”

  岳蓮樓將密函包裹好,仔細地放回衣袖裡,正巧霜冷領著白煙蘿回來。  

  殊不知剛才那一幕,全被隱藏在暗處的兩雙眼睛看穿了。
作者: lincs322    時間: 2008-1-7 08:33 PM

ya!謝謝大大
這種類型的小說剛好是我喜歡看的....
感恩吶!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34 PM

第五章

  “公子,事情全辦妥了。”

  一名身穿紅色緊身衣的女子,臉上蒙著紅色布巾,聲音似乎是刻意壓低嗓子的。

  “東西呢?”站立在湖邊的男子倒是一派優雅,一襲白袍,手上拿著白色褚扇。

  “在這兒!”紅衣女子恭敬地遞上手中的信件。

  白衣男子從她手中拿過信函,瞧都沒瞧一眼,“嘶”的一聲,一疊紙便冒出白煙。

  他輕輕一拋,那張紙片頓時化為灰燼,飄到湖面上去了。

  “明白該怎麼做了嗎?”

  “明白了。”紅衣女打了個揖。

  “去吧!”

  待人走遠後,男子才露出淺淺的冷笑,那笑中有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駭意。

     ☆     ☆    ☆
 
  言韶華一反常態地將自己關在玉嗚樓中,已經三天了。

  說是生了病,可是又不讓凍香請醫生,只說休息幾天就好。

  任性的她,誰都不願見,只除了曲倩。

  “你再不出去,大家一定會起疑心的。”曲倩蹙著眉頭勸道。

  “可是……我會害怕……”

  風一吹,露出繡帷裡人兒的眼。

  那哪是稱病的面容,只除了因為害怕而有些慘白外,根本看不出生病的樣子。

  “別怕,又沒人看到你拿嘛!怕啥?”曲倩拍拍她的手。

  “你把那東西丟了嗎?”言韶華不放心地詢問。

  ‘當然!不會有人懷疑到你身上的,我們只要裝作不知情就好了。”

  “你確定那只是大哥生意往來的賬冊嗎?我們把它丟了,會不會使大哥損失慘重啊?”

  她從來沒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更何況那天她瞧了一眼,那包著賬冊的布似乎是宮裡的東西……

  “不會的!”曲倩輕笑一聲,“言大哥的生意做得那麼大,不會有太大的損失的,更何況我們只是要讓白煙沉受點教訓而已。”

  “可是……”會不會太過火呀。

  “別可是了,記住,明天你一定要出現,否則會穿幫的!”曲倩三令五申地提醒。

  言韶華輕輕地應了聲,但心底始終不踏實。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
 
     ☆     ☆    ☆
 
  晚上,言韶華終於出現在飯廳,只是靜默了些。

  白煙沉看她似乎有些心神不寧,想是她剛病愈沒什麼食欲吧!

  “韶華,你剛生過病,油膩的東西怕會吃不慣,我特別讓廚房做了幾道清淡的青菜,你嘗嘗!”她夾了一些青菜到韶華碗中。

  望著碗中的熱菜,言韶華更加心虛了。

  “韶華,你大嫂在跟你說話呢!”言老夫人見她一言不發,以為她又鬧脾氣了。

  “謝謝大娘……”她小小聲地道謝。

  “別客氣廣白煙沉淺淺地報以一笑。

  “不好了、不好了!”岳蓮樓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臉色鐵青。

  “蓮摟,出了什麼事?瞧你說的!”雲截問道。

  她一見大伙都在,支吾著不知該不該說。

  “到底是什麼事?”任無歡有些急躁地追問。

  岳蓮樓心一橫,也顧不了那麼多。

  “縫在我內衫的密函不見了!”

  這下眾人全被震驚了,飯局草草結束。

  除了曲倩以外,所有的人都聚集到玉瀾堂去。

  “怎麼會弄丟呢?不是千交代萬交代了嗎?”任無歡氣急敗壞地吼道。

  “別凶我嘛!”岳蓮樓紅著眼眶,也吼回去。

  “除了洗澡,它從來也沒離我的身,我怎麼知道會弄丟!”說著說著,眼淚就撲籟籟地流下來。

  “現下不是追究的時候,而是該怎麼把東西找出來。”言韶奕冷靜地說。

  “蓮兒,快想想,除了我們之外,還有誰知道密函在你身上。”任無歡緊張地抓住蓮樓逼問。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沒了呀!我始終很小心的。”

  忽然她腦中閃過一個人,但那是不可能的呀!

  ‘’蓮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想個仔細。”言韶奕看出她似乎想到什麼。

  “是還有一個人知道,但不會是她拿的!”

  “是誰?”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問。

  “是……煙沉姐姐!”她還是說出來了。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到白煙沉身上。

  她的瞼色瞬間變得慘白,“我是知道密函的事,但絕不是我偷的!”

  她的目光移到言韶奕身上,希望能得到依靠和支#。

  但卻只得到他不信任地移開目光。

  “哼!偷東西的人當然不會承認的。”言韶華冷哼道。

  “不能憑這樣就定大嫂的罪!”連風落緩緩地開口。

  “我也不相信煙沉會做出這種事。”言老夫人也極力保證。

  “我也是!”岳蓮樓自始至終都不曾懷疑過白煙沉。

  言韶華眼見大家的心全向著白煙沉,原本心裡的化意全沒了。

  “不是她還會有誰?我和曲倩可是被蒙在鼓裡,什麼事都不知道的。”她徹底地為自己和曲倩撇消關係。

  “是誰偷了八王爺造反的密函,現在都已無所謂,幸好那封是假的。”雲截慶幸著。

  造反的密函?曲倩明明告訴她,只是普通的賬冊呀,怎麼會是密函?

  言韶華怪異的臉色,全都落到言韶奕眼中,他的心裡已經有譜了。

  其實他是刻意裝出不信任白煙沉的樣子,因為他們要引大蛇出洞。

  雖然知道被偷的是假密函,讓白煙沉松口氣,但她仍需為自己的清白辯駁。

  “我沒有拿!”她重申道。

  在她心裡,婆婆可以不相信她,蓮樓也可以不諒解她,所有的人都可以不相信她;她並不在乎任何人的想法,除了韶奕!

  幾個月的夫妻生活,心靈上的交融,難道還不夠讓他了解她嗎?

  但言韶奕的無語,徹底打碎她的心。

  忽地,她冷冷一笑,神色清冷,讓言韶奕有些心驚,但雲截的眼神,卻讓他硬逼自己冷漠。

  突然之間,白煙沉為她如此相信自己丈夫而倍感諷刺!

  她二話不說,轉身便要離開,身形有些搖晃不定。

  “你要上哪去?”言韶奕強迫自己不露情感。

  “回房。”她細細柔柔的聲音依舊,卻少了一份生氣。

  “事情未查清楚前,不許你離開沐風居!”他咬著牙說出口

  “明白了。”恍若無魂的聲音傳來,使言罰弈也痛砌心肺。

  望著愛妻遠去的背影,他心裡吶喊著:沉兒,這是為了保護你呀!

  “我姐姐不會偷什麼密函的!”

  一聲極似白煙沉的柔膩聲音氣憤地冒出,雲城不禁望向聲音傳來之處。

  這才發現,竟有一位白玉般的佳人在那兒,這也是他到這兒來後,除了煙沉外仔細看的第二個女人。

  從她和白煙沉相似的五官看來,大概就是她的妹妹白煙蘿了。

  好個白玉無瑕的美少女!雲截心中不免費道。

  乍見白煙沉時,他以為世上再也沒有人比她更美、更脫俗的了,沒想到白煙蘿竟也同她不相上下。

  正在氣怒中的白煙蘿,仍難掩天真的氣質,與白煙沉的溫婉貞際相異,但卻無損其嬌媚。

  看來,白煙沉姐代母職,將妹妹保護得很好,沒讓世間的穢氣沾染她半分。

  “蘿兒,韶奕大哥可能有什麼打算也說不定,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何況我們都相信她呀!”岳蓮樓移步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勸道。

  白煙蘿搖搖頭,眼裡漾著水光。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打算!我只知道姐夫徹底碎了姐姐的心。你們不明白的,她外表看似堅強,但終究是個女人呀!爹常說,姐姐是水晶做的,心是透明的干凈的。姐夫,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補?”

  說完,白煙蘿再也忍不住,她越過岳蓮樓快步沖出玉潤堂。

  一席話,讓在場的人全愣住,包括知情的連風落和任無歡,還有主事的雲截。

  水晶做的心,要是碎了,要如何去補?

  言韶奕的腦海中,湧現的全是煙蘿的這句話。
 
   ☆      ☆      ☆
 
  “姐姐!”白煙蘿推開門,才發現白煙沉正坐在床沿掉淚。

  白煙沉擦去淚痕,露出一貫的笑臉。

  她曾在娘的墳前發誓,再也不輕易落淚,而爹爹走的那次她首次破例地哭了。

  這次她又違誓地哭了,為的卻是負心的人。

  “什麼事?”強顏歡笑的臉有些扭曲。

  “你哭了?”白煙蘿心疼地問。

  她哪會不知道,姐姐為了保護自己,強迫自己變得堅強,甚至向娘親起誓,絕不輕言哭泣。

  從那時起,她再也沒看過姐姐落淚傷心,除了爹親去世的那日。

  白煙沉並沒否認,她站起身,拉著白煙蘿坐下。

  “你信不信我?”她相當認真地問。

  白煙蘿用力地點點頭,“當然!”

  “那麼,答應我,無論將會發生什麼事,你一定要堅強地活下去!”

  一姐?”

  白煙沉莫名的話,讓她有些害怕。

  “答應我!”白煙沉再次重申。

  堅定的語氣,使白煙蘿不得不點頭響應。

  白煙沉明顯地呼出一口氣,露出淺淺一笑。

  叩叩!

  岳蓮樓故意敲敲門才進來。

  “你來得正好!蘿兒,我有話對蓮樓說,你先回房休息去。”

  “好吧!”白煙蘿不放心地再看她一眼,才轉身離去。

  岳蓮樓見白煙蘿走遠才坐下,“你要對我說什麼?為何要支開她?”

  “我只是不想再讓她擔心,而且有些事要拜托你。”她正色地望著蓮樓。

  “到底是什麼事?你弄得我好緊張哦!”岳蓮樓被她搞得一頭霧水。

  白煙沉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但眼中仍難掩愁緒。

  “只是想謝謝你那麼相信我,還有,要麻煩你照顧煙蘿。”

  她說得平靜,聽在岳蓮樓耳裡卻令她心中陡生不寧,“對你,我本來就放一百個心,不然也不會主動讓你看密函,但你為何要托我照顧煙蘿?莫非你……”她臉色大變。

  煙沉的話聽起來怪怪的,好像在交代什麼似的。

  “別胡思亂想,你忘了我被禁足嗎?拜托你照應蘿兒,是怕她有事沒人商量罷了。”

  一番話並不能讓岳蓮樓完全信服,但從煙沉的臉上,又看不出所以然。

  “真的只是這樣?”

  “我何時騙過你?”

  岳蓮樓想想也是,從來也只有她唬弄煙沉,雖然煙沉每回都是故意被她騙的。

  ‘你放心!有我在,煙蘿不會有人乘機欺負她的。”她拍胸脯保證。

  煙沉隨後又交代一些府裡的事,她也只當是煙沉放不下心。

  直到白煙沉覺得該說的都說了,才讓她走。

  望著蓮樓消失在月池的曲徑時,白煙沉才輕輕地說:“這是我第一次誆你,也是最後一次了。”

  她走到桌前,望著霜冷鋪好的紙。

  似乎該寫些什麼,又不知還有什麼可寫的。

  她拿起筆,又放下。

  淒然一笑,心想也該是時候了。

  她緩地往外走,經過曲廊,打開通往府外的小門,悄悄地走到郊外的閑夢湖邊。
 
    ☆     ☆     ☆
 
  言韶奔在沐風居外站了好一會兒,望著裡頭還閃著燭光,他猶豫著該不該離去。

  其實他很想沖進去,大聲地告訴煙沉:我從來沒懷疑過你!

  終於,他還是推門而人,卻失望地沒瞧見任何人。

  “煙沉?”走進小閣也沒瞧見人。

  會到哪兒去了?

  突然,書桌上的紙引起他的注意。

  紙是鋪好的,還特地用紙鎮壓著,筆也剛潤過,明顯是想寫,卻又沒寫。

  言韶羹心中突然一慌。

  煙沉是怎樣的心情提起筆.又是怎樣的心情放下筆?

  這不祥的感覺迫使他沖出沐風居,焦急地在月地周圍找尋她。

  終於他看見小門沒關,趕緊追了出去。

  好不容易,在閑夢湖畔看見站立在那兒的煙沉。

  望著她那被月光映得更美的身影,言韶奔才放了心。

  但就在他呼出一口氣,正要呼喊她時,卻只見那一抹雪白身影縱身一跳,躍入湖中……

  “沉兒廠聲嘶力竭地一呼,他心神俱裂地紅了眼,跟著也跳入湖中……
 
     ☆      ☆      ☆
 
  望著昏迷中的言韶奔,任無歡嘆口氣。

  “逍遙,到底怎樣了?”雲截問道。

  昨晚,連風落就這麼扛著言韶奔回來,兩個人全濕透了,而言韶弈則是慘白著一張臉。

  “沒事,只是太累了。”

  言老夫人一聽,總算松口氣,“風落,到底你和韶奕遇到什麼?奔兒怎麼會跳人閑夢湖?”

  連風落一臉倡郁,“我一時心血來潮,想與韶奔聊聊,來到沐風居外,見到小門未關,才跟著出去看看。追到閑夢湖邊,就只來得及看到……”

  “你倒是快說呀!”岳蓮樓有些著急,她總覺得有不祥之兆。

  “只看到大嫂跳下閑夢湖!”

  眾人皆倒抽一口氣,岳蓮樓更是震駭得說不出話。

  “然後冷君也跟著跳下去,我見他發了狂地搜尋,怕他會出事,才動手打昏他。”連風落將事情交代清8。

  “不!”

  白煙蘿淚流滿面地沖進來。

  她原是聽說言韶奔生了病,心想既然仍喊他姐夫,按理也該探望探望他,沒想到才進門,就聽到晴天霹靂的消息。

  她用力揪住連風落的衣領。邊搖頭邊哭喊:“你是騙我的吧!你一定是騙我的。不會的,她不會就這麼丟下我,不管我了!”

  岳蓮樓只能安慰她:“你不要這樣,煙蘿……”最後她也跟著泣不成聲。

  “煙沉…”

  言韶弈慢慢地恢復意識,眼睛一睜開,就想到煙沉跳下閘夢湖的那一幕。

  “煙沉!”他粗嘎地大喊道,馬上掙扎著起身。

  “你現在還不能動。”任無歡壓住他。

  白煙蘿卻沖過去,恨恨地瞪著他,“都是你,都是你害她的!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不原諒你!”

  那酷似煙沉的嬌顏.如今滿懷仇恨地瞪著他,就好像是煙沉也正含淚控訴他似的。

  雲截眼見不可收拾,上前點了白煙蘿的睡穴。

  軟香的嬌軀,就這樣向後倒在他懷裡。

  一旁的連風落原想上前接過白煙蘿的身子,卻被雲截的眼神拒絕。

  不知為了什麼,他就是不想讓任何人有機會碰觸懷抱中的佳人。  

  任無歡也乘機點了言韶奔的昏穴,好讓他休息。

  “老霍!”言老夫人喚了一聲。

  “老夫人。”霍天福站了出來。

  “馬上派齊人馬往閑夢湖去,無論如何得找到少夫人的下落。明白嗎?”

  不愧是言府的太夫人,她馬上整理出思緒,下達命令。

  “是!夫人,我馬上就去。”霍總管隨即出去叫人。

  暗夜裡,整個閑夢湖畔卻燈火通明。

  所有言府的人,全出動去尋找落水的白煙沉,直到天亮。

  天一亮,更加人其他三府的人馬幫忙,但直到隔天夜晚,仍是一無所獲。
 
     ☆      ☆     ☆  
 
  時過三月,所有尋找的人全都筋疲力盡,卻仍不願放棄任何可能的希望。

  他們動用所有的人脈,沿著閑夢湖探訪,希冀白煙沉可能被人救起來。

  只是,他們幾乎踏平閑夢湖周圍,卻仍一點消息也沒有。

  日復一日,言韶奕由原本的激動到心死。

  自責,讓他再度變得冷漠、更令人無法捉摸。
 
     ☆      ☆     ☆
 
  在閑夢湖南方,有一座莊院,沒有人知道主人是誰,只知它名喚“飛絮山莊”。

  山莊的主人從不見客,所有附近的居民也都不了解莊內的憎形,只是最近常聽見有人吹箭彈琴……  

  任無歡和岳蓮樓兩人,存著最後一線希望,來到飛絮山莊門口。

  兩人無言地對望一眼,任無歡便上前敲門。

  紅漆大門緩緩開啟,走出一位青衣老人,他駝著背,但眼神卻相當犀利。

  “兩位公子可有事?”沙啞精嘎的聲音,讓人聽了有些不舒服。

  “在下任無歡!”

  “岳蓮樓!”

  兩人同時報上名號,希望能給眼前老者好印象。

  ‘有什麼事?”老人不但沒領情,一聽到他們的名字,臉就更臭了。

  岳蓮樓不服氣地想上前罵罵他,卻被任無歡拉住。

  他溫文地一笑,一點也不在意老人的無禮,“是想請您老人家通報一聲,就說是江南四府求見好嗎?”  

  駝背老人仍板著一張臉,只是態度較好了些。

  “你稍候!”說完又關上門。

  “哎呀!他這是什麼態度?”

