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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香彌 -【臣妾發威之一】國師夫人要出嫁

【小說封面】


【內容簡介】
她那擁有絕頂才智的國師夫君膽大妄為,
個性霸道又任性,根本未真心把她當娘子看待,
為了推翻昏君的計畫,不僅詐死、算計她改嫁後又擄走她,
還餵毒令她受制於他,只得乖乖隨他一路南行,
然而吃毒藥的明明是她,性格突變的卻是他,
突然視她如寶,怕她餓著、累著,還成天想「盡丈夫職責」?!
他時而溫柔時而狠毒的善變令她難以捉摸,
可她早已交付芳心,若他真要害她,她也只能認了,
本以為又會被他耍著玩,她卻漸漸明白他的寵愛只做不說,
費盡心思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
怎料他怕壞了計策,不惜私攔她報平安的家書,
竟使她的家人誤聞她的死訊而頂撞皇帝,引來滅門之禍,
這血海深仇,她要如何才能與她深愛的男人算清楚……

【出版日期】    2012/3/1

【出版社名稱】新月

【書系及編號】甜檸檬515

*1.本文內容皆從網上蒐集轉載,本人不承擔任何技術及版權問題。 
*2.任何商業利益上行為與本人無關。版權為原作者所有。
*3.支持原作者,請購買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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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3 04:00 PM 編輯

【楔子】

  艷陽高懸,萬里晴空,炙熱的暑氣曬得人汗流浹背。

  騎在馬背上,穿著一身天青色男袍的莫雨澄抹了抹額上沁出的汗珠,在瞥見前方的一處林子時,端正英秀的面容露出一抹喜色。

  過去她行經這條路數次,知道這林子後方有個湖,踢了下馬腹,催促馬兒朝林子走去。

  林內綠蔭蔽天,難耐的暑氣頓時消去了幾分,樹林左側有條隱於草叢裡的小徑,須仔細看才會發現,故少有人跡。

  她下馬牽著馬兒,撥開比人還高的草叢,徐步走入,到了盡頭,一汪澄碧的湖水登時映入眼簾,她舉步朝湖畔走去,馬兒低頭飲水,她蹲下身想掬水洗把臉,卻瞟見湖面水波湧動,似是有大魚朝這游來,下一瞬嘩啦啦的水聲響起,有什麼東西竄出了湖面。

  她抬頭望去,被太陽照得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一名赤裸的男子從她前方不遠處的湖裡浮出,男子甩甩頭,將一頭長髮甩到腦後,在半空中飛濺起一串水珠。

  察覺湖畔有人,男子抬眸看過去。

  四目相對,莫雨澄瞠大眼,滿目驚艷之色的凝望著他。

  男子有張精緻無瑕的面容,碎金般的陽光撒落在他那身彷彿白玉般的肌膚上,襯得他俊美得奪人心魄。

  直到一旁傳來數聲吱吱聲,她這才從驚艷中回過神來,下一瞬,她聽見男子低呼了聲—

  「我的衣裳!」

  她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右側,瞥見有幾隻猴子抱著一堆衣物,又蹦又跳嬉鬧的跑了。

  再回頭,卻瞥見那名男子朝她靠近,準備走上湖岸。

  她耳根一紅,急忙移開視線。「你別上來,我去幫你把衣物追回。」說畢,她拔足朝那幾隻頑皮的猴子急追過去。

  半晌,她有些狼狽的帶回衣物,放在湖邊石上。「衣裳我擱在這,你上來穿吧。」方才在與猴群爭奪衣物時,她被那些潑猴抓傷了好幾處,連臉頰都留下一道抓痕。

  「多謝兄台。」男子走上湖岸。

  她旋過身子迴避,好讓男子更衣。

  片刻後,男子輕咳了聲,她轉過身,滿眼驚愕。

  「怎麼會這樣?」男子身上的衣物破得一條條披掛在身上,幾乎可以用衣不蔽體來形容了。

  「那些猴兒還真是頑劣,竟把我的衣裳撕成這樣。」男子嗓音猶如箏弦樂音般悅耳,苦笑著搖頭道,接著看見她臉上的爪痕和有些凌亂的衣袍,他語帶關切,「兄台被那些猴子傷了?」

  「只是些小傷不打緊,方才我去找回衣裳時,那些猴兒爭來搶去的,也許是那時候弄破的。」一搶回衣裳,她便急著帶回來交還給他,沒留意到衣裳被扯破了。

  「辛苦兄台了,衣裳雖破損,但多虧你幫我找回,否則我還真不知該怎麼見人。」他溫雅一笑,朝她拱了拱手。

  略一沉吟,她走到馬旁,取來一個包袱,從裡面拿出一套男子衣袍,「若兄台不嫌棄,我這裡有一套衣物,或可讓兄台應急。」

  表兄大婚,在朝為官的父兄無暇前往祝賀,因此她代替父兄前去賀喜,路上為了便於行走,她因此扮成男裝,而隨身行李除了一襲女衫之外,也多備了一套男袍以便替換。

  她身量比這男子略矮些,但她的衣物他應當能勉強穿下。

  「那真是求之不得,先謝過兄台了。」他伸手接過她遞來的衣物,走到一株樹後換下身上的破衣。

  須臾,他穿著一襲藍色衣袍從樹後走出來,那件衣袍穿在他身上略嫌短了些,他拉了拉衣袖,莞爾笑道:「幸好我不是女子,否則方才兄台見到我身子,可就要娶我了。」

  她面色微赧,英秀的面頰隱隱浮起一絲霞色,正要啟口時,忽見有人走向湖邊喊道:「國師—」

  「我在這兒。」男子出聲回應,看向自家的侍從。「有什麼事?」

  酷夏時分,他偶爾會來別苑附近的這座湖中泅泳消暑,他不喜隨從跟著,往往都是一人隻身前來。

  「稟國師,總管讓奴才來稟報國師,說您等的客人來了。」那位客人身分尊貴,不敢讓客人久等,總管命他趕緊來請國師返回別苑。

  「好,我這就回去。」男子接著望向她,「敢問兄台怎麼稱呼?」

  「在下程雨莫,原來您是名震天下的國師夜離!」她沒說出真名,而是使用自個兒行走在外時用的化名。而得知眼前這人便是傳聞中被譽為當世第一美男子國師夜離,她心下震訝,旋即又想怪不得他有如此奪人目光的風采,果然名不虛傳。