  岳蓮樓氣呼呼的,在白陽城裡誰見了他們不是畢恭畢敬的,可從沒受過這種氣。

  “有事求人,就滅滅你那氣焰吧!”他勸道。

  其實他也覺得這駝背門房有些怪異,像是有股邪氣,但又說不上那感覺。

       ☆      ☆     ☆    

  “世子!”

  “何事?”充滿磁性的聲音從房內傳出。

  “您等的人來了!”駝背老人在門外恭敬地說。  

  房裡一陣靜默——

  “請他們到春秋堂坐。”仍是不見其人。

  “是!”老人退下。

  透著晨光,房裡卻仍留著一絲陰森。

  ‘’終於來了。”

  如鬼魅般的聲音又輕輕飄出。

     ☆      ☆     ☆   

  “哇!這兒還真大。”岳蓮樓說。

  她以為白陽城就屬岳府的院落最大,沒想到座落於這麼偏僻的地方,居然有著比她家更大的宅院。

  她瞄瞄春秋堂,一瞧沒人,馬上湊到任無歡面前。

  “這飛絮山莊的主人到底是何人,怎麼從沒聽人提過?”她狐疑地問。

  “這麼大的莊院,主人不可能默默無名,看來是個大人物,可得小心了。”

  並不是他們大驚小怪,在白陽城他們算是世居了,與居民的關係一向十分良好。而且,就算再怎麼不善近人,也不可能有人搬進這偌大宅院,卻沒有人知道。

  聽久住這附近的人說,飛絮山莊其實早就存在,只是原先只有住一個門房,也就是那駝背老人。

  可是最近三個月,卻常見陌生人出人,而且半夜還傳來琴聲。

  什麼人搬進這大宅,岳蓮樓原是不會去理睬的,但她一聽說有人夜半撫琴,馬上就想到煙沉!

  二話不說,她馬上換了男裝,拉著任無歡就往飛絮山莊跑。  

  ‘“兩位久等了!”

  輕柔的聲音傳來,著實讓他們兩人嚇一跳。

  他們全是練功之人,普通人的氣息是瞞不過他們耳朵的,就算是個高手,也不可能完全隱去氣息,怎麼這人……

  “可是莊主?”先恢復冷靜的任無歡和氣問道。

  那俊美男子淡然一笑,‘小小一座莊院,怎能稱什麼莊主!小姓朱。”

  朱?

  “你與皇室?”

  “只是有些沾親帶故罷了!你們今日來訪,可有什麼事?”他輕描淡寫地說,明顯不想繼續談論他的姓氏。

  “請問朱公子,你有沒有在閑夢湖畔救起一位姑娘?”岳蓮樓忍不住地問。

  朱雲旗連想都沒想,很快地回答:“沒有。”

  “可是有人聽到你的院子裡傳出琴聲呀!”煙沉最愛在夜裡彈琴了。

  “那又如何?”朱雲旗不以為意地說。

  任無歡拉一把激動的蓮樓,他也感到這位朱公子不對勁,“可否請問府上夜半彈琴的是哪位?”

  “是敝人的未婚妻子。”

  “那麼可以請她出來一見嗎?”

  “抱歉,她身於弱不宜見客。”

  他的對答如流,讓任無歡找不到借口見人。

  拉著還想說話的岳蓮樓,他客套地道歉走人。

  出了飛絮山莊的門,岳蓮樓生氣地甩開任無歡的手,漲紅著臉罵道:“你怎麼就這樣出來了?人都還沒看到,怎麼你就拉著我跑出來?”  

  相較於氣憤的岳蓮樓,任無歡卻陷人沉思。

  他總覺得這個飛絮山莊的主人,是個相當不簡單的人,也許,他該好好調查調查。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38 PM

第六章

  “莫把絲弦撥,怨極弦能說。天不老,憎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夜過也,東窗未白孤燈滅。”

  縴縴玉手輕撥著弦,霎時流潟出清脆的琴聲,伴隨的卻是一聲輕嘆。

  “冰魂,怎麼又嘆氣了?”朱雲旗走進縴月閣。

  一張宛如芙蓉般的美顏聞聲回過頭,看見他走進來,緊鎖的黛眉稍稍松了些。

  “朱少爺!”名喚冰魂的白衣女子微微頷首示意。

  “說好我為你取個名,你喊我雲旗的,怎麼你又忘了?”朱雲旗繞過她,徑自在石椅坐下。

  “雲旗大哥!”她也不堅持,隨他的意思喊。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他挑起一邊劍眉問。

  冰魂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地望著桌上的琴。

  “嗯?”他再次出聲詢問。

  看來他今天晚上一定是要追根究底了。

  “不過是不知哪來的多愁善感,哪還能有什麼胡思亂想的,一個沒過去的人,如何胡思亂想呢?”她自嘲地道。

  “還說沒有!你這不是胡思亂想,是什麼?”朱雲旗定定地看進她眼裡。

  教她怎麼不去想?

  三個月了,她被救起已經三個月了。

  她的孩子,也已死三個月……

  回想被救起的那一個月,她簡直是生不如死。

  有哪個女子能忘了自己的名、自己的家,甚至忘了孩子的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嫁人!

  連名字都是救她的朱雲旗取的——

  冰魂。

  是啊!也許她的魂真給冰封了。

  “雲旗大哥,都三個月了,有沒有人到莊裡尋人?”

  她猶抱著一絲希望,盼望她的家人或許能來找她。

  “沒有!”

  又一次希望落空,每隔一兩天,她就會存著一點希望問,可每次都令她失望。

  有時她會想,是不是她做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否則怎麼會在有身孕的情形下跳河?

  雖然雲旗總是安慰她,說也許她自己不是自願,而是被迫的。

  但已事隔三個月,如果她是被迫的,那又為何沒有人前來尋找?閑夢湖離這兒很近不是嗎?

  唉!她又喟嘆一聲。

  “你這麼想知道你的過去?”朱雲旗挑起盾問道。

  “你們都知道自己是誰,曾經做過什麼事,有些什麼親人;而我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名字都記不住。”

  一股悶氣湧入她的心脈,她只覺一陣暈眩,雙腳一軟便往後倒。

  幸好朱雲旗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趕緊上前扶住她。

  “冰魂!”

  扯住他的衣袖穩住自己,她的臉色略顯疲憊而蒼白。

  “我沒事,我只是……”話沒說完,人就虛軟地癱在朱雲旗懷中。

  朱雲旗抱著昏迷的冰魂,輕柔地將她放到軟床上。

  冰冷的眼神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他輕輕拭去冰魂眼角的淚。
 
      ☆      ☆     ☆
 
  冰魂醒來時,已經天亮了。

  自從她被朱雲旗從閑夢湖救起後,就常常無故昏倒。

  大夫說除了是因為湖水大冰,又加上流產的緣故,還有就是她心裡的那股郁氣未消,才導致她氣血不順、葯石罔效。

  附呀一聲,門被推了開來,走進來一個梳著雙臂的丫頭。

  “小姐,你醒啦?”銀心捧著洗臉水走進來。

  在銀心的侍候下,她梳洗一番,換上雪色素袍和淡綠色的對襟褙子,烏亮的秀發只簡單挽個台,插上一只紫金玉簪。

  “小姐,少爺在等您用早膳呢!”銀心見主子又在發呆,她盡本分地提醒。

  冰魂一點食欲也沒有,她蹙起秀眉,“銀心,去告訴雲旗大哥,就說我不餓,不想吃。”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低沉溫柔的聲音,讓她和銀心同時回過頭看向門口。

  就見朱雲旗手上捧著早膳,臉上帶著寵溺的神情。

  他將食物放到桌上,“你昨晚又昏倒了,今天還不想吃早餐?”

  “我——”冰魂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住進飛絮山莊三個月,她總覺得自己實在虧欠雲旗太多。

  除了管吃、管住,還得管她的病,甚至還得替她排解心結。

  銀心曾告訴她,在她還沒來飛絮山莊前,雲旗幾乎沒回過山莊,每次回來也只是小住,而且他待人相當冷淡呢!

  但自從有了她,一切都變了。

  少爺鮮少出門,他總是陪著她,待她更可說無微不至,只差沒表明心跡而已。

  冰魂哪會不曉得銀心話中的話!

  只是,她不配呀!

  更何況,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似乎早有更深刻的情感和歸屬。

  這樣的她,又怎麼去接受雲旗?

  她走到桌子旁坐下,聽話地捧起碗,安靜地吃著早膳。

  朱雲旗滿意地看著她把早餐吃完,細心地遞上小手巾讓她擦嘴。

  “聽說鎮上有廟會,你想不想去?”

  “想!”冰魂連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隨後又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這是第一次朱雲旗肯讓她出門,從她被救起、住進山莊後,他就一直以她身子虛為由,沒讓她出過門,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走走,她豈能放過。

  看她如此迫不及待,朱雲旗心中掠過一絲不悅,但隨即又隱去,臉上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那麼我在春秋堂等你。”

  交代銀心好生侍候後,朱雲旗便離開縴月閣。
 
      ☆      ☆     ☆
 
  在瘋狂尋人的情況下,言韶奔整整瘦了一大圈,連胡子都沒有刮過,身上的衣服也總是皺巴巴的。

  他並沒有因失意而酩酊爛醉,只是發狂地找遍閑夢湖四周。

  他告訴自己,煙沉不會死的,她只是生氣了,不想見他而已,所以他絕不能放棄。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他的心也漸漸地枯冷,閑夢湖早被他翻爛,卻一點消息也沒有。

  “少爺,求求你休息一會兒吧!”霍天福苦苦求道。

  他從小就看著言韶奔長大,從沒見過如此失意反常的主人,更逞論是這樣的狼狽。

  “別管我,無歡和風落呢?他們可有消息?”言韶奕推開霍天福的手。

  “你這德行,就算是有也不告訴你!”剛進門就聽見他在大吵的任無歡生氣地說,後頭還跟著連風落和岳蓮樓。    言韶奔沖到任無歡面前,揪住他的領口就問:“你有煙沉的下落?”

  一旁的岳蓮樓心疼不已,這哪是她那曾意氣風發的韶奕大哥?真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嗎?

  任無歡拍掉他的手,踱步到桌前倒杯茶,徑自地喝著,理也不理他。

  “你倒是說話呀!”言韶奕氣急敗壞地說。

  “算有,也算沒有。”

  “這是什麼意思?”

  “韶奕大哥,我們去了飛絮山莊,可是沒有見到那個半夜彈琴的女孩,所以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煙沉姐姐。”岳蓮樓老老實實地說。

  “那麼我親自去見她。”言韶弈沖到門口。

  “飛絮山莊的主人是朱雲旗。”任無歡喊道。

  和蓮樓回府的途中,他順便去查了飛絮山莊的主人底細。

  “朱雲旗?”言韶奔停下腳步,“八王爺的獨子朱雲旗?”

  “沒錯!”任無歡滿意地看到他停住腳步。

  “他是故意捉住煙沉來對付我?”言部奔眼神一冷。

  “我們還不知道住在山莊裡的女子是不是大嫂。”連風落終於開了金口。

  “一定是的!”岳蓮樓急急地說:“他連見都不給我們見一面,如果不是有問題,他為何要如此小心翼翼?”

  窗外掠過一道身影。

  “是影子!”任風落說道。

  “堡主!”身著黑衣的蒙面人跪在連風落面前。

  “有什麼消息?”

  “稍早有輛馬車出了飛絮山莊的門,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八王爺之子來雲旗,女的面容端麗,屬下從未見過。”影子相當盡責地說。

  “知道了。”

  “咻”的一聲,影子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來謎題就要解開了。”言韶弈露出久違的笑帶絲嗜血殘酷。
 
      ☆      ☆     ☆
 
  白陽城裡難得熱鬧擁擠.因為一座_度的廟會來臨,許多小販都來湊熱鬧。

  至於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閣千金,也都按捺不住,紛紛攜個小婢.穿著鮮麗地出現在大街小巷。    一輛馬車停駐在一旁,一名藍衣公子率先下馬車,引起路人的注意。

  不知這是哪家哪戶的俊公子,那雍容的貴氣令人折服,卻沒料到,更振奮人心的,竟是那貴少細心攙扶下馬車的少女。

  比起那些裝扮妍麗的千金小姐們,這不衣少女就顯得內斂許多,但那絕代容顏卻不是庸脂俗粉可雕琢出的。

  朱雲旗一點也不訝界帶冰魂出門會有那麼大的騷動,乍見她時,他心中的驚駭未必比他們少。

  他小心地守護著她,不希望市集的穢氣站汙了她,也因此忽略遠處有四雙眼睛正緊隨著他們。

  冰魂拾起頭望著眼前的寺廟,回上題著“江心寺”三字。

  “雲旗大哥,我想進去上個香。”她突然向朱雲旗說道。

  “我陪你進去。”

  “不!”她脫口而出,又覺得有些失禮,“有些事,我想單獨對菩薩說。”

  “那麼就讓銀心陪你進去吧!”

  “好!”

  望著佳人背影,頓時一番苦澀湧上心頭,朱雲旗始終明白,即使她失去所有記憶,但心中仍潛意識地為“他”保留一個角落。
 
     ☆      ☆     ☆
 
  上完香,冰魂要銀心到門口等著,自己則到後院清靜一會兒。  

  其實她相當明了雲旗在她身上下的功夫,只是她實在無法勉強自己去接受他。

  要說他對她有什麼不夠好的,那簡直是雞蛋裡挑骨頭,但她就是沒辦法愛上他,這也是為什麼她會如此困擾的原因。

  來到清心寺後院,冰魂頓時開朗了些。

  她知道雲旗大哥在寺外等候她,但現在她只想自私地放縱一下。

  是她!

  果真是她!

  那絕美的面容,那清雅的氣韻,就連眉間淡淡的愁緒,也是白煙沉獨有。

  言韶奕使個眼色,其余三個勁裝打扮的人便迅速離去。

  他無聲地走近她。

  沉浸在思緒裡的冰魂感覺到背後有人,原以為是銀心來催她,於是她收拾起愁思,漾起微笑回過頭。  

  原以為會見到銀心,沒想到映人眼簾的,竟然是個陌生男子。

  對於他眼中露出的熱切眼光,冰魂十分不解,她確定自己沒見過他……

  除非他認得她!

  認得失憶前的她!

  可是……為什麼她會覺得好怕他?

  “煙沉!”言韶奔失控地擁住她。

  哦,天啊,他多想念她身上的蘭花香味。

  冰魂簡直被嚇壞了。

  哪個女人被陌生人抱住會不害怕?

  她拼命地掙扎,“放開我,你快放開我!”

  只可惜她的力氣根本敵不過他。  

  “煙沉!”他訝異於煙沉的死命掙扎,難道她仍恨他嗎?

  冰魂根本沒注意這男子喊她什麼,只知道他嚇著了自己。

  出於無奈,言韶弈出拳擊昏她。

  香軟的嬌軀無力地依靠在他懷裡,言韶奔心疼地抱起她,雙足一周,消失在清心寺的後院。
 
      ☆      ☆     ☆
 
  五雙眼睛瞪著言韶奕,眼中凈是不諒解。

  “她不肯聽我的解釋。”他憐惜地望著床上的小人兒。

  “所以你就將她打昏?”吉老夫人臉色不大好地說。

  岳蓮樓更是生氣地吼道:“瞧你!力氣使得那麼大,煙沉嫂子的脖子都泛紅了。”她心疼地看著仍昏睡中的白煙沉。

  言韶弈不再辯解,因為床上的人兒已緩緩甦醒。

  她眨眨眼,漸漸習慣光線。

  一睜開雙眼,就看見好幾雙眼睛盯著她,嚇得她往床裡頭縮。

  “煙沉!”看見她排斥的樣子,言部奔難掩心中的疼痛。

  “你們是誰?”冰魂問。

  “煙沉姐姐?”岳蓮樓訝異地喚道。

  “煙沉?”盲老夫人也無法理解地問。

  這些人喊她什麼?

  煙沉?為什麼她會對這名字感覺好熟悉?可又為什麼一聽到這名字,她會有種心痛的感覺?

  還有眼前這個盯著她瞧的男子,為何他會流露出深沉的悲傷表情?  

  “你們、你們認得我嗎?”她現下只想搞清楚這一點。

  “天啊!”岳蓮樓簡直抓狂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完全忘了我們,忘了白家,也忘了言家所有的人與事吧?”

  冰魂看著他們期待的臉,卻只能抱歉地點點頭。

  一股怒氣直沖言韶弈的腦門。

  他無法接受這件事!

  “你怎麼能忘?怎麼能?”他用力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她。

  冰魂被他的憤怒給嚇到,她不明白,為何地的失憶會令他如此生氣?

  “韶奕,你嚇著她了!”連風落拉開他。

  望著佳人蒼白的臉,言韶弈除了心碎,還是心碎。

  她恨他!恨到必須用失去記憶,才能平復她心中的恨意。

      ☆      ☆     ☆

  走在飛光軒的小院裡,冰魂若有所思地游蕩著。

  經過岳蓮樓和吉老夫人兩人七嘴八舌的解說後,她對於事情也已有相當的了解。

  原來那個對著她嘶吼的男子,那個神情帶著悲意的男子,竟然就是她的丈夫,她那未出世孩子的爹?

  對於腹中流掉的孩子,冰魂並沒有對任何人說,因為她對這一切仍有疑慮,所以她決定暫時不說出來。

  白煙沉!這才是她真正的姓和名?

  她輕按了按額際,這名字令她相當頭疼和不舒服。  

  似乎在內心深處,她並不希望憶起所有的一切。

  “煙沉?”

  冰魂聞言,身體一僵。

  在還沒有作好心理準備前,老實說她並不想單獨面對他。但是她仍選擇面對一切,畢竟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她緩緩地回過頭,臉上不帶任何表情。

  魂京夢牽的愛妻就近在眼前,卻不能擁抱她,對於言韶奔而言,這是多令他心痛的事。他怕自己的沖動會嚇著她,更怕她仍然不肯原諒自己。

  “你……還是想不起來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冰魂輕輕地搖搖頭。

  “就連你最寵愛的煙蘿和霜清、霜冷也全都忘了?”他實在忍不住想通她。  

  煙蘿?霜清、霜冷?

  這些名字在她腦海中旋繞,就像個漩渦一般,好似有什麼就快蹦出來了。

  “我……”她的額際泛出汗珠。

  言韶奕抓住她的縴腕,滿腔的情意傾潟而出。

  “你忘了她們,就連這個你也一並忘了嗎?”說完便將炙熱的雙唇貼上她的。

  冰魂只覺天旋地轉。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可以這樣輕薄自己?

  她第一個想法就是掙脫他,但是柔弱的她怎可能敵過他的力量。

  更何況,這個吻似乎很熟悉,令她有些無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直到兩個人都快無法呼吸時,言部奔才不甘願地離開她的唇,但仍擁緊著她。

   兩個人都還處於悸動中,有一會兒才稍稍平復。

  “你……你實在不該這麼做,太過分了!”冰魂怨嗔地道,表情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親吻你?”言韶奕又恢復到以往的自負。

  “但是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呀!”對現在的她而言,一切都是陌生的。

  “我會令你想起來的!”言韶弈信誓旦旦地說。

  所有的一切都令冰魂相當迷惘。

  她告訴自己,也許眼前的男子,和先前那些擁著她哭泣的女眷,很可能都是假的。  

  但內心深處卻又浮現出一絲絲希望。

  如果是真的呢?

  若這偉岸的男子真是她的夫,那麼她就不再是個身份不明的人,就連那可憐未出世的孩子——

  是啊,她那死去的孩子!

  一切似乎不如她想象中美好,乍見之下,這些人好像相當心疼她,那麼她又為何要投河?或者是有人推她下河?

  冰魂收拾起紛亂的心緒,她下定決心要知道真相,不甘心腹中的孩子白白冤死。

  “那麼我問你,為什麼我會被人在閑夢湖救起?”白家離閑夢湖其實也有些距離。

  言韶棄的身體明顯地僵一下,他沒想到煙沉會馬上詢問她落湖的原因。  

  “也許你是失足落水的。”他只能用搪塞的。

  “在半夜跑到湖邊?”她可不是呆子。

  “我……”他實在不曉得該如何讓她明白。

  “讓我來告訴你吧!”

  岳蓮樓緩緩地從花亭的柱子後走出來。

      ☆      ☆     ☆

  在飛光軒的內院裡,岳蓮樓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從白煙沉的身世,和言部奔的相戀,到最後的誤解,她全都仔細地告訴她。

  輕輕地拭去煙沉眼角的淚,岳蓮摟其實也不敢保證全都說出來的後果會是什麼。

  “那時,大伙壓根不曉得你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事前大哥他們又沒先通知,就連我都瞞著。不但沒逼出內奸,甚至還差點路掉你的性命,真是得不償失呀!”岳蓮樓嘆口氣。

  她說的全是真的?

  冰魂,不!該說白煙沉,她完全相信了蓮樓的話。

  午夜夢回時,她常在夢中出現的片段,其實就如同蓮樓所說的一樣。

  會失去記憶,許是自己無法從悲痛中走出,才會用這樣極端的方法讓自己忘卻痛苦。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肚子。

  孩子呀,娘對不起你!

  娘一時沖動,竟永遠地失去了你!

  望著白煙沉蒼白的臉,岳蓮樓才發覺有些不對,“大嫂,你怎麼了?”她拿起手絹,擦擦白煙沉的額際。

  躲在門外的言韶奔聞言忍不住沖進來,他緊張地握住白煙沉的手,眼中凈是關懷之色。

  “怎麼了?不舒服嗎?”

  看著深情的丈夫,白煙沉明白地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情意。

  她無法在這時候告訴他,自己曾經懷過他的小孩。

  “沒事的,只是一時無法完全消化蓮樓的話。”她回避著言韶弈的眼光。

  “你喊我蓮樓?那麼你相信我告訴你的一切了嗎?”岳蓮樓興奮得不得了。

  白煙沉輕輕地點點頭。

  “太好了!”岳蓮樓抱住言韶奕,又吼又叫的。

  言韶奕只是靜靜地望著白煙沉,一切盡在不言中。  
 
      ☆      ☆     ☆
 
  夜風徐徐吹來,霎時一陣清涼。

  白煙沉既然已經相信岳蓮樓所說的一切,那就沒理由再住在飛光軒,而是明正言順地搬回沐風居。

  只是,她依然沒想起一切,所以對於屋裡的擺設仍是非常陌生。

  沐浴後的她,全身散發出淡雅的香味,穿著乳白素衫,靜靜地坐在靠窗的椅上,雙眉依舊微愁地蹙攏著。

  這就是她的房間嗎?

  很明顯的,這原本該是陽剛味十足的房間,只是在屋裡添了一具梳妝台,才讓人明白,這該是一對夫婦的臥房。

  這倒蠻符合她的個性,她一向不受虛華的裝飾,就連她在飛絮山莊所住的縴月閣也一樣樸素典雅。

  對了,朱大哥!

  自己這樣突然離開,他一定會很擔心的。

  但是,就算通知他又如何?

  白煙沉心裡明白,雲旗對她是有情的,但是她卻什麼也不能給他呀!更何況,如今她已經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婦,更不可能接受他的感情。

  就這樣失去聯絡,或許對兩人都好。

  “你的煩惱是因我而起嗎?”言韶弈低沉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白煙沉回過頭一看,明顯的,他也剛凈過身換過衣。

  “不、不是!”她坦白地回答。

  言韶奕臉色未變,其實內心卻松了口氣。  

  畢竟他並不希望給予她太大的壓力,對於煙沉,他有著深深的抱歉,和重重的不安全感。

  抱歉的原因,是因為上次密函的事,至於不安,則是他太不了解煙沉。

  這對他太陌生了!

  以往,他總是能輕易地掌控別人,也因此造就他略顯自負的性格,但是對於煙沉,他沒有一點把握。

  她是那樣的與眾不同,那樣的聰慧優雅,實在令人無法捉摸。

  “那麼,可不可以告訴我,什麼事令你心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問。

  白煙沉仔細地收拾起思緒,“沒什麼,只是一時千頭萬緒,有些紛亂而已。”

  她那不安的表情,讓言韶奔誤以為是她仍未接受兩人是夫妻的事實,才會害怕與他同處一間屋子。  

  “那麼你好好休息吧!我……我去睡書房。”

  說完,言韶弈就要往門口走去。

  “呃,你……”白煙沉想喊住他,卻又不知道該喊他什麼。

  “你都是喊我的名字,韶弈!”他直接解決她的難題

  “韶奔……謝謝你!”粉頰浮上些許紅嫣,這是她失憶後第一次呼喚他的名。

  言韶奕當然明白她為何要道謝,只能苦笑地搖搖頭,轉身關上門離開沐風居。

  “對不起,韶奔,等我作好心理準備,一定會向你坦白我所有的一切,在此之前,就請你暫時原諒我的懦弱。”白煙沉黑白分明的眸中,泛著一絲淚光。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40 PM

第七章

  連日來,清心寺附近出現大批不明人士,馬不停蹄地四處搜索,聽說是在找一名姑娘。

  清心寺每日香客不曾斷過,來來往往做生意的小販也多得數不清,人不見是常有的亭,失蹤個姑娘對這裡的人來說,不過是小兒科,只是這般大張旗鼓地找人,倒是沒有過的。

  一隊素衣人馬速度奇快地進人飛絮山莊,為掩人眼耳,還特地以巾覆臉。

  “世子!”一群人全跪在大廳。

  “人呢?”清冷的噪音令人莫名感到害怕。

  為首者握劍的手微微發抖,額際也沁出汗珠。

  “稟……稟世子,屬下連日搜查,並沒有發現冰魂小姐的蹤跡。”

  一室的安靜,令在場所有人冷汗直流。

  “停止所有動作,你們先下去吧!”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緩緩從朱雲旗口中逸出。

  跪地的一伙人簡直無法相信,竟然如此輕易就過了關,大氣也不敢喘一聲地立即溜走。

  朱雲旗站直身,濃眉蹙起。

  清心寺就這麼丁點大,何況那天是由他親自護送冰魂人寺,自始至終他都沒離開過寺門。

  冰魂的性子他十分清楚,所以當銀心匆忙奔出來對他說冰魂不見時,他隨即令人封住寺廟的各個出口,所以說,人是不可能平空消失,除非……

  他握緊雙拳,緊抿的嘴角隱約露出他的怒意。

  自負的心態令他大意!

  清心寺後方是一片懸崖峭壁,當時他心急如焚,自認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可以帶著一個女人由那裡離開。

  卻忘了一個人,言韶棄!

  “世子。”蒼老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說!”

  “有密函到。”

  “拿進來!’”

  咿呀一聲,依舊是那名守門的駝背老人。

  他恭敬地將所謂的密函放在桌上,又恭敬地緩緩退出去。

  朱雲旗打開密函——

  稟世子,言韶奕之妻白煙沉未死,現已回到言家,不過卻喪失所有記憶。

  果然!她是被言韶奕帶回言家了。

  他揉碎手中的字條,眼中進出強烈的殺意。
 
   ☆      ☆      ☆
 
  時間經過半個多月,白煙沉已經逐漸熟悉言府的一切,雖然她的記憶並未完全恢復。

  不過,有時候經過某些地方,她就會突然想起一些片段,只可惜其中並不包括和言韶弈相處的事。

  好幾回,言韶奔忍不住商請連風落瞧瞧煙沉,怕是她的病尚未痊愈,可連風落卻只是淺淺一笑說——嫂夫人其實沒病,想不起來是因為不願去想。

  今日風和日麗,愛玩的岳蓮樓硬是拖著白煙沉來到落月亭。

  “你剛嫁到言府的那陣子,我常拉著你、拖著煙蘿上這游玩,可真是熱鬧呢!”岳蓮樓一身藕紫衫袍映著嬌顏,興奮地繞著白煙沉跑。

  “是嗎?前天不是聽你說,太子要帶煙蘿來看我,怎地到現在仍沒蹤影?”坐在石椅上的白煙沉問。

  說到煙蘿,岳蓮樓不免有些洩氣。

  自從煙沉落湖後,煙蘿茶飯不思,到最後竟還失了神志,整個人呆了,就像木頭似的。

  雲截自責於煙沉的死,竟主動要求照顧連風落都無法治好的煙蘿。

  當時言家亂成一團,根本也無力看顧煙蘿,才會在商量之下,同意讓雲截帶煙蘿回宮。

  前些日子宮裡得知煙沉沒死,而且回家了,只是失去記憶,雲截也允諾要送煙蘿回來,好讓她們姐妹見見面的。

  怎知一等就是十天半月沒有消息,究竟是有事耽擱,或是怎麼了,一句話都沒說。

  “也許是皇上太忙了,抽不出空嘛!”岳蓮樓只能干笑兩聲帶過。

  “喔!”說不失望是假的。

  和煙蘿的回憶雖然存在,但沒見到本人,她還是有些模模糊糊的。

  澳地,有顆細小的石子擊向岳蓮樓的昏穴,下一秒她便暈了過去。

  “蓮樓!”白煙沉嚇得急忙奔到她身邊,不懂武功的她,驚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想喊人來時,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才幾日未見,就忘了我嗎?”

  怎會忘了?怎能忘得?這是救命恩人的聲音呀!

  “雲旗大哥!”白煙沉收起驚訝的表情,她早知道雲旗遲早會找上門來。

  “想來,你該知道我的身份了,怎麼不喊人來?”他冷絕的眼眸中掠過一絲心痛。

  “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只是輕輕地說。

  “就只是救命的恩人?”難道她真不各自己的心?

  望見朱雲旗含悲的眼神,白煙沉有一瞬間的不忍,但隨即又隱去。

  對他,白煙沉只能說抱歉,一個人的心,一輩子只能給一個人,而她,已經給了言韶弈。

  “煙批十分感激救命之思,不管當時你是為了什麼原因才救我,我都謝謝你,如今我既然已回到言家,明白自己的身份,是再也不會離開了。”她希望這樣能使他好過點。

  “我今日來,不是來聽你說聲謝的。”淒厲的眼神說明一切。

  “雲旗大哥,你這是何苦?何不就當冰魂已死?”

  剪水雙瞳溢滿淚水。

  “如果什麼事都能假裝,我就不會是我了!”

  “那我也只能說對不起,這輩子我是屬於言家的,屬於韶奕的。”

  拜他之賜,一直理不清自己對韶奔情感的白煙沉,終於了解自己的心。

  她是愛著韶奕的,從第一眼就喜歡上他,此生此世她白煙沉命定就屬於言韶弈的。

  “如果我堅持要帶你走呢?”朱雲旗狂肆地抓住她的皓腕,心痛如絞地嘶吼。

  “你……”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朱雲旗如此失控。

  在飛絮山莊,他縱是有不快,也總是隱匿在他斯文爾雅的背後,從來也沒看過他如此暴怒的時候。

  正當白煙沉想掙脫朱雲旗的手時,一道藍色的身影倏地插入,輕松地將白煙沉的嬌軀納人自己懷中。

  “你想要帶走她,也得聽聽我的意思!”醇如酒般低沉的嗓音傳來。

  “韶奕!”白煙沉驚訝於他的出現。

  言韶奔低頭望著嬌妻紅顏,眼中露出不滿和怒氣。

  “等會兒再跟你算賬。”

  白煙沉心虛地低下頭,沒說出自己是被朱雲旗所救,的確是她的不對。

  “小王爺要來小小言府做客,言某自是歡迎,只是您若要帶走言某的結發妻子,那就是與江南四府為敵@?”

  平日他是不會抬出江南四府的,但今日他不得不顧忌於朱雲旗的身份。

  心中雖有千百個不願,但他若明目張膽地在吉府生事,對自己只有弊沒有益,朱雲旗只能將飆漲的情緒壓下。

  “吉少爺言重了,不過是本王曾在閑夢湖救過一名失憶女子,前日同本王去清心寺,卻莫名失去蹤跡,心急之下聽說言家失蹤已久的大夫人竟回來了,並還失去記憶,本王一時亂了方寸,才會不請自來。”

  “哦。”言韶弈斜挑俊眉,“既然是娘子的救命恩人,言某改日定前往王府謝思,怎敢勞您堂堂世子費心前來,既然來了,又怎能不讓言家好好款待。”

  好個言韶奕!不愧是他的對手。

  朱雲旗表面上未起波瀾,依舊俊雅一笑,“既然知道她是言夫人,本工也就放心了,謝字甭提,反正小王我想要的謝禮,你是給不起的,告辭!”

  語畢,朱雲旗縱身一跳,有如輕風般消逝無蹤。

  此時被點了穴的岳蓮樓才緩緩醒來。

  “咦,大哥你怎麼在這兒?”她揉揉迷蒙的雙眼。

  “是你貪睡,才沒發現我來了。”仿佛沒發生過什麼事,言韶奔神色自若地說笑。

  “哦”

  沒發覺異樣的岳蓮樓,當然不知道眼前平靜的兩個人,內心其實正波濤洶湧。
 
   ☆      ☆      ☆
 
  天上月,遙似一團銀。

  沐風居裡一陣駭人的靜默。

  沉默的兩人,各自占據房裡的一角。

  “你沒有話想對我說嗎?”言韶奕先開了口。

  白煙沉早就在等著他問。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她斂眉說道。

  “我始終在等,等著你願意告訴我,因為我怕你仍未準備好。”他神情委頓地說。

  事實上,他就快捺不住性子了,好幾次都想抓著她逼問,那段他沒參與的日子裡,她人在哪裡?做了什麼?又為何會和朱雲旗在一起?

  可是,他每回都忍住了。

  他無法容許自己像個怨夫般的追問她,即使這會令自己痛苦,他也不願去傷煙沉的心。

  “即使那會令你痛不欲生、令你心生忌妒?”她這呆瓜夫君!

  “煙沉,你……”唉,就算她失去從前的回憶,待他仍似知己。

  “準備好聽我的故事嗎?”她的心情倒是相當平靜。

  有一刻猶豫,但言韶奕隨即點頭,畢竟他是真的想知道。

  白煙沉為自己、也為他斟上一杯香茗,順了口氣,用她柔軟清脆的嗓音,緩緩道出一切……

    ☆     ☆      ☆

  “我無法原諒自己,只因為一時氣憤,竟然失去我所珍愛的寶貝……”白煙沉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包括他們那無緣的孩子。

  天啊!他們有過一個孩子……

  言韶弈無法不震驚,他望著含淚的白煙沉,一時間竟無法言語。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的廣她如珍珠般的淚不停落下,哽咽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轉身就要離開。

  言韶奕這才回神,趕忙抱住她的身子。

  “你又想逃離我嗎?”他低嘆地吼道。

  白煙沉回過身來,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的眼。

  沒有一分一毫的怒意,沒有半縷責難的神情,只有淡淡的可惜。

  “我以為、我以為……你會很生氣的,我沒保住孩子。”她有些錯愕地說。

  言韶奕認真且嚴肅地說:“對於你,我有的只是心疼和憐惜,心疼你的傻,憐借你曾為我受過那麼多痛苦。失去你的這些日子,我一再自責,不該為了逼出內奸而傷害了你,日日夜夜我只想尋到你,讓你明白我的後悔。失去孩子,我相信你比我更加痛苦,我怎麼會去怪你呢?”