  「程兄過獎了,兄台住處可否告知?這身衣裳我回去命人洗好之後再送還兄台。」

  「國師無須客氣,那身衣裳不值多少,不必特地歸還。」沒想到今日能有幸親眼得見她欽慕許久的國師夜離,莫雨澄心頭十分欣喜,只想著她的衣裳能穿在他身上,實是她的榮幸,沒有多想其他。

  見她無意告知住處,他也沒再追問,「那就多謝兄台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她怔然的目送他離去,有些悵然的想起方才所見的一切,臉頰不禁又一熱,腦海突地浮現他方才的戲言,他雖不是女子,可她是呀,看了他身子的她,該如何呢?...<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4 12:29 PM 編輯

【第一章】

  日耀皇朝,盛德五年十一月初六。

  接連下了幾天的大雪,將都城染成一片銀白。

  披著一件墨色斗篷,在瑞雪紛飛中,身著男裝的莫雨澄站在巷道中,目光投向前方氣勢恢宏的國師府邸,踟躕須臾,她才舉步走過去。

  「在下程雨莫,聽聞國師身子不適,特來探望,麻煩你通報一聲。」半年前在林中湖畔邂逅夜離那日她虛報了這化名,希望夜離還沒忘了她。

  門衛十分有禮的答了句,「多謝公子的關心,但國師病重,目前不便見客,還請公子先回。」這段時日想來探望自家主子的人很多,他早已被總管叮囑過,所有訪客一律謝絕。

  「國師的病情還是沒有起色嗎?」她臉上那對英氣濃黑的墨眉微蹙。

  「請公子見諒,國師的事小人所知不多,無法多言。」

  抬眸瞟了眼門楣上懸掛的那面書著「國師府」的鎏金牌匾後,莫雨澄再憂心也只能旋身離去。

  不久,走回尚書府,剛踏進自個兒的閨房,便聽見一聲急切的嗓音—

  「雨澄,這下大雪的你上哪去了,府裡上下都找不到你?」莫駿從椅上起身,看見妹妹扮成男子模樣,身上穿了一襲墨綠色長袍,眉頭微皺,「你穿著男裝,莫非是出門去了?」

  她脫下斗篷交給侍女,發現父親和兄長都在她的寢房裡,似乎是都在等她,她有些意外。「我出去走走。大哥、爹,你們怎麼都在我這?」

  「雨澄,陛下今日下了道聖旨,是與你有關的。」莫崇泰看向女兒,儒雅的臉上隱隱透出一抹憂色。

  她一愣,「與我有關?是什麼事?」

  莫駿搶著開口道:「陛下降旨賜婚,要你嫁給國師夜離為妻,婚期就訂在兩天後。」

  「陛下要我嫁給國師」她滿臉驚愕。

  莫崇泰為女兒解釋,「陛下說國師病重,希望能藉著這場喜事沖去國師的病氣,令他早日痊癒,因此婚期很倉卒,咱們只有兩天的時間能籌備。」

  夜離身為國師,除了身分顯貴之外,傳言他還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女兒能嫁給他本該是一件令人稱羨的喜事,但莫崇泰面上並無喜色,語氣裡反而流露出一抹不尋常的憂慮。

  「真不知道陛下是怎麼想的,沖喜若有用,還需要那些太醫和大夫做什麼?據說國師病得剩沒幾日好活,陛下這時讓雨澄嫁過去,分明是在害她,要是國師一死,雨澄豈不是馬上成了寡婦?」莫駿為妹妹抱不平。

  「駿兒,不得胡言!現下到處都有陛下的耳目,這話若是傳到陛下那裡,可不得了。」莫崇泰壓低嗓音警告兒子。

  陛下佈下的探子無所不在,連他都不知道他們這莫府裡究竟有幾個陛下派來的密探,即使在自個兒府裡,也必須萬分謹言慎行。

  莫駿低聲發著牢騷,「現下連在咱們自個兒府內同自家人講話都得謹慎小心,爹,我看咱們乾脆辭官算了,那樣還自在一些,不用擔憂哪天惹怒陛下招來殺身之禍。」

  「朱大人、何大人還有楊大人和其他大人想辭官歸隱都不成,你以為陛下會允許咱們辭官嗎?」

  「早知如此,當年咱們真不該擁立陛……」

  「駿兒,不要再說了!」在兒子即將說出接下去的話時,莫崇泰出聲呵斥,阻止他再說出下面的話。

  「不說、不說,我什麼都不說,當個啞巴總成了吧。」莫駿甩袖坐到一旁,英朗的面容滿臉氣悶。

  數年前先帝猝然駕崩,未及立下遺詔也未曾冊立皇儲,數位皇子為爭奪帝位引發了一場長達數年的爭戰,當時他們莫家擁立的是八皇子牧隆瑞,也就是當今聖上。

  在牧隆瑞擊敗諸皇子登基後,論功行賞賜封為他運籌帷幄、獻策謀劃的夜離為國師;晉封為他領軍擊潰各路兵馬的上官鳳馳為鎮國元師;分封勸服王公宗室支持他的皇叔旭王牧萩爾位於東方的一片肥沃領地與數座城池。

  他與父親也因擁立有功,而分別被拔擢擔任兵部侍郎與工部尚書。

  原以為身為八皇子時做人謙遜的牧隆瑞在登基後會成為一位賢明的君主,不料他卻在登基兩年後變得暴虐多疑,不僅設立暗衛、密探,監視朝臣的一舉一動,還下詔鼓勵朝中大臣互相糾舉不法情事,為此被牽連誅殺的朝中大臣多不勝數,導致朝廷人心惶惶。

  莫雨澄明白大哥十分不滿當今陛下的所作所為,走過去倒了杯茶遞上好讓他消消氣。

  「大哥,爹不讓你多說也是為你好。」她與莫駿的容貌有三分相似,英秀的臉龐濃眉大眼、挺鼻豐唇,顧盼之間透著一抹颯爽之氣,而少了一抹女兒嬌態,因此即使她扮成男子,也不易讓人認出。

  「我曉得。」莫駿悶悶的應了聲低頭喝茶,不再開口。

  莫崇泰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女兒。「雨澄,這是陛下給你的密詔,你自個兒看看吧。」

  「陛下給我的密詔?」她詫異的接過,打開閱畢後,滿臉難以置信的抬起頭,「陛下竟命我做這種事!」

  看見妹妹一臉震驚,莫駿湊過去要看,「密詔裡寫了什麼?」

  她將密詔遞給兄長。

  接過很快看完後,莫駿臉上同樣充滿吃驚。「陛下竟然命雨澄探查那件事,難道這就是他命妹妹嫁給國師真正的目的?」

  莫崇泰早在從牧隆瑞手上接下這道密詔時便被告知內容,因此心情十分沉重,絲毫沒有要嫁女兒的喜色。

  「雨澄,這是聖旨,咱們無法違命,你嫁進國師府後,只能一切自個兒多當心。」他擔憂的慎重囑咐女兒。

  「雨澄明白。」她收起密詔頷首道。

  莫駿忿忿拍向茶几,萬分懊悔的道:「早知會這樣,以前就不讓妹妹跟著我習武讀書了。」他作夢都沒想到陛下竟會因妹妹身懷一身好武藝又善於詩文,認為她膽識與才智過人,足當大任,因此交付這項任務。

  莫崇泰嘆息一聲拍拍兒子的肩,「駿兒,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實際上女兒會武之事,外人知悉的並不多,陛下不僅知曉此事,還知雨澄偶爾會扮成男裝在外行走,必是因為府裡暗藏了陛下的密探,所以他才要兒子即使在府裡也須謹言慎行,以免招禍。

  送父兄出去後,莫雨澄望向屋外漫天的白雪,悠然出神。

  就在湖畔邂逅夜離兩個多月後,便傳來夜離墜馬受傷,之後又染了風寒的消息,每每聽說他的病情遲遲不癒,甚至越來越嚴重時,她心頭也跟著沉重起來,她早已有意去探望,只是礙於兩人關係,猶豫再三,才終於在今天前往國師府,但對於被擋於門外不得其門而入她並不意外,畢竟當日她與他僅有一面之緣,連朋友都稱不上。

  未料此時陛下竟會降旨賜婚。

  皇上交付的任務 固然令人苦惱,可對這樁婚事她不若父兄那般排斥,反而隱隱有絲期待,大婚那日,當他看見她時,可還認得出她來?

*             *             *

  盛德五年十一月初八,國師府。

  雕飾華麗的寢房裡,一隻擺在几上的鎏金麒麟玉獸,嘴裡徐徐輕吐出一縷縷淡雅的檀香。

  此時正值隆冬,屋裡的各處角落擺放著幾個燒得通紅的火爐,床榻前也放置了一個,烤得房裡暖烘烘,驅散刺骨寒氣。

  入夜後,窗外飄著鵝毛大雪,屋裡的幾盞銅油燈已全數點燃,照得一室明亮。

  莫雨澄抬頭環顧,再一次為寢房裡金雕玉砌且金碧輝煌的豪奢擺設而驚嘆。

  這間寢房裡每一樣擺飾不是鑲金便是嵌玉,即便是取暖用的那幾個火爐也全是由上等玉石雕琢打造,幾盞油燈更是用亮澄澄的金子,直接雕刻成各種瑞獸的模樣。

  隔離內室與外室的那扇屏風也是以金子鑲製而成,床榻則是用最上等的紫檀木雕琢,床架和床頂鑲嵌著各種珠寶玉石,精雕細琢、華貴無比,床邊的牆上還嵌著六顆如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散發著瑩潤的光芒。

  傳言國師夜離富可敵國,看來果然不假。

  她仰著下顎,忍不住有些好奇的想著當房裡的油燈熄滅之後,那些夜明珠是否能讓寢房裡明亮如晝。

  「夜明珠的光不夠亮,若是熄了燭火,它散發出的光芒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忽然聽見有人開口,莫雨澄轉過頭,望見原本一直在昏睡中的男子不知何時醒了,她有些驚疑,他竟能看出她方才在想的事情。

  她驚訝的神情令夜離低笑一聲,他猶如箏弦聲響般悅耳的嗓音,此刻因重病在身而略顯瘖弱。「好奇我怎麼會知曉你在想什麼?」

  她誠實的頷首。

        「很簡單,因為你方才一直盯著那幾顆夜明珠看,隨即又望著一旁的油燈。」溫聲解釋完,夜離掩唇咳了數聲。

  她走到床榻邊,伸出手想為他輕揉胸口,他卻抬手阻止她伸來的手,出聲道:「倒杯茶給我。」

  「好。」她走到桌前,桌上擺了一組茶具,金色的茶壺、金色的杯子,全是以黃金雕琢打造而成,奢華耀眼。

  她有一瞬間被那金茶壺和金杯子閃花了眼,須臾才提起浮雕著牡丹的金茶壺,將茶水注入一只金杯裡,端過去遞給夜離。

  他抬起手,一隻手撐不住杯子的重量而抖了抖,他伸出兩隻手才端穩杯子,慢慢啜飲杯中的茶水。

  今晚是他們兩人的洞房花燭夜,但夜離病重體力不支,被攙扶著勉強拜完堂,回房躺下後,一睡便是一、兩個時辰,方才轉醒。

  垂眸注視著他那張因病而顯得十分蒼白的臉龐,她忍不住想起從神州傳來的一首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傾城傾國,這幾個字夜離絕對當之無愧。

  沒有人知曉國師夜離的年紀究竟有多大,有人說他已六、七十歲,只是駐顏有術,因此常保年少時的模樣,亦有人說他數年前輔佐當今陛下奪得皇位時,年僅十五歲,算一算他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

  她不知哪種說法為真,不過即使病重,仍掩不去他那身絕代的風華。

  飲完茶,夜離悠悠開口,「娘子,委屈你了,今晚本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但我這身子只怕……」

  「相公別這麼說,你能早日養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他輕輕嘆息,「陛下真不該下旨讓你嫁給我,明知我這身子大概已不成了,他還讓你嫁進夜府,這是在耽誤你。」

  「陛下也是希望國師能早日康復才這麼做。」這句話她說得很心虛,卻不得不這麼說。她無法坦白告訴他,實際上陛下賜婚是另有目的。

  倦懶的倚靠著床柱,夜離那雙猶如夜星般清亮的眼眸注視著她,「嫁給我這個半死之人,你沒有怨言嗎?」

  「皇命不可違,再說能嫁給國師,也算是雨澄的榮幸。」她語氣誠摯。對他運籌帷幄,迭出奇計輔佐陛下擊敗諸皇子的事蹟她一直很欽佩,尤其半年多前在湖畔巧遇他後,對他的仰慕之情更增了幾分。