  第一次,言韶奕把心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他畢竟已錯過一次,怎能再錯一次?

  面對夫婿的掏心,白煙沉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一直以來,她苦苦藏在內心的結,總算解了開來,猶如初春的雪漸漸融化。

  沒有恢復記憶也罷!她願意以全新的白煙沉,去接受言韶奔的愛。

  她相信以前的自己一定非常愛韶奕,所以她向自己發誓,一定要比從前更加愛他。
 
    ☆      ☆      ☆
 
  打開心結的白煙沉變得更加動人,記憶竟也如雨後春筍般,—一地冒了出來。

  或許真如連風落所說的,白煙沉之所以會失去記憶,正是因為她太傷心,所以內心深處選擇刻意遺忘。

  自從她回到言家,所有的人都欣喜得不得了,只除了兩個人。

  一個就是曲倩,以前她對白煙沉一向冷嘲熱諷,簡直是祝她為眼中釘。所以現在白煙沉沒死還回來,她當然不可能會有好臉色。

  另一個則是言韶華,這曲倩對白煙沉有敵意是有原因的,可言韶華對白煙沉的避之惟恐不及,就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以前她最喜歡挑白煙沉的毛病,現下卻總是躲著她,眼波也總是閃閃爍爍的。

  就拿今日來說,大伙高高興興地說要在落月亭賞花,她和曲倩竟不約而同地說不來,用的借口還一樣——不舒服。

  落月亭裡一片熱鬧,整個言府的人幾乎全擠到這裡來湊熱鬧。

  和別的府宅不同,言府雖是江南四府之一,財富與地位自是不在話下,但他們的待人處事,卻與常人不同。

  他們不似別的權貴富賈,只會以權勢地位壓人,用錢財欺負人。

  所有白陽城的居民都知道,能進言家做事的人,算是上天厚待了他們這些苦命的人;他們不用害怕會被虐待,也不用擔心被賣來賣去。

  言家的家規言明,所有進府的僕人,在進府前皆會定下約定,除非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否則是不會無故解聘的,年限一到便可自行離去,或選擇留下。

  一有節慶,家眷們慶祝時,他們還可以在一旁一同享用美食,不用等到最後吃冷食剩飯。

  所以,所有進言府做事的人,沒有人會選擇離開,也因此建立起和言家人有如親人般的感情。

  “煙沉啊,你可得多吃些,我問過鳳落,你的身子骨還沒調養好,這樣很容易生病的。都回來那麼久了,臉色還是那麼蒼白。”言老夫人擔憂地說。

  岳蓮樓聞言抿住嘴訕笑,她哪會不明白言太夫人的心裡在盤算什麼。

  “是啊,煙沉姐姐,你要趕快養好身子,這樣子言伯母才能盡快抱孫子。”她嬌笑地摟住言老夫人。

  一席話惹得白煙沉絳紅了臉,低著頭不語。

  言韶養則是含情地緊盯著她瞧。

  “你這丫頭!”言老夫人佯怒笑罵道。

  一群人就這樣笑笑鬧鬧的,一旁的奴僕們也被感染地眉開眼笑。

  “小姐!”

  一聲熟悉的呼喚,令白煙沉狂喜地回過頭,回廊處有她想念多時的兩道身影出現,惹得她淚水盈眶。

  “霜冷、霜清!”哦,她多麼惦念著她們。

  “小姐!”

  霜清緊抱住她思念多時的主子,霜冷倒還是冷靜地站在一旁,只是那泛紅的眼陣洩露了她的情緒。

  言韶弈捨不得白煙沉掉眼淚,馬上溫柔地替她抹去淚痕,“早知道接她們回來,會引得你掉這麼多淚,我就不讓她們回來了。”

  “是你派人去接她們倆?”

  想起一切後,除了想念親妹妹之外,就屬霜家兩姐妹最令她牽掛。

  “是啊小姐。”霜情興奮地說:“自從你失去消息,我和姐姐不知流了幾缸的淚水,找遍整個曲陽城,都快瘋了!後來,因為煙蘿小姐被雲截用下接去宮中,怕她人生地不熟會更思念你,才連我和姐姐一起接進宮的。”一連串說了一堆話,一點也不見她口喝。

  提起煙蘿,白煙沉又蹙起眉來,“蘿兒在宮中可好?”

  一陣靜默——

  整個落月亭全安靜下來,就連聒噪的用情都噤了口。

  霜冷開了口:“二小姐以為您死了……剛開始是茶飯不思,身體狀況很差,後來搬到皇宮後,經過太醫細心調養就好多了,聽到您沒事,她人就更精神了。

  原本她是要同咱們一起回來的,可是不知道和殿下鬧什麼別扭,惹得殿下不肯讓她回來。殿下還要奴婢告訴小姐,他會和煙蘿小姐一同回來看你的。”

  白煙沉心中的一顆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從第一次看到雲截見到煙蘿時的眼神,她就知道那是一種情人的眼神。

  雲截殿下雖然看似不羈、玩世不恭,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他一定會好好待煙蘿的。

  一整夜,白煙沉冷落自己的夫婿,讓他獨守空閨,自己跑去和霜家姐妹擠,因為她太急於知道,她不在的日子裡,妹妹和她們在宮裡的情形。

  霜冷好笑地看著霜清拉著白煙沉說東道西的,說到好玩的地方還徑自大笑。

  她捧著剛沏好的茶,放在白煙沉面前。

  ‘’小姐,先喝杯熱茶吧!”

  白煙沉握住霜冷的手,“冷兒,幸好有你們,否則蘿兒鐵定熬不過!”

  霜清告訴白煙沉,她們既沒身份又沒啥地位,在宮中是處處遭排擠,有一回煙蘿還差點被人害死。

  白煙沉聽得提心吊膽,幸好最後她們三個人都平安無事。

  “小姐,打從十歲那年,我和清兒的生命就只有為你而活,失去了你,簡直令我們痛不欲生,差點也跟著去跳閑夢湖。若不是因為還有煙蘿小姐的存在,恐怕我們姐妹倆早就熬不下去了。”霜冷紅著眼訴說。

  白煙沉無法不感動,多年來,她和冷兒、清兒其實一直憑著默契和感覺生活。

  她們沒有過多的語言,亦沒有什麼親密動作,靠的就是一顆真心。

  很少有機會能讓彼此坦白說出心裡的感受,尤其是個性和她相似的霜冷。

  “看來,蘿兒在短時間裡是無法回來和我相會了。”她有些沮喪。

  “是啊,殿下看她呀,可盯著緊咧!”霜清壓根沒受到她姐姐的影響,還沉浸在皇宮中快樂的回憶裡。

  “多告訴我些蘿兒的事,雖然沒法子見到人,但能多點了解她過得如何也好。”白煙沉說道。

  夜裡已深,但三個人卻都不覺疲累,反而因重逢而欣悅地無法人睡。

  霜冷瞇著眼望向主子,久久沉重的心才又輕松起來。

  感謝老天爺!讓小姐毫發未傷地回來。
 
   ☆      ☆     ☆
 
  “上回要不是你騙我,說什麼那只是不重要的賬冊,不見了也沒有關係,要不然說什麼我也不會去偷的。瞧!現在我一見到她,就覺得對不起她,真是怪別扭的。”

  “你怎麼怪起我來了,我又怎麼會曉得是那麼重要的文件嘛!”

  曲倩噘起紅艷的唇,和言韶華互推責任。

  言韶華原本還想爭,卻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緊張的問:“哪些文件呢?你怎麼處理的?”

  一邊小聲地問,她一邊還小心地引頸看向窗外。

  曲倩就沒她那麼緊張,不過是一堆紙罷了。

  ‘放心啦,你一拿給我,我就叫香閣處理掉了。”說完,她還塞了一顆葡萄進嘴裡。

  “你可別太大意,要是被人發現,那可是殺頭大罪呢!”

  曲情聞言,這才知道事態嚴重,她是想整倒白煙沉,可萬一最後害到自己,那可劃不來。

  “香閣、香閣!”

  聽到呼喚,香閣緩緩走進來。

  她稍一踏腳,行了個禮,恭敬地說:‘小姐!”

  “我問你,上回我拿給你一卷手稿,你怎麼幫我處理的?”聲音因為太緊張,而顯得有些尖銳。

  香閣仍是一派冷靜,似乎早料到曲倩會問。

  “那些手稿嗎?香閣把它們燒了。”

  “有沒有被人瞧見?”

  “沒有!”

  曲倩這才松口氣,她得意地睨韶華一眼,“我就說嘛,又沒什麼大不了的,物證都沒了,誰會懷疑到我們身上。”

  言韶華稍稍放了心,但心中老是無法踏實。

  曲倩太不了解他哥哥,四府之首哪是當假的?說不定他早就看出一切。

  “但願如你所說,一切都沒有問題。”

  “放一百個心吧!對了,韶華,我們想辦法再整整白煙沉吧!我突然想到一個好點子。”

  “我不想再做那種事,以後你也別去招惹她,這樣對你比較好。”言韶華興趣缺缺地丟下話,便頭也不回地離開棲函小築。

  “喂……真是的!”

  沒關係,這臭丫頭不幫,她就自己去解決她!

    ☆     ☆     ☆

  傍晚時分。

  白煙沉趁著理完家務的空檔,一個人靜靜地在落月亭休息。

  通常府裡的人是不會在這時候打擾她的,因為大伙都知道,言韶奕多半挑這時候單獨與心愛的妻子獨處。

  可今天偏有人不識相,硬生生要破壞人家小兩口談心,那人就是言韶華。

  她老早就看見白煙沉一個人待在落月亭,個性別扭的她,其實是想趁沒有人時,向白煙沉坦白所有她犯的錯,可是又怕被撞見,所以縮頭縮尾了好一陣子,眼見沒時間了,才鼓起勇氣走向前。

  “韶華?”白煙沉回過身,原以為是言韶奔,怎知竟是躲自己將近一個月的韶華。

  “大嫂……”她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嗎?”白煙沉依舊用她軟軟的聲音,親切地問道。

  “我……其實我,我是想告訴你……”明明練了許久的話,怎麼一上場就全吞進肚子裡。

  白煙沉見她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裡早就有譜了。

  她給韶華一個鼓勵的微笑,“你要說的話我全知道,也全了解,事實上,我一直在等你開口。”

  言韶華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全知道?

  “難道你不恨我?我害了你和你的孩子。”哪有這麼寬大的人。

  “曾經!”白煙沉的臉上未露出任何憎怨之色,“曾經我恨過、也怨過,但事過境遷,我不希望仇恨成為我下半生推一活著的目標。我還得用下半生去愛你的大哥,去疼惜我們的下一個孩子,所以我決定忘了它。”

  言韶華望著她那充滿希望光芒的臉,霎時覺得自慚形穢。

  “我……大嫂……對不起!”她流下感激和感動的眼淚。

  白煙沉一笑,輕輕拍了拍韶華的手。

  “我一進言家,第一眼見到你,天真、坦率是對你的第一印象,雖然當時的我,並不了解你為何會有敵意,但我始終相信,總有一天,我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

  言韶華只是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終於,她了解大哥為何會棄曲倩而就煙沉大嫂,嚴格來說,大哥從來就沒喜歡過曲倩。

  曲情外表雖然美艷,但她的心卻是空洞的。

  煙沉大嫂就不只是相貌絕塵靈美,她的心更是純凈無瑕,如果她是男人,大概也會愛上她吧!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43 PM

第八章

  說出一切的言韶華,頭一次真誠地與白煙沉深談,才發現自己以前對她的了解實在太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要不是接近晚膳時間,她還真捨不得回房去。

  白煙沉笑著目送韶華的身影離去,才轉身面對柱子,“還不出來!”

  “沒想到我這善解人意的小娘子,竟然是個武功高強的女俠客,居然知道我躲在這兒偷聽。”

  語氣中不聞半點驚奇,日落西沉時刻,一向都是他們倆的甜蜜時光,煙沉會知道他躲起來,一點也不稀奇。

  窩在丈夫溫暖懷中的白煙沉,流露出嬌媚的風情,“你聽到了多少?”

  “全部!”

  “那……聽見了,有什麼感想?”

  言韶奕摟緊懷中的嬌軀,“我這才知道,為什麼你不讓我處罰韶華,事實證明,你的想法是正確的。”

  事實上,他們夫妻倆早知道是誰偷了密函。

  原本言部奕相當生氣,當下要找韶華質問,卻被煙沉攔下來,直說她有辦法。

  “這就是你的辦法?守株待兔?”他邪佞地問。

  白煙沉有些好笑地直視他,“妹妹是你的,怎麼你比我還不了解她?”

  “小時候,父親長年征戰沙場,娘一個人又要整理家務、又要一肩擔起教養我的重責,所以對韶華,才會補償性地寵了些。”

  “我明白!”她點點頭,“娘是因為怕韶華誤會,認為她只疼你而不疼她,才會盡量什麼事都依她。”

  “只是連累了你。”言罰弈攏了挑白煙沉的烏絲。

  白煙沉不假思索地搖搖頭,“正如同你聽到我對韶華說的,我並不是在安慰她,我說的是心裡的話,我不希望下半生只剩下仇怨!我還要用以後的日子去愛你,去疼惜我們的孩子。”

  聽見妻子赤裸裸的表白,言韶奕狂喜地擁住她,情不自禁地印上她的紅唇。

  他熱切地需索著,兩個人的氣息也相混,直到她再也喘不過氣為止。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看天邊彩霞,濃用蜜意中卻疏忽躲在花叢裡的一雙情恨的眼睛,怨怒地瞪著他們。

  

  “世子,你答應過我的,事成之後要讓我回到您身邊,但是已經過了那麼久,都未見您有行動,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柔膩的嗓音裡,夾帶著些許怨懟。

  原以為世子會對她展露出心疼的表情,怎料他只是淡漠一笑。

  “世子?”聲音的主人有些訝異,亦有些瑟縮。

  “我所說的事成,指的是讓白煙沉離開言家,由她來頂偷密函的罪,你,做到了嗎?”朱雲旗譏諷地一笑。

  女子倒抽一口氣,“奴婢不知道密函竟是假的,更不知道白煙沉是怎麼又回到言家的。”她開始有些緊張,“要不,我馬上回去殺了她。”

  “不準你動她!”朱雲旗嘶聲大吼。

  那女子嚇得臉色發白,連忙跪了下來。

  “我要你再回到言府去,把四府的一舉一動絲毫不減地回報,記住,不許傷白煙沉一絲一毫!”語畢,他看也不看跪在地上正在發抖的女人,徑自離去。

  著素色行裝的女子回過神來,才發現他已無蹤。

  都是那賤人害的,我不會饒了你的!白煙沉!

  

  ☆       ☆       ☆

  

  玉瀾堂裡,四府的接班人皆聚集在此。

  “韶棄哥哥,照你這麼說,偷假密函的是韶華和曲倩啰!”岳蓮樓說。

  她早猜到是她們。

  “是的,傍晚時韶華親口向煙沉認錯的。”

  “那麼這件事和八王爺是沒有關係了?”任無歡正色地問。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

  “那韶奕哥哥你準備怎麼處罰那兩個人?”她可是恨得牙癢癢的。

  “蓮樓,你可真是夠毒辣的,韶華好歹也跟你從小玩到大,怎麼你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樣子?”連風落蕪爾一笑。

  岳蓮樓不服氣地嘟起嘴,“誰讓她們那麼過分!害得我未來的小侄子、也許是小侄女不見了——”

  “蓮樓!”任無歡捂住她的嘴,向她使了使眼色。

  一哦——哦,對不起嘛廠吐吐小蓮舌,岳蓮樓偷偷瞧了言韶奕一眼。

  “大嫂的身子最近好多了。”連風落兀自倒了杯茶。

  茶水溢出的熱氣彌漫一室,言部奔緩緩吁了口氣。

  “身子是好了,只是心上那口子可能還要時間療傷,所以,蓮樓你跟煙沉說話得更加小心,別再提那早逝孩子的事了,知道嗎?”

  岳蓮樓重重地點點頭,“嗯,我明白!只要是會傷煙沉姐姐的,我絕對不會去做的。”

  四個人又繼續討論著關於八王爺的事。

  

  ☆       ☆       ☆

  

  當言韶奔談完事回到沐風居時已是深夜。

  原以為煙沉早睡了,一進屋才發現,她竟然蜷著身子靠在躺椅上睡著了。

  看來,她是等他等到睡著了。

  言韶棄的眉眼間凈是溫柔,他利落地抱起她走向床。

  一落人言韶奔溫暖的懷抱,白煙沉下意識地更靠緊他,依賴的行為惹得言韶奔輕笑。

  “晤,你回來啦!”一碰到冰冷的棉被,白煙沉立刻就醒了。

  “以後我到玉瀾堂時,你就別等我了,早早上床睡,別像這樣蜷著身子睡在躺椅上,很容易著涼的。”

  “人家沒有你一個人睡不著嘛廣她撒嬌道。

  看她一副孩子氣的模樣,言韶奔真無法想象她差點就是一個孩子的娘。

  “你哦2”他寵溺地捏了捏她的俏鼻。

  “你們討論的結果如何?”她強打起精神問。

  “你想知道的是什麼?韶華的事、還是小王爺的事?”提到小王爺,言韶奕雖然面無表情,但白煙沉仍在他眼中看到忌妒。

  不可否認的,她是有些竊喜。

  “當然是韶華的事。至於小王爺嘛——”她故意停頓一下,瞧言韶奕臉色變了,才接著說:“不可改變的,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見言韶奔的臉色更臭了,白煙沉趕緊補充道:“但我個人的恩情不比全國人民的福祉,如果他真做出什麼危害社稷的事,我是不會干涉的!”

  言韶奕深邃的眼凝視著她,輕嘆口氣,“真不明白,朱雲旗怎麼沒愛上你?”  

  “事實上,他表白過好多次了。”她老實地說。

  “什麼!”那該死的朱雲旗,居然敢向他的女人表白!

  “可我從來沒有動過心呀!”

  “那是因為你當時並不知道他是小王爺。”

  “那又怎樣?”白煙沉柔聲地問。

  “也許你當時是礙於身份不明,才不敢接受他的。”

  這些話其實已埋在他心裡多時,只是他不敢問。也不能問,因為他怕結論會令他心碎。

  白煙沉卻沒有他預想中的大怒,她反倒舒了眉頭。

  “我還在想,你要到何時才會問呢!”

  “煙沉?”真是奇怪的反應。

  白煙沉依舊窩在他懷中,“曾經我多次考慮過接受他。”感受到他身子的僵直,她坐起身來,兩眼直視著他的,“但是,每當我想答應他時,一道頎碩、霸氣的身影,自然而然就會躍進我的腦海,使我明白,世子並不是我依戀的人,我不該為了報恩就拿自己的終生相抵。他永遠是我的思人,卻永遠不可能成為我的夫君,不管他是不是世子廣

  言韶奕那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就這麼簡單地被她收服了。

  “你還沒告訴我,你想拿韶華怎麼辦?”她懶懶地打個呵欠。

  “還能怎麼辦?你都原諒她,而她也知道錯了,就算了吧!”

  “哦!”白煙沉的聲音變小了。

  “煙沉?”

  “嗯?”聲音又更小了。

  “既然你醒了,那我們……”軟玉溫香在抱,惹得他心猿意馬。

  咦?怎麼沒回句話?

  言韶奔低頭一看——這小妮子居然呼呼大睡了。

  “煙沉!”他低吼,盼望她會被吵醒。

  “嗯?”她反倒翻過身去,繼續做她的甜夢。

  這下好了!她得到滿意的答案,安安穩穩地人眠了。

  而他呢?可能需要去沖沖冷水。

  ☆       ☆       ☆

  自從言韶華坦白認罪之後,白煙沉也就更忙了。

  因為言韶華幾乎天天纏著她,就像發現寶藏的小孩。

  最不滿的,大概就是言韶奕了。因為他和白煙沉的獨處時間更少了。

  “大嫂,我新繡了一幅松梅圖,想請你幫我瞧瞧好嗎?”言韶華親眼地拉著白煙沉的手。

  “那有什麼問題。”白煙沉馬上就答應。

  “太好了,我馬上去拿。”她馬上轉身就要回房。

  “韶華,等等!”白煙沉突然喊住她。

  “怎麼了?大嫂。”

  白煙沉芙頰一紅,支吾說道:“等會兒,你大哥會來……

  言韶華這才會意過來,“哦,那我明天再拿給你看好了。”誰都可以等,她那個大哥可不能等。

  “不!這樣好了,等會就去玉嗚樓的雪湖相見吧,你直接回房去拿繡圖,我待會就到。”  

  “真的沒關係嗎?”言韶華促狹問。

  “討厭!”白煙沉俏臉更加鮮紅,拿起手絹作勢要打她。

  言韶華嘻嘻哈哈地跑了開,留下白煙沉氣呼呼的拿她沒轍。

  

  ☆       ☆       ☆

  

  為了要安撫言韶奔的心理不平衡,白煙沉可是費了大半天的工夫,甚至於還要主動獻吻,才能暫時讓言韶奕同意放人。

  解決丈夫的問題,白煙沉馬上直奔玉嗚樓。

  玉鳴樓是言韶華的居所,而雪湖則在玉鳴樓旁。

  雪湖並非真正的湖,它只是個人工池,月光照在池面時,池面上反射出的光,就如同雪一般,所以命名為雪湖。

  當白煙沉趕到時,發現韶華還沒到,便獨B一人在湖邊散步,利用短暫的空閑,好好欣賞美景。

  言韶華遠遠地就瞧見白煙沉,她看了一眼手上的繡巾,滿心歡喜。

  她心想著,大嫂一定會喜歡這幅松梅圖的,而她就要把這繡巾送給大嫂。

  正想抬頭喚白煙沉,一幕可怕的景象駭住了她。

  一道黑影竟悄悄地接近白煙沉的背後,伸出雙手想推白煙沉下水。

  “大嫂!”言韶華使出吃奶的力氣喊道。

  白煙沉聽見韶華的呼喚,笑著轉過頭,卻見到一張熟悉的臉猙獰地露出冷笑,推了她一把。

  “不要!大嫂!”

  言韶華拼命地跑,她只知道自己要救大嫂,手上的繡巾早在情急下丟了。

  等到她趕至湖畔時,早已不見白煙沉的身影,卻讓她看到呆坐在一旁的曲倩。

  “你,是你!曲倩,你會付出代價的!”言韶華對著她怒斥。

  “不!不是我!”曲倩只是盯著湖水愣愣地說。

  “救命呀!救救大嫂呀!”言韶華著急地喊道。

  言韶奕聽到韶華的呼喊,馬上趕到雪湖旁,看到的正是這般景象。

  “韶華,你大嫂呢?”他著急地揪著韶華的臂膀問。

  言韶華唇瓣張合,就是說不出一句話,用顫抖的手指著雪湖。

  言韶弈二話不說地馬上跳入湖中。

  天啊!煙沉,你絕對不能有事!

  等到岳蓮樓他們趕到時,言韶弈也救起了奄奄一息的白煙沉。

  

  ☆        ☆       ☆

  

  這是哪裡呢?

  白煙沉抱著冰冷的身子,好奇地朝四周張望。環繞著她的全都是黑暗,什麼都看不見。

  她怎麼會在這兒?這裡好冷哦!

  “煙沉——”

  咦,好熟悉的聲音喔。

  “煙沉——”

  是韶弈!韶奔,我在這兒,救救我!她扯著喉嚨大喊,卻發現發不出聲音。

  “煙沉,求你醒過來,我不能沒有你呀!”竟粗嘎難聽。

  “先別開口,風落說你掙扎時喝太多不干凈的水,又嗆到鼻子,加上你三天沒喝水了,當然喉嚨會干澀。”

  他馬上倒杯水,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看著她慢慢地把水喝下去。

  直到她把水喝完,順了順氣,言部奔才忘情地抱緊她。

  “好久不見,言少夫人。”他哽咽地輕喚。

  “你也是,好久不見!”她的聲音又恢復成原先的圓潤。

  “煙沉姐姐?”

  岳蓮樓手捧著葯盅,原本愁容滿面的瞼,在看到白煙沉醒來時,先是不信,再是欣喜。

  “大嫂!”跟在岳蓮樓背後的言韶華,與岳理樓有著同樣的表情。

  她們倆一同沖到白煙沉榻前。

  “大嫂你沒事吧?”

  “煙沉姐姐,你還好吧?”兩個人又七嘴八舌地搶著問。

  “我很好,”讓你們擔心了。”白煙沉揚起微笑。

  “看來我們來得正是時侯2”任無歡和連風落、吉老夫人也一起到了。

  “好媳婦啊,你可醒了廣言老夫人眼角含著淚光。

  白煙沉覺得鼻頭一酸,拼了命地找出口。

  赫然發現不遠處出現一道光,她緩緩地往那兒移動……

  ☆      ☆      ☆

  “煙沉。”一張憔悴卻又不失俊秀的臉龐,輕輕地磨蹭著白煙沉蒼白的臉。

  三天了。自他救起煙沉已經三天了,雖然經過急救,保住性命,但她卻一直沒有醒來。

  連風落告訴他,煙沉經過上次跳湖自殺事件後,對水自然產生害怕與排斥,加上流產後的調養又沒做好,所以身子太過虛弱,用的葯根本吸收不了,才會造成昏迷。

  “煙沉,你說過的,要用你的下半生來愛我,還有我們的孩子,你怎麼可以食言?你這樣子,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他絕望地說。

  “如果你就這樣撒手而去,我會恨你的!不論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一定要找到你,讓你不得安寧。”言韶奔低嘎地威脅著。

  突然,他看見白煙沉的手指動了動。

  “煙沉。”他開心地握住她的手。

  如扇子般的長睫也動了動,她終於緩緩地睜開雙眼。

  “韶奕……”她艱澀地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

  媳婦昏迷,對她來說已是打擊,連兒子也跟著不吃不喝,更是讓她擔心。

  白煙沉連忙在言韶奕的幫忙下起身。

  “都是媳婦的錯,讓娘如此擔憂。”她飽含歉意地握住言老夫人的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對她而言,白煙沉就如同她另一個女兒。

  “大嫂,你沒事太好了,那曲倩是罪有應得。”岳蓮樓高興地說。

  “曲倩?”白煙沉不解地問。

  見岳蓮樓和言韶華同時點頭,她就更不懂了,“關曲姑娘什麼事?”

  她的話引起言韶奕的注意,“你被推落雪湖,韶華趕到時,只見到曲倩在場,難道推你下水的不是她?”

  “不!不是她呀!”她連忙搖頭,“推我下水的,是曲姑娘的侍女——香閣。”

  

  ☆      ☆      ☆

  

  玉瀾堂裡又是一陣熱烈的討論。

  “那麼,凶手確定是香閣了?”任無歡說道。

  “煙沉親眼看到的,不會有錯。”

  “喂!會不會是曲倩指使她做的?”岳蓮樓猜想著。

  因為她怎麼想也想不通,香閣只是名侍女,哪會和煙沉有什麼深仇大恨?

  更何況,煙沉姐姐待任何人都好,對下人們更是和氣,香閣為什麼要下此毒手?

  想來想去,就曲倩最有可能!

  “不管是曲倩或是她自己,反正現在兩個人都不見了。”言韶奕表憎嚴肅地說。

  不知是做賊心虛,還是怕被牽連,曲倩趁著眾人忙成一團時早跑了。

  至於香閣,老早就不見人影。

  “你有何打算?”連風落神情淡漠地問。

  言韶奕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對於傷害他心所愛的人,他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向來是人不犯他、他不犯人,何況她們今天傷害的是他愛如自己生命的人。

  他已經向白陽城裡不論是商號、餐館,甚至是妓院發出通碟,一律不許收留曲倩和香閣,否則就是和言府作對。

  數十年來,白陽城裡的居民和言家可說是和平相處,就連當地的官府也敬言府三分。

  這次他會作出這樣的決定,無疑是要把曲倩趕出白陽城。

  事實上,他已經手下留情了。

  要不是煙沉苦苦哀求,他可能還會採取更激烈的報復手段。

  “看來她們慘了。”岳蓮樓露出甜甜的笑。

  “你喲,真是最毒婦人心!”任無歡寵溺地捏下她的鼻子。

  “哼!”岳蓮樓對他吐了吐粉舌。  

    四個人相視而笑。

  “對了,殿下那兒怎麼樣?”言韶奕向連風落問道。

  連風落依舊是面無表情,嘴角露出不可捉摸的一笑。

  “這一兩天就會到了。”

  “暫時別讓煙沉知道,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沒問題!”三個人同時回答。

  

  ☆      ☆       ☆

  

  輕風徐徐,吹過叢叢翠竹,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煙沉百般無聊地待在沐風居裡,芙蓉般的嬌容上滿是無奈。

  因為她快被滿桌的補品給淹沒了。

  一會兒是吉老夫人送來的,一會兒又是霜清和霜冷端來的,說是什麼溫中去寒的葯方。  

  照這樣下去,她鐵定會被補成大肥婆。

  ‘小姐,你怎麼又沒喝?”霜冷一進門,瞧見一桌的湯葯都沒喝,生氣地叉起腰。

  “饒了我吧,再這樣下去,我會肥死的。”她求饒道。

  “不行!老夫人說你身子太差,一定得多補補元氣,這樣才容易受孕。”

  “唉,我覺得我就像母豬一樣。”她認命地喝了一口參湯。

  “姐姐!”

  一聲呼喚震得她連忙轉身。那是她日夜思念的聲音啊!

  “蘿兒?”

  “姐姐!”白煙蘿跑到她面前,緊緊地擁住她。

  白煙沉含淚地望著她,“真的是你?你回來了。”  

  她感激地看了隨後走進的言韶奔一眼。

  “我想給你個驚喜,才沒告訴你。”他笑著說。

  “姐姐,我好想你、”白煙蘿哽咽地說。

  “我也一樣!”她輕撫著妹妹的發,“你怎麼瘦了?”她仔細地看看煙蘿,發現她變瘦了,也變漂亮了。

  “她雖然人在宮中,心卻日夜地思念你,不論我怎麼補也補不胖。”雲截在一旁說道。

  “別說了。”白煙蘿害羞地說。

  看著妹妹的小女人姿態,白煙沉了然於心。

  她正色地對雲截說:“我只有一個妹妹。”

  雲截聞言,也一改以往的輕浮態度說:“我用我的性命發誓,絕不會讓她受一點委屈。”  

  “那麼我就可以放心,將我最最寶貝的妹妹托付予你。”白煙沉真誠地說。

  “姐,你在胡說什麼?人家還沒答應呢!”白煙蘿嘴硬地說。

  言韶奔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對雲截戲謔地說:“看來,你這個準妹夫要多加點油啰。”

  “姐夫!”她嬌瞪言韶奕一眼,惹得滿堂哄堂大笑。

  

  ☆       ☆      ☆

  

  這個晚上,大廳裡熱鬧非凡,每個人的心裡都被幸福給填滿了。

  餐後,所有的女眷全擠到沐風居去,而他們幾個男人只好在玉瀾堂小敘。

  “這樣看來,八王爺仍然不死心啰?”

  “沒錯!據我京裡的密報看來,他仍舊在暗中招兵買馬。”雲截苦惱地喝了杯酒。

  自古以來,宮廷的鬩墻就不曾斷過,只是他沒想到,這次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言韶奕為他再斟上一杯。

  “八王爺的種種作為,已經危害到人民社稷了,你該不會心軟吧?”

  任無歡說的是實話,往往發生政變,受苦難的是人民。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原本不想動於戈,但如今是不可能了。”

  在一旁久久未語的連風落,倏地站起身,走到窗前。

  坐在桌沿的三個人對望一眼,他們明白風落又想起了家仇。

  江南四府中,除了岳家和他們言家之外,其余的連府和任家,都背負著血海深仇。

  也因此,任無歡才會與岳蓮樓只保持著若有似無的感情,而連風落更是對情感拒而遠之。

  連家的仇恨,是凡人無法想象的,就算是當今天子,也沒辦法替他報仇,那可不是兩個人的仇,更不是兩戶人家的恨,而是國與國的爭戰。

  四個人只能各懷著心事,思考各自的問題。

  

  ☆      ☆       ☆

  

  “你最近到底在做什麼?老夫急召你好幾次,你都當成耳邊風嗎?”  

  八王爺憤恨地斥責。對於這個兒子,他有太多太多的沒把握。

  坐在另一邊椅子上的朱雲旗,悠閑地喝著茶,不凡的俊顏上看不出任何心思。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看見他這副不在意的樣子,八王爺更是心裡一把火,氣得他拍桌子怒罵。

  “你找我來有什麼事?”朱雲旗恍若未聞,冷漠地看著手上田杯裡冉冉上昇的熱氣。

  “我不是要你替我殺了言韶奕,還有朱雲截的嗎?怎麼你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要解決了言韶奔,那麼回府也等於群龍無首,現任皇帝更是頓失左右手,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沒有達成。  

  朱雲旗雙眉凝斂,嘴角抿起,“不用你說,言韶奕的命,我一定會取!”

  “那雲截呢?我的密探說他又來到江南了。”這是一網打盡的好時機。

  朱雲旗拿起瓷杯,嗅著芳香甘醇的茶香,慵懶的態度和他眼裡的肅殺之氣成了反比。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46 PM

第九章

  為了不給叛黨有聯合的機會,雲截和言部奔等人商量考慮下,決定採取速戰速決的方式,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死傷。

  於是他們兵分多路,先由雲截回京城,卸去八王爺身邊大將的兵權,再命令他們告老還鄉,以減低人王爺的戰力。

  另一方面,由言韶奕、連風落、任無歡三人各自帶齊人馬,分別殲滅八王爺的練兵場,在運籌帷幄的戰略下,叛軍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八王爺眼見大勢已去,連掙扎的力量都沒有了。

  雲截看在先皇分上,只是撤去他的王爺身份,將他貶為庶民,今生今世永不得再進宮。

  八王爺走進昔日曾是百官阿諛奉承、門庭若市,今日卻是門可羅雀的院落裡。

  如今他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八王爺,當然也就不值得眾人逢迎了。

  大廳的桌上仍然擺放他平常最再歡的龍玉杯。

  那龍玉杯是先皇賜予他的,曾經他以為這是父王決定要將帝位傳給他的信物,只可惜是他妄想了。

  “不——”他用手拍掉龍玉杯,清脆的碎裂聲響起,龍玉杯應聲而破。

  他實在不甘心呀!

  “這不是我該得到的後果,坐在龍椅上的應該是我,接受百官朝拜的該是我,不是他!”