  只是看樣子他並沒有認出她來……雖有些失望,但都時隔半年多了,何況當日她還扮成男子的模樣,他沒認出她也是自然。

  「娘子正值荳蔻年華,讓你屈就我這病入膏肓之人,委實是耽誤你了。」他幽幽長嘆,眉頭輕蹙,似是在為她的未來而憂愁。

  見他竟在為她擔憂,她胸口淌過一抹暖意,真心誠意的開口,「雨澄一直很欽慕相公的才智,能嫁給相公為妻是雨澄的福分,我相信相公定能康復,請相公放寬心好好養病。」

  他輕輕搖首,「我自已的身子我心裡有數,我已是半截身子埋進土裡的人,沒指望了。」他抬起那雙如夜星般的眼注視著她,「我不是在說喪氣話,而是讓你心裡有個底。」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墨眉微皺,張嘴想說什麼時,一名身著黃色夾襖的侍女端進來一碗湯藥。

  「國師,該喝藥了。」

  莫雨澄識得她,她名叫玉露,是夜離的貼身侍婢,目光一轉,看見那盛著藥湯的碗竟然也是金碗時,莫雨澄不禁心忖,這夜離究竟是想炫耀自己的財富?還是他愛極了這些亮澄澄的黃金,所以用具才全都以黃金打造?

  瞟見侍女手上端著的那碗湯藥,夜離細致的眉峰微攏,覷向莫雨澄,「娘子,你能否替我嚐嚐那藥苦不苦?」

  「國師,大夫今兒個改過藥方了,他說這藥沒之前那麼苦了。」玉露急忙出聲解釋。

  對侍婢的話夜離似乎不太相信。「大夫每次說改藥方,結果那藥還是苦的,娘子,你替我嚐嚐看。」

  「好。」莫雨澄伸手接過金碗嚐了一口,藥汁入喉,雖有些苦澀,但微微透著抹甘甜,她開口表示,「這藥不會很苦,你快喝吧。」

  他卻搖頭,「那藥你喝過了,我不喝。」

  莫雨澄聞言一怔,「是相公要我替你嚐味道的……」

  「哎呀!」玉露跺了跺腳,「我忘了國師從不吃沾過旁人唾沫的食物,方才應該另外將藥汁舀出來讓夫人嚐才是,這會又得再重熬一碗了。」玉露端著碗匆匆再出去。

  微一沉吟,莫雨澄看向夜離,「你是不是不想喝藥所以才要我嚐?」

  他沒否認,「都喝了幾百碗藥,若有效,我這病早就痊癒了,我這會聞到藥味就難受。」他縮進被褥裡,長睫輕掩,交代了聲,「若玉露熬好藥,叫她擱著就好,別吵醒我。」

  「等喝完藥再睡吧,藥放涼了,藥效就沒那麼好了。」她勸道。

  「我睏了。」他闔上眼,不再出聲。

  見他睡下,莫雨澄也忍不住露出睏乏之色,為了今日的婚禮,這幾日她都沒睡好。瞅了一眼夜離身下的床榻,他整個人躺臥在床榻中央,沒有空出讓她安睡的位置。

  稍作梳洗後,她讓陪嫁過來的侍婢瑤琴退下。

  「瑤琴,你也累了一天,下去歇著吧。」

  瑤琴沒有多言,福身告退。

  對瑤琴的無禮,她並未太在意,因為並非是真正服侍自己的侍婢,而是陛下派來監視、協助進行任務而隨她一起嫁到夜府的暗衛,因此她與瑤琴並不熟稔。

  不久,玉露熬好藥端進來,莫雨澄交代她將藥擱著,別吵醒夜離。

  「國師一定是又不肯喝藥才裝睡。」玉露嘆氣。

  「你先把藥溫在火爐上,等他晚一點醒了,我再讓相公喝。」

  「是。」玉露將藥放在一旁的小暖爐上溫著。

  「不早了,你也下去歇息吧。」

  玉露有些遲疑的望了望睡在床榻上的夜離才開口。「國師身子不適,恐不便與夫人同榻而眠,不如奴婢為夫人安排另一間寢房安歇?」

  「不用了,我既嫁給了相公,理應照顧他,哪有另睡他房的道理?那邊不是還有張軟榻,我今晚在那睡吧,你幫我取來條被褥就可以了。」

  玉露很快拿來兩條錦被,一條鋪在下方,一條是讓她蓋的,再把一個火爐移到軟榻前,免得她夜裡凍著。

  待玉露離開後,莫雨澄走到床榻旁,見夜離似乎睡得很熟,她替他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帳。臨睡前她做了件一直想做的事,吹滅燭火。黑暗中,床榻前那六顆夜明珠散發出淡淡柔和的螢光。

  光芒潤澤瑩亮,但果然如夜離先前所說,沒辦法讓房裡亮如白晝,只能照亮床畔那一小片地方。

  看了床上的人幾眼,她走到軟榻躺下,閉上眼不久,很快便入睡。

*             *             *

  半夜時分,莫雨澄被一陣碰撞聲驚醒。

  睜開眼,發現夜離竟跌坐於地,她急忙上前扶起他。

  「相公,你怎麼會跌下來?」

  「我想出去賞花。」他重重咳了幾聲,無力的微靠著她。

  「大半夜的哪有花可以賞?」他是不是病糊塗了,怎麼會半夜想要賞花?而且他如此虛弱無力,要是又摔傷了,就不好了。

  「我夢見窗外那株白梅開了。」他瘖啞的嗓音喃喃說著,眸光直勾勾的看向窗外。「扶我出去,我想看看它是不是開了?」

  他臉龐那抹幽黯令她不忍拒絕,「外頭太冷了,到窗邊看吧。」

  「也好。」他頷首。

  她拿起一件白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攙扶著他走向窗邊,心中又有了些納悶,他看起來這麼清瘦,但身子卻意外的沉,自幼跟著兄長習武的她竟要使盡全力才能勉強撐住他。

  擔心摔著了他,她走得很慢,一小步一小步移向窗邊。

  他比她高出半個頭,手搭在她肩上,微微側首睇著她,低垂的眼眸裡流轉著不為人知的思緒。

  來到窗旁,她推開窗子,颼颼的冷風頓時從屋外灌進來,凍得她打了個寒顫,她抬手想把窗子關小些,卻被他阻止了。

  「別關,你看,白梅真的開花了。」他指著窗外說。

  她抬首望去,看見屋外的那株梅樹上綻開了一樹的白梅,在漆黑的雪夜裡顯得格外的清雅脫俗。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聽見他低吟了首詩,她側首望向夜離,只見他凝視著那樹白梅,那神情專注得彷彿在注視著最珍愛之人,目光充滿說不出的溫柔。

  她心口怦然跳動,久久無法從他臉上收回眼神。

        「或許是白梅有靈,知悉我時日無多,所以提前綻放,好讓我能最後一次欣賞到她的絕美芳姿。」他幽幽道。

  「不要說這種晦氣話,你會活很久很久,你可是天縱英才的國師夜離,只要你不允許,沒有人可以輕易奪走你的性命。」她衝動的脫口而出。

  他看向她,眸里閃爍著一抹隱晦難辨的情緒。「你太高估我了,我只是個凡人,無法與天爭。」

  「雨澄相信相公一定會好起來!」她加重了語氣,不知是在安慰他,還是想說服自己。

  他忽然抬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她不解的望著他。

  迎上她那雙充滿英氣、澄澈直率的眼眸,他眼神微斂,收回手,沒再多說什麼,「扶我回床上吧。」

  她按捺下胸口那抹陌生而奇異的悸動,旋過身子,攙扶著他走到床榻邊坐下。

  見他坐在床榻邊,沒躺上床,她關心的問:「相公怎麼還不睡,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兩日沒淨身,身子有些發癢,想沐浴。」

  「現在大半夜的,能不能等到明天再淨身?」大夥都睡了,在這麼冷的天氣裡將那些下人叫起來,她有些不忍。

  「也是,太晚了,那就等到天亮再說吧。」他神色溫和的頷首,卻仍坐在床畔沒躺下,須臾,他自言自語般的喃喃說著,「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淨身了。」

  聽他又這麼說,莫雨澄蹙起眉,猶豫片刻,才去叫醒玉露,讓人準備熱水。

  不久,下人抬進熱水,由玉露服侍著夜離淨身,不須她幫忙。

  屏風隔絕了在淨身的他,但耳畔能清晰的聽見水聲嘩啦啦的傳來,她的腦子也跟著嘩啦啦的水聲浮想聯翩,想起第一次見到他的情景,那時他赤身露體從湖中竄起,一身的雪膚玉肌……

  呀!她在想什麼?竟能對著一個男子胡思亂想,等等,這個人不是尋常的男子,他是她的夫君,所以那意味著……她可以有正當理由去瞧他沐浴的樣子。

  她吞了口唾沫,抵擋不住心裡的欲念,舉步朝那面隔絕視線的屏風走去。

  來到屏風處,她收住腳步,發覺這樣過去似乎很唐突,應該想個什麼理由才是。

  正當她垂眸苦思時,忽聽有人問:「你站在這兒做什麼?」

  「想理由。」她喃喃答話,下一瞬覺得不對,那聲音是夜離的,猛然抬頭,發現他不知何時已淨完身,由玉露扶著他從屏風後走出來。

  「你怎麼這麼快就洗好了?」語氣里流露出來不及掩飾的失望。

  「天寒水涼得快。你剛才說在想什麼理由?」

  她尷尬的摸摸鼻子,端正英氣的臉龐泛起一抹可疑的酡紅。「呃,沒什麼啦。」

  看她一眼,夜離也沒再多問,走到床榻邊坐下。

  她跟著走過去,沐浴過後,他一頭綢緞般的長髮隨意披散著,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單衣,肩上披著白色大氅,映襯得那張風華絕代的臉龐更加俊魅惑人,她腦子裡不由得浮起幾句由神州傳來的詩句—

  溫泉水滑洗凝脂,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

  這樣的詩句原本是形容女子的,不應用在堂堂國師身上,但現在看著他這般神采,她忍不住覺得此刻的夜離,只怕比起神州那位楊貴妃的風采,絲毫不遜色。

  不過這並不是說夜離容貌似女子,他雖然擁有一張傾國傾城、眉目如畫的玉容,但眉宇之間透著一抹男兒英氣,沒有人會把他當成女子。

  看著看著,她的心兒失去節奏怦怦亂跳著。

  她按著有些失序的心口,想移開目光,但又捨不得不看眼前這種難得一見的絕色風姿,眼神來來回回的飄移著,最後她的雙目仍是抗拒不了誘惑,目不轉睛的凝視著夜離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

  察覺到她投來的目光,夜離抬眸瞥向她,朝她粲然一笑。

  那突如其來的粲笑,讓她頓覺彷彿有漫天星光湧至眼前,也宛若百花齊放絢爛奪目,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令她怔忡失神得也跟著傻傻回以一笑。

  下一瞬,夜離那雙細致的眉峰蹙攏,按著胸口一陣喘咳,咳嗽聲一聲比一聲劇烈,彷彿要將整個心肺都咳出來似的。

  忽然,他伸手掩著唇,咳了幾聲後再移開手掌,只見掌心裡有一攤怵目驚心的鮮血,那些血多得都沿著掌心滴淌他披在身上的那件白色大氅上。

  「啊,國師您咳血了!」玉露驚呼。

  看見那滿掌的鮮血,莫雨澄神色愀然一變,急忙吩咐,「還不快派人去請大夫過來。」

  「是。」玉露頷首跑出房間,趕緊前去請大夫。

  夜離瞪著掌心上的血,眉心微皺,抬眸朝莫雨澄吩咐,「拿盆水過來幫我把這些血洗乾淨。」

  她壓抑著心慌,走過去端來面盆,將手絹浸濕為他拭淨掌心的血。

  他的手指皓白而修長,令他左手虎口上那顆黃豆般大小的朱砂痣顯得格外的鮮艷醒目。

  為他把手洗淨,她再拿起乾布替他將水擦乾,抬起眼瞥見他倚靠著床柱,雙眸微闔,眉宇緊蹙,似在忍受著巨大的痛楚,她溫聲安撫他,「相公再忍忍,大夫很快就來了。」

  他睜開眼覷向她,徐徐啟口,瘖弱無力的嗓音徐徐響起,「你不用擔心,我今兒個大概把血給吐完了,以後不會再吐血了。」

  她一時沒領會他的意思,須臾之後才會意過來,她心口一緊,愕然得結巴起來。「相、相公不會有事的。」

  他輕搖著首,「在陛下執意賜婚時,我已交代顧總管,我辭世後,若是你不想留在夜家,顧總管會派人送你回莫家,若是你不願回莫家,想留下來亦可,府里的所有財寶全都由你取用,所有的下人也全都聽憑你差遣。」