  他聲嘶力竭地叫喊,想把心中的不平一次發洩出來。

  朱雲旗這時才緩緩地從龍鳳插屏後走出來,一身白紗羅絹袍衫,泰然的神情,找不到一絲被貶的難過神情。

  一見到朱雲旗,八王爺馬上沖過去扯住他的衣袖,“什麼都沒有了!”他神情渙散地說:“我什麼都沒有了。”

  朱雲旗冷漠地看他一眼,手輕輕一揮,瞬間兩人拉開約有五步之遙。

  八王爺因為這突然的動作,一個踉蹌不穩,差點跌在地上。

  朱雲旗嘲諷地嗤笑一聲,“對你而言,失去王位就是失去一切?”

  八王爺一愣!

  兒子的話令他不解,霎時,他覺得從來沒有了解過他。

  突然他想到,“對了!我還有你,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對不對?”他突然有些驚慌。

  人總是要等到失去所有,才會想到去珍惜身邊的一切。

  朱雲旗盯住這個他所謂的親生父親,俊逸的臉勾出一道笑痕,慢條斯理地道:“不。我不會丟下你,我早就替你準備了飛絮山莊養老。”

  “好,我馬上去整理整理,這就和你去飛絮山莊。”除去高貴的身份,他也不過是個老人。

  朱雲旗只是森冷地道:“不用了,山莊裡什麼都有。”

  “好吧,那我們走吧廣

  “不是我們,是你去!”

  八王爺愕然,“難道你不和我住一起?”養兒防老,不是嗎?

  “一會兒駝老會來接你,你仍然可以在我為你打造的皇宮裡,當你最喜歡的皇帝。”

  “不!你是我的兒子不是嗎?你怎麼可以丟下自己的父親?”八王爺不信地瞪著他。

  朱雲旗卻好像聽到好笑的話般,諷刺地輕笑,“你既然可以將一個七歲的孩子丟給別人不聞不問,我又為何不能丟下你?”

  “我……我那是……我也是為了你好。”八王爺支支吾吾地說。

  “是為了你自己好吧!你不甘心失去帝位,所以要我為你奪得,不惜犧牲骨肉親情,好去達成你可笑的夢。”朱雲旗依舊面無表情。

  一個原本天真無憂的孩子,被殘忍地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遭受別人對他的辱罵。毆打。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靠著乞食的方式,偷偷地跑回王府,可迎接他的,不是爹親溫暖的懷抱,而是又一陣毒打。

  那一次,讓他徹底地改變,他恨所有的人,包括他的父親。

  他不再是純真的小男孩,他學習了各名師的武學,更聰明地將其融會貫通;日復一日,他的武功造詣已是無人可比。

  “我還得感謝你,要不是你的狠心,我今天可能只是個紈绔子弟,所以,你放心,你的下半生將是衣食不缺的。”

  朱雲旗說完,又如鬼魅般的飄然遠去。

  八王爺整個人虛脫地跌坐在地。

  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      ☆      ☆

  掃蕩叛黨的事情,足足使四府忙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有個空檔,大伙便決定小聚一番。

  以往,大家聚會之所總是選在落月亭,但今日卻在玉嗚樓。

  其實不用大訝異,言韶華自從和白煙沉誤會冰釋後,常與白煙沉相處,驕縱的個性可收斂多了,也變得溫柔許多,當然也就更討人喜歡。這次在王鳴樓的聚會,還是她主動提的。

  除了言家的人,還有任無歡、岳蓮樓及連風落,此外還有一個貴客,就是當今天子雲截。

  經過許多波折,雲截相當珍視與煙蘿間的感情,從很多小動作都看得出他相當疼惜煙蘿。

  看見雲截與煙蘿連袂在雪湖邊散步,言韶華輕嘆口氣。

  “為何嘆氣?”白煙沉在她身後輕問。

  言韶華急忙轉身,看見她旁邊沒人,才松口氣。

  “沒什麼!”她低下頭。

  ‘有時候把心事說出來,會比憋在心頭要好喔!”白煙沉誠懇地說。

  “大嫂,想瞞你些事還真難,怪不得蓮樓常說你有透視眼,專看人的心。”言韶華有些埋怨地說。

  白煙沉輕笑,並不逼她,只同她一起看著雪湖。

  “他們很登對,是不?”沉默了一陣,言韶華開口。

  白煙沉無語。因為此刻她說出來的話,一定會傷了韶華。

  “你沒說,我也明白。一開始我就是個輸家,當他只是雲公子時我是,到後來,他明示身份後,我就更沒資格了。我既沒有你的溫柔,更沒有蘿兒的善良天真;沒有男人會喜歡這樣的女孩子吧!”言韶華自嘲道。

  “說這是什麼話,”白煙沉不表贊同.“沒有人天生是贏家,喜歡上一個人,更是沒有理由的。蘿兒和雲截走在一起,你會覺得登對,那是因為他們心中互有所屬。韶華,對愛情而言,感覺是很重要的一環,有一天,當你遇上命定中的那個人,你就會明白我的話。”

  “會嗎?我也有那麼一天嗎?”言韶華眼中出現一絲盼望。

  “相信我,一定會有的!”她信誓旦旦地說。

  ☆     ☆      ☆

  “你今天和韶華談了很多?”言韶奕輕擁愛妻人懷。

  “嗯”

  “那你也該放下心中那塊大石了吧?”

  “你偷聽我們講話?”她停下替他寬衣的手,不諒解地瞅著他。

  “知你如我,還需要偷聽嗎?”

  “說得也是!”。

  兩人相視而笑。

  “如果煙蘿嫁人直去,你會不會很寂寞?”除去外衫,兩個人一同躺在床上,言韶奕習慣性地挽著她的腰。

  白煙沉想了一會兒,“說不寂寞。不想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你有沒有想過,雲截是個天子,他不可能獨寵她一人的,必要時,他還得接受別的國家獻給他的女人。”言韶奔語氣嚴肅地說。

  一個國家的主人,除了享受至高無上的權力和尊榮外,同樣也有不為人知的無奈和犧牲。

  “如果有一天,你為了你的事業必須再迎娶另一名女子,否則你將會一文不名,而我又不能接受與別人共同擁有你時,你會怎麼做?”白煙沉反問他。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一文不名又如何!”

  “那麼,如果皇上真心愛煙蘿,他也可以和你一樣,一輩子只有她一個妻子。”她目光瀲灩,滿是愛意。

  “可是,他是一一”

  “一國之君”

  言韶奔點點頭,白煙沉只是微微一笑,“一國之君難道就一定要有三妻四妾?我相信在雲截的治理下,我們的國家不會需要和別人聯姻以換取和平才對!”

  言部奕投降地一笑,“你說得這麼有理,我還能說什麼。”

  聞言,白煙沉嬌媚地一笑,惹得言韶弈心頭一緊。

  他仿佛一輩子都看不夠她,她是他獨一無二的珍寶。

  “煙沉!”他低聲地呼喚她,鷹眼盛滿欲望。

  “嗯?”她又開始有點昏昏沉沉了。

  言部奕可不會又像上次一樣,讓她偷伯睡著,而讓自己去沖一個時辰的冷水澡。

  他魁偉的身體輕壓住白煙沉的嬌軀,赤裸裸的情欲盈滿眼底。

  她悄顏一紅,瞌睡蟲全跑光了,只見她雙回含水,兩頰緋似桃紅,多引人遐思。

  言部奕的眼神轉為暗流,親昵地抓住她的柔荑,轉而將她的手輕放在自己肩上。

  “不準你再去想別人,現在你只能想我一個。”他用低沉略啞的嗓音,宣誓著他霸氣的愛意。

  “韶奕……”她只能柔吟出聲。

  “噓……”

  暖帳內,只有熱情與激情交集,已毋需言語。

  ☆       ☆       ☆

  八王爺的隱憂去除後,江南一帶也終於平靜,真可謂是天下太平。

  所有的人更是對四府佩服得不得了,尤其是那些家中仍有未婚閨女的人家,都希望把自家女兒推銷給仍然未娶的三人。

  “哎喲,我再也受不了了。”岳蓮樓粗魯地坐在椅子上。

  “蓮兒,你現在雖然是穿男裝,但你畢竟是女人,動作可不能太粗魯。”白煙沉柔聲勸道。

  “就是,就是!”坐在一旁的言韶華,正半斤八兩地啃著瓜子。

  改掉嬌蠻的千金個性,她現在是變得可人多了,但是整天跟岳蓮樓泡在一起,卻硬是被傳染了大而化之的性情。

  “你們兩個都一樣。”白煙沉佯怒地說著,“蘿兒以後有雲截管著,我倒放心,至於你們,我就擔心了!”

  岳蓮樓和言韶華同時杏眼一睜,“我們怎麼啦?”倒是合成一氣。

  “你們要是再這麼‘活潑’下去,我可要煩惱你們會沒人要了。”

  “才不會呢廣又是同時回答。

  言韶華畢竟長時間接受閨訓,聽到有關自己的終身大事,難免羞紅了臉。

  而岳蓮樓則是老神在在地不在乎,“我才不在乎呢!”

  “是啊!反正你有任大哥嘛!”言韶華向她眨眨眼,滿臉無辜。

  “你!”被猜到心事,岳蓮樓一改剛才的不在乎模樣,紅透了臉,作勢要追言打韶華。

  兩個人就這樣,笑笑鬧鬧的,在白煙沉眼裡,她認為這就是幸福的聲音。

  看她們越玩越起勁,白煙沉無奈地搖搖頭。

  “冰魂。”

  一聲久違的叫喚,令她吃驚地轉回頭。

  “雲旗大哥?”她下意識地望了望韶華、蓮樓那邊,發現她們早不知玩到哪兒去了,不免松了口氣。

  “你只身來此,實為不智之舉,要是被人撞見……”

  “你會關心?”他打斷她。

  白煙沉這才發覺,他眼中的狂肆已不復見,此刻存現的竟是一本正經。

  “你何苦這樣!”她逸出輕嘆:“你畢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呀I”

  朱雲旗似乎早猜到她會這麼說,“如果我堅持要帶你走呢?”

  她緊張地倒退一步,“我是韶奔的妻——”    “可他卻害你去跳湖!”

  “他向我解釋過了,事實上他並沒有不相信我。”

  “哼!事後的推托之辭,你竟也相信?”他咄咄逼人。

  “我相信廣白煙沉深吸一口氣,“我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

  朱雲旗聞言,竟有一瞬間無法言語,下一刻他則仰天一笑。

  他可不甘心就此被打倒,“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該是我的!”

  他沖上前,一把抓住白煙沉的肩。

  她心一驚,拼命地想掙脫。

  “救命!救命呀!”

  朱雲旗畢竟深愛著她,所以捨不得用蠻力,更捨不得傷她。

  不遠處的言韶華和岳蓮樓,一聽見白煙沉的呼救,馬上飛奔而至。

  “朱雲旗,你好大的膽子,還不放開我煙沉姐姐!”岳蓮樓怒罵道。

  上回打仗她被放了鴿子,這會兒被她碰上,可得換她大顯身手。

  朱雲旗臉上浮出一絲冷笑,挑釁地說:“憑你那雕蟲小技,怎是我的對手!”

  他空出一手點了白煙沉的昏穴,情深款款地將她輕放在一邊,毫不緊張地面對岳蓮樓。

  岳蓮樓的致命傷就是容易被激怒,這可是練武之人的大忌。

  一經朱雲旗激怒,又加上急於救人,她所學的全還給師父了。

  朱雲旗冷冷一笑,不但輕松地和她對打,甚至還在言語上譏諷她——“四府之一的岳家劍法不過爾爾,真是浪得虛名!”  

  “你!”岳蓮樓氣得頭頂冒煙,亂無章法地一劍刺過去。

  朱雲旗敷衍地接招,並沒有想取她的命。

  以他的武功,能與他相抗衡的,恐怕只有言部奕和連風落。

  漸漸地,他開始失去耐心,玩心亦失,因為他知道,言韶華一定會去討救兵。

  為求脫身,他開始反守為攻,一招比一招凌厲,岳蓮樓一時疏忽,竟被他擊中一掌。

  “啊!”她吃力地撫住胸口,心急氣悶地吐了一口血。

  “我無心戀戰,亦不希望奪你性命,我要的只有她。”朱雲旗抱起昏睡中的白煙沉。

  “放……放下她2”岳蓮樓強撐起一口氣,眼神已有些渙散。

  他看她一眼,不再說任何話,抱緊懷中玉人,施展上乘輕功而去。

  “煙沉姐——姐!”胸口再次問痛,令岳蓮樓落人一陣黑甜的迷霧中……


  ☆      ☆     ☆


  “蓮兒?”

  嗯?誰啊,別吵!

  “蓮兒!”

  到底是誰啊?大吼大叫的擾人清夢。

  ‘岳蓮樓!你要是再不醒來,小心我揍扁你的屁股。”

  哎呀,這可惡的臭男人,居然想欺負本姑娘的小香臀?

  “你……想都別想!”她勉強睜開雙眼,嘶吼道。  

  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像是由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發出的。

  “呃……”她再度出聲。

  “先別說話,喝口茶潤潤嗓再說。”任無歡體貼地扶起她,遞上一杯溫水。

  望著冤家反常溫柔的舉動,岳蓮樓呆了一下,她聽話地喝口水,下一刻才想到——

  “煙沉姐姐!”她抓住一旁的言韶華問:“我昏迷多久了?言大哥有沒有去救煙沉姐姐?”她急忙地問。

  韶華輕輕地拍拍她的手,“你昏了兩天了,我們趕到時你就倒在那兒,嚇死我了。”

  任無歡將她按回軟床,“風落已瞧過你,幸好只是輕傷,所以只留下葯方,便同部奔去追朱雲旗了。”  

  “哦!”她點點頭,又突然想到些什麼,突地瞪大雙眼,“大哥和風落去救人,那你待在這干嗎?”

  “你!”任無歡一向傳牙俐齒,卻被她氣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望著被氣得滿臉通紅的任無歡,言韶華突然覺得該幫這可憐的家伙一把。

  “蓮兒,人家無歡哥哥可是一千個不放心你,才特地留下來陪你的耶!”雖說是幫,也不忘糗他一下。

  岳蓮樓倒吸一口氣,俏臉泛紅,芳心亦微微悸動。


  ☆      ☆     ☆


  月兒盈滿,露水凝重,微風吹動樹梢,驚動暗夜中的鳥鵲展翅而去。  

  銀心手捧銅盆,輕手輕腳地走進一間雅致小房。

  望了一眼繡床上的人,她輕嘆口氣,小心拿起手巾,在盆中輕輕捷洗,再覆上躺在床上人兒的額。

  只見那玉雕般的人兒,頰上竟浮現不尋常的赤紅。

  “小姐。”銀心試著叫醒她,但結果仍如以往一般。

  十天前,她在飛絮山莊接到少爺的指令,要她趕到這別苑,當她見到冰魂小姐時,開心得不得了,雖然她隱隱感到小姐似乎有些變了。

  在飛絮山莊的小姐,笑顏雖然很少,但卻不似現在愁緒鎖眉。她雖目不識丁,但卻看得出,主子是回來了,但卻比從前更不快樂。  

  “銀心。”

  “少爺!”她向走進門的朱雲旗行個禮。

  “小姐的燒還沒退?”語氣中的憐愛與緊張顯而易見。

  “嗯。”她擔心地摸了摸白煙沉的額頭。

  三天前小姐就開始高燒不退,少爺是請了大夫來診治,但是都沒有用,每位大夫都說,小姐是心病,要的是心葯醫。

  “葯吃了嗎?”

  銀心搖搖頭,擔心地掉下淚,“喂進去了,她又吐出來。”

  朱雲旗木然地盯著白煙沉,眸中凈是傷痛。

  她是用這種方式向他抗議嗎?抗議他不擇手段地帶走她?

  “你先下去吧。”

  “是!”銀心拿起銅盆,走到門口,忽然似想到什麼,趕緊回過頭,“少爺,床頭有碗葯,等涼了要喂小姐喝的。”  

  “我知道了。”他的目光始終沒離開過白煙沉。

  銀心離開了,房間又恢復靜寂。

  朱雲旗端起瓷碗,“我絕不允許你用死來逃避我!”

  他喝了一口葯,扶起昏迷中的白煙沉,就這樣以口就口地強灌她喝。

  朱雲旗以為這樣就能讓她不再吐出葯,誰知她人雖然失去意識,但身體卻已經習慣性地排斥任何葯物,不到一會兒,剛灌人胃中的湯葯,嘔的一聲,又被她吐出來。

  “冰魂!”冷靜如他,無法再忍受她的一再求死。

  白煙沉疲累地睜開雙眼,高燒使她的雙眼顯得迷蒙,深鎖的愁眉亦未見舒緩。  

  “你終於醒了。”剛毅的臉上,浮現久違的笑容。

  “韶弈,你來了,你來帶我走了——”她目光迷離,手開始胡亂漫抓。

  “我不是言韶奔,你給我看清楚!”他狂亂地揪住她的手,心頭又被狠狠劃上一刀。

  即使命在旦夕、即使發著高燒,她仍念念不忘他。

  白煙沉被他抓得有些疼,意識這才有些清醒。

  她使出全身的力量,掙脫開他的手,整個人又躺回床上,一句話也沒說。

  自從她被朱雲旗點了昏穴,帶到這別苑後,就再也沒對他說任何話。

  朱雲旗被她的淡漠惹火了,“我說過,這別苑在荒山野嶺,鮮少有人知道,不像飛絮山莊那麼好找,你別奢望言韶奔會來救你,更別想用死來逃避我,否則我會不顧一切血洗江南四府!”  

  他冷言的恐嚇非但沒讓白煙沉害怕,反而換得她輕視的一哼。

  “你朱雲旗的功夫造詣是高,但四府亦非泛泛之輩,憑你一人之力想滅四府?”