  聽見他竟然已將她日後的生活都打算好了,她胸口一熱,又感動又不忍。

  「別說這些了,相公!」

  「我再不說,以後也許就沒機會說了……你記住,寶壺………」他話才說到一半,猛然間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咳。

  咳著咳著他一口氣喘不過來,整個人昏厥過去。

  莫雨澄驚駭的大喊,「相公、相公……」

  不久,總管顧隱和玉露帶著個滿頭銀絲、鬍鬚斑白的老大夫趕到。

  老大夫步履蹣跚的走到床榻邊為夜離號脈,手指下那微弱的脈息,讓老大夫臉色異常凝重起來。

  片刻後,老大夫先是長長嘆息一聲,神情嚴肅道:「約莫就是這兩日了。」言下之意是他再活也沒兩天了。

  服侍夜離多年的玉露,激動的扯住大夫的衣袖泣求。「大夫,求求你想辦法救救我家主子!」

  「老夫已盡力了。」老大夫撫著下顎的花白鬍鬚,搖頭嘆氣。

  他是從宮裡退隱的太醫,這陣子為了治夜離的病而被延請到夜府,只是現在他也無能為力。

  玉露聞言,悲傷得掩面低頭啜泣。

  總管顧隱望向床榻上的夜離,那張英挺剛毅的臉龐一如往常般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只有他自個兒知道垂下的眼眸裡湧動著什麼樣的思緒。

  而與夜離才當了一天夫妻的莫雨澄,在聽見大夫的話後,整個人怔愣住了,失神的望著昏迷不醒的夜離。

  這個人就要死了嗎?

  她是知曉他病重,可怎麼會這麼快呢?

  她很難相信再過幾天他就將成為一具沒有氣息的死屍,那張風華絕代的容顏將就此長埋地下,直至化為一堆枯骨。

  別,不要這麼早死!她心中低喊,心頭忽然隱隱的發疼。...<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4 12:08 PM 編輯

【第二章】

  日耀皇朝,盛德五年十一月十日。

  那日昏厥之後,夜離不曾再睜開眼,兩日後的清晨時分,日耀皇朝一代國師夜離,終因藥石罔效而辭世。

  國師府門前懸起白幡,向世人宣告著夜離的死訊。

  由於夜離身分顯貴,前來吊唁的賓客絡繹不絕,甚至連日耀皇朝的天子牧隆瑞都親自前來吊唁,在靈前哀悼許久。

  夜裡守靈時,莫雨澄跪坐在靈前,睇向擺放著夜離遺體的棺柩,有些恍惚失神,想著與他短暫的夫妻之緣。

  倘若早知他會如此早便過世,那夜她會陪著他賞一夜的白梅。

  想著他那絕代的風華,還有昏迷前對她燦然一笑的神采,她心頭發酸,神色凄然。

  夜離、夜離,你我的夫妻之緣竟如此短暫!

  可若非陛下下旨賜婚,他們也做不了短暫的夫妻,然而陛下賜婚,卻是另有目的。

  今日陛下前來吊唁時,還曾詢問過她——

  「朕命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回稟陛下,尚末有任何發現。」

  「你繼續暗中追查,若有任何發現,立刻稟報。」他命令。

  「是。」

  她心裡很明白,牧隆瑞壓根不關心夜離的生死,他只想得到傳說中的那樣寶物。

  相傳夜離身懷一只神奇的寶壺,將水注入那寶壺後,再倒出來飲用,能使人擁有無上的聰明才智,以及青春不老的容顏,而將瓶中的水滴在石上,則能點石成金,讓人擁有傲人財富。

  傳說,夜離便是憑著這只寶壺,而擁有無人能及的才華、揮霍不盡的財富和青春不老的容顏,連皇帝也對這樣的傳說動心。

  她奉旨嫁給夜離,表面上是為了要替夜離沖喜,實際上卻是來暗中探查那只寶壺的真偽。

  陛下登基已五年,這兩、三年來他開始羅織各種罪名誅殺手握重權的臣子,朝中那些位高權重的老臣和大臣,不是被以各種謀逆的理由誅殺,便是被革職下獄。

  早有人在暗中揣測,陛下接下來要對付的人只怕便是當初輔佐他登基功勞最大的國師夜離、鎮國元帥上官鳳馳,以及旭王牧荻爾。

  莫雨澄怔怔的想著,夜離病逝對他而言也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否則說不定他的下場會如那些被陛下誅殺的臣子一樣。

  走到棺木前,她注視著那張失去生氣的容顏。

  低垂的眸裡流露出一抹哀戚,雖然兩人只做了幾日的夫妻,但他再怎麼說都是她的夫婿,她欽慕的男人,思及等過兩日下葬後,她便再也看不見這絕世的容顏,她忍不住伸指,輕輕描繪著他的遺容,想深深記住他風華絕代的俊容。

  她的指腹滑過他細緻的眉宇,緊閉的眼臉,俊挺的鼻梁和蒼白的唇瓣。

  想到往後無法再看見他睜開那美麗如夜空星辰的雙瞳,她輕輕逸出一聲喟嘆。

  「相公,你可知道我最喜愛的是你這雙充滿靈氣的眼,可惜以後再也無法得見。」她的手指停在他的眼皮上,流連不去。

  「也許是你太聰明又有絕世的容顏,因此惹得天妒,才會英年早逝。」她喃喃低語。

  「國師已逝,請夫人勿再傷心打擾國師安息。」身後忽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

  她回頭,瞥見夜府的總管顧隱。

  顧隱約莫三十歲,容貌英挺剛毅,性情漠然而寡言,左側的頰上有一道細長的疤痕。

  她縮回手,解釋,「我只是有些捨不得相公。」

  「請問夫人可想好日後的事?」顧隱面無表情的問。他的臉就像戴了一層面具,鮮少有情緒波動。

  她揚眉看向他,一時不太了解他的話意。

  顧隱繼續說明,「國師生前曾交代過屬下,若夫人想回莫家,須送夫人回去,並奉上夜府一半的家產,若夫人想留在夜府,夜府所有下人便全都聽任夫人差遣。」

  「我已嫁進夜府,就是夜家的人,沒有離開的理由。」而且……她身負皇命,要調查寶壺之事,還不能離開夜府。

  「那麼屬下今後聽由夫人差遣。」顧隱躬身一揖。

  從這一天起,莫雨澄取代已辭世的夜離,成為夜府的主人。

*             *             *

  夜離辭世後,關於寶壺的傳聞越演越烈,有人言之鑿鑿的說那樣寶物就藏在夜府的某個地方,亦有人說那樣寶物落在夜離新婚夫人莫雨澄的手上,也有人猜測那寶壺在夜離死前就已被他毀去。

  各種謠言紛傳,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目前不少人馬都在暗中覬覦傳說中的寶壺,明偷暗盜,令夜府從此再無寧日。

  今日莫雨澄看見府裡武功高強的護衛又在抓賊,她都數不清這是半個月來第幾次有人潛進夜府妄想偷取傳說中的寶壺,所幸即使夜離過世,夜府仍守衛森嚴,每一批潛入之人全都被護衛揪出,亂棍痛打一頓再送官去。

  顧隱命人將這次潛進來的三人五花大綁拖出去後,朝坐在石亭裡的莫雨澄走去。「近來宵小甚多,還請夫人多加小心。」

  莫雨澄沉吟了一下,「顧總管,這些人潛進夜府,無非是為了傳說中的寶壺,我們何不向外說明府裡並沒有這樣寶物?」

  就連她大哥都曾詢問過她那寶壺的事是否為真,她知道大哥並無覬覦之意,只是好奇,但連正直的大哥都如此了,更何況是旁人。

  「那些人不會相信我們的話。」顧隱一句話便否決了她的提議。

  思忖了一下,她明白顧隱說得沒錯,謠言止於智者,連陛下都心動的東西,也難怪那些人會生起妄念。

  「真不明白這種謠言是從哪傳出來的,我相信相公是有真才實學的,怎麼會有人認為他是憑借著那只寶壺而才智過人?」

  「夫人不相信國師擁有那只寶壺?」

  她輕搖螓首,「我不相信世上有如此神奇的事物,散播這種流言的人也不知存了什麼居心。」

  顧隱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忽道:「夫人,國師生前曾留下一只錦囊。」

  莫雨澄面露訝色,「相公曾留下錦囊?在哪兒?」

  他將一只墨綠色錦囊從懷裡取出遞給她,「國師生前將此錦囊交給屬下時,囑咐過屬下,倘若在他身後,有人侵入夜府想竊取傳說中的寶壺,造成夫人的困擾,便將這只錦囊交給夫人。」

  她接過錦囊後好奇的打開,裡面有張字條,上頭寫了幾句話,她看完後目露困惑。

  「夫人,錦囊裡寫了什麼?」顧隱見了不禁問道。

  莫雨澄索性將字條遞給他看。

  顧隱接過,只見上頭寫了幾個字——

  以寶壺為嫁妝,速速另擇良夫,以避殺身之禍。

  底下再寫了三個字——樂平侯。

  「顧總管,你說相公這是什麼意思?」莫雨澄墨眉蹙凝,狐疑的問。

  「國師要夫人以寶壺為嫁妝,擇夫另嫁,而這個人就是樂平侯。」

  「先不提他要我嫁給樂平侯的事,但寶壺之事不是假的嗎,哪來的寶壺?」莫雨澄那張英氣臉龐上滿是疑惑。

  看她一眼,顧隱道:「夫人請隨我來。」

  莫雨澄與一直侍立在她身後的瑤琴一起跟著他來到書房。

  進入書房,顧隱直接走到一面書架前,伸手抽出其中一本書冊,後方的木板應聲往旁移動,出現一格暗櫃,顧隱從暗櫃裡拿出一只白色瓷壺。

  莫雨澄驚愕的看著他手上的那只瓷壺,不敢置信的輕呼,「傳說竟是真的?!」

  瑤琴也緊盯著那只壺。

  「是否為真屬下不知,屬下只知國師生前一直收藏著這只瓷壺,交代過屬下,若他不幸辭世,待夫人看過錦囊便將此壺交給夫人。」說完,顧隱便將手上白色的瓷壺遞給莫雨澄。

  接過那只壺,莫雨澄滿臉驚疑。

  這就是傳言中的神奇寶壺?

  拿著那只白色瓷壺回到寢房,莫雨澄翻來覆去的看著它,只覺得它就像一般的瓷壺,瞧不出有何一神奇不凡之處。

  傳言,將水注入這寶壺中,再飲用壺中之水便能擁有無上的才智、青春永駐的容顏,而將壺中的水滴在石上則能點石為金。

  她抬目梭巡著寢房裡鑲金嵌玉的華麗擺飾,心忖難道這些黃金全是夜離用這只寶壺化出來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瑤琴,在確定寢房裡只有她們兩人,便開口道:「請夫人將寶壺交給奴婢,讓奴婢帶到宮裡交給陛下。」

  「瑤琴,你覺得這只壺真有那麼神奇嗎?」雖然兩人不太親近,可這情況太出乎意料,令她不禁問。

  「奴婢不知,也不敢妄加揣測,奴婢只知這是陛下交代的事,必須盡快將寶壺送到陛下手上,完成任務。」

  聽見瑤琴的話,莫雨澄握住寶壺的手暗自一緊。她捨不得將寶壺交出去,並非貪求它的神奇,而是這是夜離留給她的。

  「請夫人快將寶壺交給奴婢。」瑤琴冷著嗓催促。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墨眉有些不豫的微微皺起,「現在把寶壺送走,若是顧總管問我寶壺的事,我要怎麼回答?」

  「這是夫人的事,奴婢的任務是取到寶壺後立刻送進宮裡。」瑤琴冷漠的答道,見她遲遲不交付寶壺,索性動手從她手上強行奪過寶壺。

  「瑤琴,你這是做什麼?!」見她竟動手搶奪,莫雨澄面露慍色。

  「奴婢要將寶壺立刻送進宮交給陛下,難道夫人想阻攔嗎?」拿著寶壺,瑤琴神色冷厲的瞪著她。

  見她抬出皇帝來,莫雨澄只得按捺下心頭惱怒,啟口道:「你將此壺帶進宮中後,請陛下盡速命人再仿製一只一樣的瓶子送回來,免得讓夜府的人發現寶壺不見的事。」

  對於夜離在錦囊裡提到要她以寶壺為嫁妝,擇夫另嫁的事,她無意照做。

  他才剛過世,新墳猶未乾,她便急著再嫁,別提外人會怎麼看待她,她自已都覺得不堪。

        再思及此刻的他孤零零長埋於地下,她心口更泛起一抹酸澀,她竟連他留給她的東西都無法保住……

  瑤琴只是冷漠的點點頭,然後帶著寶壺,悄然離開。

*             *             *

  晴光殿。

  牧隆瑞從瑤琴手上接過白色瓷壺,立刻迫不及待的將水注入寶壺中,接著拿塊石頭將水倒上去。

  他那張蓄著落腮鬍的粗獷臉孔屏息的靜候片刻,但石頭依然是石頭,並沒有變成黃金。

  「這是怎麼回事?」他神色一厲,斥問。

  瑤琴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惶恐,「這奴婢也不知,從夜府總管手上得到寶壺後,奴婢便立刻送進宮來。」她接著臆測,「會不會是壺裡另外暗藏了什麼玄機,例如需要有什麼相應的咒語才能產生神效?」