  自己夫婿的能力,她相當有把握,更何況她也知道朱雲旗不算是太壞,還不至於會使出小人計謀。她之所以拖著一條命,就是相信韶棄一定會來救她。

  朱雲旗一臉挫敗,只能癡望了會兒她絕艷的妹容,然後退出房去。

  “韶奔,我在等你呀,怎麼你還沒來,你再不來,我就再也熬不住了。”  

  一顆晶瑩淚珠悄悄地滑落枕邊,床上的人兒心酸地呼喚著心愛的人。


  ☆      ☆     ☆


  “風落,你確定煙沉是被朱雲旗帶到這兒嗎?”言韶奕伙同連風落趕了三天兩夜的路程,才追蹤到這裡。

  “影子的消息絕對無誤,嫂子一定在這別苑之中。”他百分之百確定。

  “那還等什麼?”趕路的疲憊全沒了。

  連風落明白此時此刻誰都攔不住他,只能盡責地提醒他:“當心點!朱雲旗身邊還留有死士,要是被發現,你只管帶人走,他們就留給我。”  

  言韶奕感激地點點頭,兩個人利用黑夜的掩護潛人別苑中。

  別苑雖然沒有飛絮山莊大,但小房間卻特別多,言韶奕費了會工夫—一清查,卻一直找不到白煙沉,這令他有些心浮氣躁。

  正當他想爆發之際,回廊遠處的燈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恍然大悟。

  朱雲旗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知道言韶奕可能會追到這裡,所以將白煙沉藏在別苑裡最容易被疏忽的地方。要不是那微弱燈光引起他注意,恐怕他會被那簡陋的外觀給欺騙,以為那只是普遍的下人房。

  他向身旁的連風落示意,兩人便很有默契地施展輕功溜進小屋。
作者: 琛白色    時間: 2008-1-7 08:48 PM

第十章

  “煙沉?”

  言韶奕心痛地撫著白煙沉的臉;他無法相信,才分離短短十天,才十天而已,他心愛的煙沉居然憔悴成這樣。

  烏黑沉亮的秀發,因為久未梳理而顯得黯然,緊閉的雙眼下方有著明顯的黑影,整個人就像瘦了一大圈,雖然無損她的絕塵清靈,但也足夠令他心碎。

  此刻,他才真正對自己坦白,他是多麼害怕會失去她。

  “煙沉!”他再次呼喚。

  白煙沉聽到熟悉的聲音,卻誤以為又是幻覺,所以仍不願睜開雙眼,因為她害怕一睜眼,響應她的又是空無一人,所以她寧可選擇緊閉雙眼。

  一旁的連風落倒是發現她的異處,上前伸手一探白煙沉的額頭。

  “韶弈,她正發著高燒。”

  “該死!”朱雲旗那個混蛋,居然讓她病得這麼重。

  額上明顯的觸感,加上那充滿焦急的聲音,讓白煙沉使盡全身力氣,勉強張開雙眼。

  “韶弈,真的是你!”炙熱的水氣濕潤她干澀的眼。

  “是我,我來救你了。”天啊,他多氣自己,竟延遲這麼久才來,讓她受了這麼多苦。

  “韶奕,依她目前的情形,恐怕不能帶走她,否則病情會加重的。”

  “可是……”

  “不!”白煙沉掙扎著起身,虛弱的身子頻頻顫抖,“我的身子不要緊,帶我走,無論如何我都不要再離開你。”她抓住言韶奔的手苦苦求道。

  “放心吧,我絕不會丟下你一個人走的。”他抱起白煙沉縴瘦的身子,那過輕的重量根本不會造成他的負擔。

  在連風落的幫助下,他們成功地離開別苑,在黑夜的掩護下,往他們事先停在外邊的馬車移動。

  倏然,連風落和言韶弈停下腳步,白煙沉明顯感到擁抱她的臂膀一僵,她好奇地抬頭一看。

  馬車前站著一名身穿藏青長袍的男子,俊雅的臉嵌著一雙極不搭調的狂邪眼眸。

  “放下她。”

  “雲旗大哥,我仍願意喊你一聲大哥,只求你讓我走。”白煙沉動之以情,希冀能感動他。

  “放下她!”朱雲旗不為所動,眼睛直視言韶弈。

  連風落見他不可能放手,當機立斷地說:“看樣子他並不打算放過我們,別再拖延了,快帶人走,這裡有我。”

  “不!我不能丟下你一個人。”言韶弈堅決不肯先走。

  他看向白煙沉,希望能得到她的支持。

  白煙沉輕擁他,“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她的話就像原定心丸,讓他不再猶豫,他忍不住親吻一下她的發鬢以示感謝。

  言韶弈輕輕地將她安置在離他最近的樹下,還將自己的外袍脫下,體貼地披在她的肩上。

  白煙沉對於言韶弈關懷的舉動,報以甜蜜一笑,這看在朱雲旗眼中,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他單手一彈指,背後竟跳出三名黑衣人,那正是傳聞中的死士。

  他們是朱雲旗特意挑選的,個個都是武林高手,對他更是忠心耿耿。

  “我再說一遍,只要留下冰魂,我便不殺你們。”只要能留下她,他不惜用任何手段。

  “廢話少說!”他是不會妥協的。

  朱雲旗聞言,殺氣倏起,運氣擊出一掌,卻被早有準備的言韶奔輕易避開,而他身旁的三人也開始對著連風落,展開相當凌厲的攻勢。

  逐漸習慣黑夜視線的白煙沉驚覺,這是一場不公平的比武。

  他們正身處於三面皆是斷崖之地,惟一的退路已被朱雲旗和那三名死士所阻斷,加上對地形不熟悉,即使是功夫上乘的言韶弈,亦好幾次都差點被朱雲旗所傷,而連風落又被纏住,根本幫不了他。

  兩人不分軒輕正纏斗時,一個暗器竟從朱雲旗衣袖中射出,抹上毒物的飛針硬生生刺人言韶奔肩頭。

  “韶奕!”她忘卻自身的病痛,直撲向言韶奕。

  毒針很快進人血脈中,所以他必須盡快運功,將毒針逼出體外。

  而朱雲旗的目的正是為此,只要讓言韶奔無法動彈,他便能輕易奪回白煙沉。

  他的眼神不再是溫文儒雅,而是令人害怕的毛骨悚然,熠熠的目光中,甚至還帶著些奇異的興奮,“冰魂,過來。”他向白煙沉伸手。

  “不!”她含淚地搖頭,生與死,她都要在他身邊。

  “朱雲旗,你這卑鄙小人,居然暗箭傷人。”言部奔額際冒出冷汗,因為排毒的關係,他根本不能移動。

  “哼,我說過,為了留下冰魂,我會不擇手段。”他向前再跨一步,伸向白煙沉的手依舊。

  白煙沉用手背抹去淚水,她知道此時此刻,只有她能保護言韶奔,“好2只要你放過他們兩個,我就跟你走。”

  “不!”言部弈緊握住她泛冷的柔荑,“你不能跟他走,除非你是愛他的,否則我絕不許你跟他走。”

  言韶弈的堅定,讓白煙沉猶豫不前,卻也因而惹怒朱雲旗。他得不到的,也不允許別人得到。

  他決定要在白煙沉面前親手殺了言韶奕,他舉起衣袖再度發出另一支毒針,這一次不再對準肩膀,而是言韶奕的咽喉。

  白煙沉一見朱雲旗動手,沒有遲疑地用身子擋在言韶奔面前,而言韶奕在情急之下,又反身撲向白煙沉。

  銀針是躲過了,可言韶奕卻因全身內力逆轉,一時目眩竟跌落身後的懸崖。

  “韶奕——”眼見他落崖,心神俱裂的她竟也二話不說,跟著跳下萬丈深淵。

  朱雲旗雖然反應極快地想上前拉住她,卻依舊晚了一步,望著暗黑的山谷,及手中那塊從白煙沉手臂上扯下的衣料,他的眼神頓時變得茫然……


  ☆      ☆       ☆


  明亮的月色,照亮蒙蒙水湮彌漫的湖面,仔細一瞧,竟有一貌似天人的女子獨自在湖邊掬水。

  即使她臉色蒼白神情疲憊;即使那原該是雪白的緞面衣裳,早已經破舊不堪,卻依舊無損她的清靈雅秀,反倒增添一絲楚楚可憐。

  她輕輕擰干手上的方巾,小心翼翼地往隱密的草叢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四處張望。

  走著走著,她走進一處石洞,裡頭竟是又寬又廣,而且沒有一般山洞的潮濕。

  一旁只用干草鋪成的簡陋床上,躺著的竟是那日跌下山谷的言部奔。

  原來,那美人就是白煙沉,三天前她隨著言韶奔跳下斷崖,卻意外跌人這崖下的湖水,醒來後,她已經和言韶奔躺在湖邊了。

  她雖然仍感不適,但高燒卻莫名地退了,可言韶奔就沒那麼幸運。

  他因為被毒液侵人體內,沒有及時退出,整個人陷人昏迷,連著三天都發著高燒。白煙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移到這個石洞內,還不眠不休地看護他,才不至於讓他的傷勢更加惡化。

  燒是好不容易退了,但人卻未見清醒,這讓白煙沉忍不住又擔心起來。

  “韶奕,你快回來,千萬別丟下我一個人。”一顆晶瑩淚珠沿過她的玉頰,滴落在言韶奔的額上,竟讓他微微地皺了皺眉頭。

  “韶弈!”白煙沉歡天喜地的輕輕搖晃他。

  三天下來,他除了沒意識的吃語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反應。

  “煙……煙沉。”睜開酸澀的眼,映人眼中的,正是白煙沉擔憂的模樣。

  “你醒了,你終於醒了,要不然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她連日來的不安,終於因他的甦醒而消失。

  握住她暖香的手,言韶弈第一次感到能活著真是太好了,“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掉下一滴眼淚。”他用另一手拭去她眼角的淚。

  白煙沉破涕為笑,小心地扶起他靠著石墻而坐。

  “好使的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跟著我跳。”在聽完白煙沉訴說自己如何隨他跳崖,如何找到這山洞,又是怎樣地照顧他之後,除了感動之外,他還有一點生氣。

  白煙沉的粉唇逸出淺笑,“跟著你跳,我一點也沒有後悔過。”

  ‘你難道不怕死?”夫妻就如同林鳥不是嗎?

  她仍是堅定地說:“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詢夫,捨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安心井中水。”

  “煙沉……”他從來不知道她這麼愛自己,甚至可以為他殉情,畢竟他們沒有所謂的海警山盟過。

  她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我不需要轟轟烈烈的愛情,更不要什麼山盟海誓,我只要你,只要一份像醇酒般越沉越香的愛,就如同我的爹娘一樣,就算是死亡,也不能拆散他們。”

  言韶奔無語。他只知道,心頭有股暖意直冒出來,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原來,愛——是可以超越生與死的。


  ☆      ☆      ☆


  自從言韶奕醒後,在白煙沉細心照顧下,身體也逐漸康復,銀針的毒也讓他運氣排掉了。

  他們一恢復體力,便開始尋找出路,只可惜,怎麼走都走不出山谷。

  “韶奕,這裡有條小徑,或許是通到外面的。”白煙沉興奮地向一旁的言韶奕揮手。

  言部奕走近一瞧,遺憾地搖搖頭,“這條路我們前天走過了,是條死路。”

  這些天他們到處都試過了,就是沒法子離開這裡。

  “韶弈,不如你別管我了,以你的輕功,應該有可能爬上去的。”她絕望地看著平靜的湖水,內心其實很是掙扎。

  “你說這是什麼話!我怎麼可能拋下你一個人自己離開這裡!”他瞇著眼怒斥。

  “可是……我們能試的都試過了,就是沒有出路,這裡四面都是崖壁,你帶著我根本無法翻越;要不,你先上去,再想辦法找人來救我。”白煙沉突發奇想,她相信連風落他們應該會在崖上等的。

  “別再說這樣的話,我無論如何是不會與你分開的,要走就兩個人走,否則,我寧願陪你在這山谷過一輩子。

  白煙沉其實心裡松了一口氣,她雖然表面上很堅強,事實上,她是有些害怕的,她怕韶奕真的會一個人先走,獨留下她一個人在這空蕩蕩的小山谷中。

  “你真的不後悔?”她不確定地再次詢問。

  “有什麼好後悔的,這山谷是越看越美麗,能在這生活多愜意,更何況還有你在我身邊,夫復何求?我既不用擔心國家大事,亦不用煩惱會不會又有另一個朱雲旗來搶你,與你雙雙老死在這,我一點也不會後侮。”

  白煙沉聞育,忘形地擁抱著他。

  雖然她說過不要什麼海警山盟,但她畢竟是女人,好聽的話是不嫌少的.言韶奔的話.並不是什麼甜言蜜語,卻已足夠令她感動不已。

  一雙雁鳥飛過湖面,清風淡淡拂來,吹在這對有情人臉上,就像在替他們相互傳達愛意。


  ☆       ☆       ☆


  岳蓮樓一行人,在接到言韶奕和白煙沉落崖的消息,全都趕到崖邊。

  “怎樣?有沒有消息?”她焦急地詢問走進小屋的任無歡和連風落。

  當初租下這小屋,是怕言韶奕或白煙沉要是受了傷,可以有個療傷之處,未料他們光找人就花費許多時日,這裡倒成為他們遮風避雨的地方。

  “到底是怎麼了,又不說!”岳蓮樓差點為之氣絕,其實一見他們進門時的臉色,她大概也猜到了,一定又是無功而返。

  連風落徑自倒杯水喝,不將岳蓮樓的怒氣放在眼裡。

  “這附近的人家都稱那崖為絕命谷,終日雲霧圍繞,根本見不到底,有多深沒人知曉,好幾次我和風落試著攀爬都不行。”

  “朱雲旗那混蛋!說有多愛煙沉姐姐,一出事跑得比誰都快。”岳蓮樓一想到他就生氣。

  “或許他是看開了。”一直悶不吭聲的連風落終於開口。

  “看開?有什麼好讓他看開的?要真是他看開了,就應該幫忙想法子救人。”

  “風落說得沒錯。”任無歡贊同他的說法。

  誰能和韶弈爭煙沉心裡的地位?為了部奔,她甚至願意跳崖,同他共赴黃泉,朱雲旗再笨,也不會看不出來。

  那天晚上,他和蓮樓趕到時,韶奕和煙沉已經掉下懸崖,只見他留著手上的一片白綢失神,隨後便帶著那三名死士不發一語地離開。

  接連幾天,他都沒有再出現過,據風落的影子所調查的,從那天晚上起,別苑或是飛絮山莊,都沒有再出現他的行蹤,他認為,朱雲棋可能是離開了。

  岳蓮樓才不想知道朱雲旗心裡在想什麼,她只想知道怎樣才能救出韶弈和煙沉姐姐。

  “如果明天還沒消息,我才不管你們怎麼說,我一定要和你們一起想辦法下自去找人。”她再也不要一個人呆呆地在小屋等消息了。


  ☆       ☆       ☆


  婉轉悅耳的瑤琴聲在峽谷間回蕩,春花被微風吹起,楊柳則輕撫著湖面。

  一曲奏畢。彈琴人身畔響起掌聲,引得伊人羞怯一笑。

  “真沒想到這荒地野谷的,居然會有此上等瑤琴”他難免覺得奇異。

  前日他們在石洞內打掃,竟然在角落發現一個布包,打開一瞧,居然是具瑤琴。

  白煙沉驚喜之余,輕撥了下琴弦,未料清韻繞梁,使她如獲至寶。

  “幸好有這琴音陪伴我們,否則閑日無聊,你我如何打發時間。”

  他聞言,邪光乍現眼底,他肆無忌憚地掃視她曼妙的身軀,“誰說的,我們打發時間的方式可多了。”

  白煙沉乍聽見他赤裸的暗示,臉皮薄的她,霎時羞澀地紅了臉,就連那雪白的脖子也都染紅,讓言韶奔看了忍不住呻吟一聲。

  “怎麼了?是不是上次的毒設清干凈?”她緊張地撫摸言韶奔全身,殊不知這單純的舉動,竟惹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煙……煙沉!”他抓住她上卞移動的手,受不住地飄出汗來。他這小妻子總是能輕易地引起他的欲望,卻又不自知,既然點火,那就要負責滅火。

  他一把抱起白煙沉,快速地往石洞裡走去……

  白煙沉哪會不知他要干什麼,只能親呢地窩在他懷中,任由他抱進山洞,突然——

  “韶弈,你看!”她張大眼,推了推言韶奕的胸膛,示意他看向石洞旁的一角。

  言部奔撇撇嘴。他知道,到手的天鵝肉就這樣飛了。

  他深吸口氣,壓下那熊熊欲火,看向白煙沉所指之處。

  “我們進出這石洞多日,怎麼從未見過有這條小徑?”仔細一看,小徑人口原先是被一塊大石所遮。

  白煙沉伸手摸了摸大石,眼睛一亮,“是師父!韶弈,這是個機關,設置此關的是我師父。”她指了指石上的刻痕。

  “你師父?”

  “嗯,你還記得嗎?我說過的,我爹曾央求‘神繡’夏經秋教我刺繡嗎?”白煙沉點點頭,興奮不已。

  言韶奕也撫觸著刻痕,才發現這不是用刀或用劍雕鑿而成,而是用針刻的。

  “你又如何證明這是你師父所設?”

  “憑這標記。”她再度摸了摸記號,眼中滿是思念,“師父她所繡的每件作品,都會在一角刺上這鳳尾印記。”

  言韶奔恍然大悟,“原來石洞的瑤琴是鑰匙,移動它便可打開此石。”所以他們從未發現這條密道。

  “一定是這樣的2師父不但繡藝超絕,其實她也精通五術,可能是她算出我有此劫,所以事先做好安排。”    言韶奕不禁佩服起這位世外高人,竟能未卜先知,無怪乎她會自視非凡,不收一名徒弟;要不是煙沉的爹有思於她,恐怕連蕙質蘭心的煙沉,她都不看在眼裡。

  帶著瑤琴,言韶奕牽著白煙沉的手,小心翼翼地走人密道內,離開這人稱有去無回的“死亡之谷”。


  ☆       ☆       ☆


  岳蓮樓不顧眾人反對,堅持跟著要爬下斷崖找人,卻也因而吃足苦頭。

  “喂、喂——死無歡!你想摔死我嗎?”懸在半山腰的岳蓮樓對著下方的任無歡吼道。

  “早跟你說過,這個懸崖深不見底J非常危險,是你自己硬要跟的,怪誰?”自己輕功爛,連累了他和風落要陪她用爬的,還敢對他大聲。

  “呀——”岳蓮樓氣得忘記抓緊崖壁,腳一滑直往下墜,好在任無歡手腳快,一把抓住她。

  “這樣太危險了,先上去再說!”

  連風落說完,同任無歡一人一手,抓著岳蓮樓的手往上一蹬,不一會兒,人已經平安地站在崖上。

  “呼!真是嚇死我了。”岳蓮樓拍拍胸脯,雖然有些腳軟,但更多的是興奮。

  “總有一天,你的小命會被你自己玩掉。”任無歡是氣得牙癢癢的。

  連風落則靜默地看向斷崖,如果依這樣的速度,恐怕永遠到不了崖下。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石塊崩落的敲擊聲,引起他們三人的注意。

  “咳咳……”

  “怎麼樣?有沒有事?”渾厚的嗓音中凈是關懷。

  “我沒事的,韶弈。”

  韶弈?岳蓮樓努力地聽,如果她沒聽錯,這個喊著韶弈的聲音,好像是煙沉姐姐哦。

  煙塵散去,原先的石壁變成一個窟窿,裡面是一對璧人。

  “大哥!煙沉姐姐!”岳蓮摟先是吃驚,後是又吼又叫趕緊過去抱住他們。

  “蓮兒別抱了,會弄臟你衣服的。”白煙沉拉開興奮的岳蓮樓,生怕自己身上的灰塵會沾染到她。

  “真的是你們?我沒在做夢吧?”岳蓮樓使勁地揉著雙眼。

  “別揉了,真的是我們。”言韶奕笑吟吟地說。

  ‘你們怎麼從這裡出來?不是說掉下斷崖嗎?我——”岳蓮樓一大堆的問題被任無歡打斷。

  “別著急,他們肯定是說來話長,先讓他們回小屋換件衣裳,休息、休息再說。”

  岳蓮樓這才有些不太甘願地點頭放手,然後幾人爬上崖頂。一到崖頂,岳鏈摟立即一手拉著白煙沉,一手攬著言韶奕,一路上仍嘰嘰喳喳地問個不停。


  ☆       ☆       ☆


  稍作調息後,強壯的言韶奕馬上就恢復體力,至於白煙沉的體質原就較弱,加上前些日子為了照顧他,因而更顯虛弱。雖然出了谷讓她心情大大地放松,精神也好多了,但心疼嬌妻的言韶奕仍強迫她得好好休息。

  “大嫂如何?”

  “人一放松,繃緊的情緒頓時消失,一沾到枕頭就沉沉地睡了。”一提到煙沉,他那嚴肅的線條馬上軟化。

  “可真難為她了,一個縴弱女子待在那種陌生的地方,要照顧自己都難了,還得照顧受傷的你。”任無歡不得不佩服白煙沉的韌性。

  連風落亦有同感地點頭,“我把過她的脈,只是虛弱了些,沒什麼大礙,回家後,只需稍作溫補即可。”有帶大夫就是方便。

  “既然你們都安然無事,那我們也該趕回白陽城,老夫人和大家肯定急死了。”任元歡提醒道。

  隔天一早,他們便收拾行裝,不敢耽擱,直奔回白陽言府。

  果然如任無歡所料,言韶奕和白煙沉的平安歸來,讓言老夫人和言韶華哭得稀裡嘩啦的,而隨後趕來的白煙蘿,更是挺個肚子,在雲截小心翼翼地攙扶下,一進門就抱住白煙沉,同樣哭成淚人兒。

  全部的女眷全哭成一團,可就累慘了身旁的幾個大男人,他們忙碌地安慰她們,只有連風落像個無事人,徑自泡著茶喝。


  ☆       ☆       ☆


  是夜。

  白煙沉坐在精致的繡墩上,梳理著烏亮的秀發,剛洗完澡的身子散發出淡淡的馨香。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人神。”言韶弈也剛沐浴完,身上僅著單衣,他熟悉地接過發梳,整理起她的秀發。

  這習慣是在死亡谷的那段時間養成的,他做起來一點也不覺得尷尬,還挺順手的。

  “沒什麼,只是想起你在石洞裡說的話,一想到你為了我竟可以拋棄一切,當時我簡直樂昏了頭。現在才覺得自己太不該了,娘就只有你這麼個兒子,她待我就像親女兒一樣,而我居然自私地想將你霸在身邊,甚至讓你陪我雙雙老死在死亡谷……”她實在難以想象,如果他們沒回來,娘會有多難過。

  “傻煙沉。”他扳過白煙沉縴細的身子,眼中滿是愛憐,“娘她還有風落、無歡、蓮樓,還有皇上呀,他們都會替我照顧、孝順她老人家的。”

  “可他們畢竟都不是娘的親兒子嘛。’”她嘟起嘴。她就是不能原諒自己,怎麼會有那麼邪惡的念頭。

  “所以啰,上天是公平的,它選擇了讓我們一起回來,因為它知道娘不能沒有我,而我不能沒有你,也順便懲罰你,要你一輩子贖罪。”他壞壞地挑起一眉,不正經地說。

  “討厭!人家跟你說正經的耶,你還油腔滑調的。”她激了一下言韶奕的胸膛,至於剛才的多愁善感,早就被言韶奕趕跑了。

  “我也是正經的。”言韶奔調笑的臉變得嚴肅,他執起白煙沉的小手,輕輕一吻,“煙沉,曾經我以為這輩子我不會有愛情,因為我覺得我不需要它。現在才驚覺,原來那是我不懂得愛情。在這方面我就像個果子,白癡得不知珍惜,也像個小娃娃還在學走路,所以我才會常跌倒。幸好一切都沒太遲,我要告訴你,我愛你!從今後,我將要學著更愛你!”

  言韶弈的深情款款大表白,著實令白煙沉一時有些呆愕。

  “你愛我?”她重復他的話。

  “我愛你,愛到無法自拔。”他緊擁她在懷中。

  他愛她!她還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從他口中聽到這句話,雖然她是那麼愛他——

  “哦,我愛你!我也愛你。”原來自己也未曾說過愛他不是嗎?“我們倆都是呆子,是白癡!從今天起,我也要學習如何更愛你!”雖然眼中泛著淚,但嘴角卻噙著笑。

  “早知道說愛你,能得到你的擁抱的話,我一定說上千百萬次。”他拭去她的淚。

  “討厭!”她破涕為笑,滿臉布滿紅霞。

  “你知道嗎?每一次你一說討厭,我就想對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白煙沉滿臉問號,不解地問。

  “就是……”

  接下來的事,用說是不會清楚的,所以他直接用做的。


  ☆       ☆       ☆


  沐風居裡。白煙沉小心翼翼地縫著一件小巧的嬰兒衣,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情。

  “不是要你別做了嗎?”言部奔一進門,就見到大腹便便的愛妻又忍不住做起活來,他一臉不高興地說。

  她放下手中的針線,在言韶棄的攙扶下,緩緩地站起來,“閑著無聊嘛,外面的手工我又不喜歡,反正我有空才做,不會累著的。”

  “拗不過你,做完這件小衫就不許你做了。”他就是無法狠下心來對她說不。

  “那可不行!”白煙沉無辜地睜大雙眼。

  “為什麼?”他可已讓步了。

  “我已經答應蘿兒,要替她的小雲繡件褙子、要替韶華繡條手絹、還有替——”她扳著手指數道。

  “夠了、夠了!”言韶奕瞇起漂亮的眸子,微怒地說:“宮中有的是御用繡工,要什麼褙子叫她們繡就好了,干嗎要你繡?”

  “沒法子呀,蘿兒就是喜歡我繡的嘛。”

  “那韶華呢?她不是只用錦織坊的嗎?”他一臉寒霜地質問。

  白煙蘿自從嫁進宮中,受到雲截的萬般寵愛,她還替皇室生下皇子雲軒,褙子就是繡給他的。

  至於韶華,自從她上回生日,白煙沉做了一件紫紗白衫送給她後,她就再也沒上過錦織坊。

  “別那麼小氣嘛。”她又好笑又窩心地撫平他的領口。  

  自從她懷有身孕後,韶奔對她更溫柔了,但也變得有些大驚小怪,就連看賬的小事也不給做,真是累慘了天福叔。

  “姐姐!”一抹嫩綠色身影沖進沐風居。

  “怎麼都當娘了,還老是這麼蹦蹦跳跳的。”白煙沉嘴上挑剔,但眼神和動作卻是輕柔、關愛的。

  “人家好想你嘛。”她可是千辛萬苦才讓雲截不甘不願地放她回來。

  “我看啊,你是回來看你姐姐有役有幫你繡褙子吧!”言韶奕冷笑地戳破她的目的。

  白煙蘿心虛地低下頭,目光閃爍地說:“才沒呢!”好吧!這也是她回來的另一個目的啦。

  白煙沉好脾氣地一笑,看著人稱“冷君子”的夫婿,孩子氣地和妹妹斗嘴,她浮起一抹幸福的淺笑。

  隨即一陣痛楚卻使她微微彎下腰,“韶弈!”她雪白的額際泛出冷汗。

  聽見妻子的呼喚,言韶奕馬上發現異狀,趕緊沖過去摟住她往下滑的身子。

  “怎麼啦?是不是哪不舒服?”他的臉色看起來,可沒比白煙沉好到哪裡去。

  白煙蘿也瞧出不對勁,但這她可有經驗多了。

  “姐夫,看來小寶寶快等不及啰!”她笑吟吟地說。

  接下來,整個言府可說是混亂到了極點。

  白煙沉整整痛到隔天早晨,才為言家生下一個漂亮標致的小女娃,言韶奕一邊高興不已,一邊直嚷著:“再也不讓她受這種苦了。”

  “才不呢!我還要替你生好幾個呢!”她仍身體虛弱,但對這件事她可堅持了。

  生產的痛早被母性所掩去,女人其實遠比男人想象中堅強。

  看著躺在煙沉身畔的玉娃兒,言韶奔有說不出的感動。

  “煙沉,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他的心中漲滿對她的感激與愛意。

  “我也愛你!”對他,白煙沉報以同等甚至更深的愛。

  “哇——”小娃娃不甘被冷落地哭了,令擠在房裡的所有人紛紛相視而笑。

  聽!這可是幸福的聲音,您聽到了嗎?

                                    一完一
作者: 雨霖    時間: 2008-1-7 09: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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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incs322    時間: 2008-1-7 09:10 PM

你一定打的很幸苦吼...

先回在看!感恩....

[ 本帖最後由 lincs322 於 2008-1-7 09:12 PM 編輯 ]
作者: evil_dream    時間: 2008-1-8 01:0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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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andyhsuan    時間: 2008-1-8 01:57 AM

很好看喔,女主角個性好棒喔,很期待理面其他人物的故事
作者: sunnyhhh7788    時間: 2008-1-8 08: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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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日    時間: 2008-1-8 10: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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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gctubase    時間: 2008-1-8 12:13 PM

謝謝分享~
喜歡白煙沉的性子,溫溫婉婉的,遇到事情仔細的尋找解決之道,而不是自怨自哀,也是因為她的性子,才能融化冷君子吧,這就是所謂的柔能克剛嗎!?
作者: hcu.chu    時間: 2008-1-8 04:32 PM

哇~~~真好看好深情的一對夫妻喔~~~~~真的很讓人感動的劇情
作者: MGYBUCTGK    時間: 2008-1-8 05:25 PM

很好看吔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makilena    時間: 2008-1-8 06:18 PM

本以為一對個性都很冷淡的夫妻
結婚後會不會更是"相敬如冰"?
幸好男女主角都發現到彼此的優點
或許是好事多磨吧
一對恩愛的夫妻就這麼被拆散多次
好想看妹妹的故事...
謝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chanhym    時間: 2008-1-8 07:10 PM     標題: not b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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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0952482169    時間: 2008-1-8 08:37 PM

真喜歡女主角那種從容不迫
有條有理的感覺
再次看過還是覺得很好看呢~
希望下次有機會在看到其他本
作者: 淵清    時間: 2008-1-8 09:0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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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hriswind    時間: 2008-1-9 12:1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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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arkcat    時間: 2008-1-9 08: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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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undamws    時間: 2008-1-9 10:35 AM

真好看好深情的一對夫妻喔~~~~~真的很讓人感動的劇情
期待皇上的故事
還有那個朱雲旗希望這個受苦的孩子 可以找到他的一生真愛
作者: kuan1106    時間: 2008-1-9 03: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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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9022202    時間: 2008-1-9 07:45 PM

第一次看霽玥的書哩~~
真的讓人想一看再看~~~
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本書哩~~
這系列的都是霽玥寫的嗎??
還是不同作者呀
作者: ~拉布拉多~    時間: 2008-1-9 10:09 PM

女主角真的很厲害ㄟ...
女人遇到事情,發生事情,就會變的很堅強....
男主角的深情,女主角的深情..
兩人如此相愛...
雖然遇到種種的考驗...
但也都化險為夷.....
好幸福的感覺~~~~~~~~~`
作者: tina210331    時間: 2008-1-10 10:51 PM

這就是真性情吧!!

女主角真的好厲害喲~~
最不喜歡那個壞心的藝妓,
為什麼沒事就要出來害人阿?

有情人物終成眷屬不是很美嘛!!

感謝大大辛苦的分享
作者: wliu286    時間: 2008-1-11 02:49 AM

很好看呵!!
真是感謝樓主的無私分享阿~~
多謝囉...
作者: kilinsa    時間: 2008-1-11 04:3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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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嵐色物語    時間: 2008-1-11 08:3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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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akiko520    時間: 2008-1-11 11:59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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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unnyjan1018    時間: 2008-1-11 12:2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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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eniab    時間: 2008-1-12 10:1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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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yryowei    時間: 2008-1-13 12:35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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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irlhui123    時間: 2008-1-13 01: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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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frida6688    時間: 2008-1-22 03:04 PM

好看~~謝謝分享~~
女主角人長的漂亮也很聰慧
但一被誤會就跳湖,與平常表現溫婉的樣子實在差很多~~
作者: s968213    時間: 2008-1-22 05:42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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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tt03    時間: 2008-6-29 09:13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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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aywewe    時間: 2008-6-29 09:1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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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k205    時間: 2008-6-29 09:59 PM

劇情高低起伏令人回味無窮!謝謝大大分享。
作者: windbell0620    時間: 2008-6-30 12:1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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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una65    時間: 2008-6-30 01:27 AM

感謝大大分享!!
最終能在一起真是太好啦!
我最喜歡看這些經歷波折的書了。
真是太令人感動了。
作者: una90242    時間: 2008-6-30 11:58 AM

好看到報~~
感謝大大的分享

作者: stupid30    時間: 2008-6-30 03:07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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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INKIE    時間: 2008-7-3 09:5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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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aggy666    時間: 2008-7-3 03:3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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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oodluck123456    時間: 2008-7-13 11:58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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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紫色阿米    時間: 2008-7-13 12:0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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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elalin    時間: 2008-7-13 01:5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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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addy21192000    時間: 2008-7-13 04:39 PM

好好看喔
男主角好愛女主角
作者: fishlove317    時間: 2008-7-13 05:01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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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manbabiii    時間: 2008-7-13 08:27 PM

謝謝大大無私的分享

作者: 31517339    時間: 2008-7-13 08:50 PM

期待龍鳳配系列的書.....................
很好看喔.......................
作者: janetlu    時間: 2008-7-13 11:20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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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rubie716    時間: 2008-7-14 12:34 AM

男女主角的深情真令人動容,
郎才女貌的組合,
感謝大大分享如此好看的小說!
作者: los2325    時間: 2008-7-14 01:34 AM

一個人要遇到真正的愛不簡單,可是真正遇到後又能珍惜的又有幾個人呢!
作者: bbrt    時間: 2008-7-14 09:37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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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小粉獅    時間: 2008-7-14 03:08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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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hcb6767    時間: 2008-7-14 04:56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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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brilliant    時間: 2008-7-14 06:03 PM

結果兩個看似冷情的人,在加入愛情的元素之後
變得很不一樣喔,
不過兩人的災難也太多了點吧

作者: lisa96a    時間: 2008-7-14 07:53 PM

女主角好溫柔唷~能以柔克剛!
平平淡淡的愛情也可以向細水長流押~~
感人的故事~蠻期待煙蘿和皇上的故事~
也想看其他龍鳳配
作者: novel_1    時間: 2008-7-14 07:5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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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attydream    時間: 2008-7-15 11:5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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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zoro5228    時間: 2008-7-15 12:3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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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ay4n_1088    時間: 2008-7-15 01:45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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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gb72038    時間: 2008-7-15 03:11 PM

謝謝分享噢
感情細水長流才好
經過那麼多的波折後還能在一起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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