  想起另一件事,她急忙再稟報,「對了,陛下,夜離生前曾留下一只錦囊給莫雨澄,總管先將錦囊交給莫雨澄後,才把這只寶壺取出拿給她。」

  「夜離留下了一只錦囊給莫雨澄?那錦囊內寫了什麼?」牧隆瑞追問。

  「夜離要她以寶壺為嫁妝,擇夫另嫁……對了,似乎是要她嫁給樂平侯。」當時她便站在莫雨澄身後,看見了紙筆上所寫的內容。

  「夜離這麼做有何用意?」牧隆瑞皺眉思忖。

  瑤琴接著轉告莫雨澄說的話,「另外莫雨澄請皇上再仿製一只寶壺讓奴婢悄悄帶回府裡,免得讓人發現寶壺己送進宮裡。」

  尋思片刻,牧隆瑞指示,「你吩咐莫雨澄,讓她就依照夜離錦囊所寫嫁給樂平侯。這只寶壺朕會立刻讓工匠仿造一只,兩日後你再來取。」

  他記得夜離與樂平侯是師兄弟,說不定寶壺的秘密樂平侯知曉,所以夜離才會以讓莫雨澄下嫁為由,將寶壺帶給他。

  「奴婢遵旨。」瑤琴領命退下。

*             *             *

  她只是一枚棋子,從陛下下旨賜婚那天開始,她就成為了陛下的棋子,莫雨澄很明白這點。

  因為不想連累在朝為官的父兄,她不能反抗,只能從命,即使不願意,她仍必須再次出嫁。

  遵照夜離生前留下的那只錦囊,提出以寶壺當嫁妝,樂平侯那邊很快便回了消息,答應娶她。

  莫雨澄再嫁的消息傳出後,都城喧騰得沸沸揚揚,幾乎全城的人都在議論她即將再嫁之事——

  「這莫家千金也太水性楊花了,國師屍骨未寒,墳頭還未乾呢,她居然就急著再嫁。」一人不屑指責。

  「恐怕是孤枕難眠,難耐寂寞吧。」有人嘲諷。

  「若是國師還活著,說不定她都敢背著國師爬牆呢。」

  「是說樂平侯怎麼肯娶她這個新寡的女人?」

  「聽說是因她願意將夜府家產全數奉上,那樂平侯才答應。」

  「可我聽說那樂平侯為人正派耿直,怎麼會覬覦那些家產?」

  「國師可是富可敵國,何況……」那人壓低嗓音說,「還有一只傳說中的寶壺,這麼大的誘惑,就是神仙都忍不住呢。」

  要前往國師府,經過街道的莫駿,聽見街頭巷弄裡不時傳來議論妹妹的話,滿臉氣憤,就要衝上去。

  莫崇泰抓住兒子的手,示意他冷靜。

  「爹,聽見他們這樣批評雨澄,您不生氣嗎?」

  莫崇泰長嘆一聲,「生氣又能如何?難道我們能高聲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陛下的旨意嗎?」

  莫駿緊繃著臉不再開口。聖意難違,妹妹的一生,就這樣毀在這四個字上頭,他滿心忿恨卻無法反抗。

  莫崇泰緩聲道:「走吧,別讓雨澄等太久。」他們今日是趁著雨澄再嫁前來見她一面,等過幾日她披上嫁裳嫁到位於南方的樂平侯府時,要再見上一面便很難了。

  不久,來到夜府,莫氏父子很快被請進廳裡,莫雨澄也馬上出來見父兄。

  莫崇泰見到女兒,不禁嘆了口氣,「雨澄,委屈你了。」

  「何止是委屈,簡直是在糟蹋雨澄。」莫駿怒道。

  明白大哥是在為她心疼,莫雨澄卻一神情平靜的安撫道:「以樂平侯的身分娶一個寡婦,吃虧的反而是樂平侯,並不算糟蹋我,反而是我高攀了。」

  「咱們都明白你為何要再改嫁,可外面那些人不知情,他們把你說得……」

  「駿兒,別說了!」莫崇泰阻止兒子再說下去,此時說這些只會徒增女兒心煩。

  「爹,外面的人怎麼說我,我不在意,只是這一次出嫁,路途遙遠,日後只怕無法常常回來探望爹與大哥,還望爹和大哥多多保重。」

  莫崇泰沉重的嘆息一聲。「你也要照顧好自已。」

  看向兄長,莫雨澄遲疑的提出一個請求,「大哥,以後每年相公的忌日,能不能請你替我到相公墳前代為祭拜?」

  樂平侯府離都城有十幾日的路程,路途遙遠,且不知那樂平侯會不會允她回來祭拜夜離,因此她才鄭重請託兄長。

  莫駿一口應承。「雨澄,你放心,這件事就交給我,往後每年我都會去替你祭拜他。」無法為妹妹做其他事,至少這件事他一定會為她辦到。

  三人再聊了些近況後,莫家父子告辭。

  是夜,莫雨澄轉輾反側,久久無法成眠,她走到窗邊推開窗子,望向窗外那株白梅,回想起那夜與夜離一起賞梅之事。

  樹上的朵朵白梅,彷彿都幻化成了夜離那風華絕代的容姿,她忍不住幽幽低吟出一首古老的詩——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寬兮綽兮,猗重較兮。善戲謔兮,不為虐兮。

  吟著吟著,她哽咽了。說起來她與他真正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不該有太深的情,然而當他故去後,對他的思念卻一日比一日深。

  眸光不經意一抬,莫雨澄發現樹下不知何時佇立著一抹長身玉立、時常在心底浮現的人影,她眸瞳緊縮不敢置信,下一瞬她回過神來,滿面驚喜的脫口呼喚——

  「相公!」

  那人彷彿被她的叫喚聲驚嚇到了,飛奔離去。

  她心急的施展輕身功夫躍窗而出,急追出去。

  但明明看見人影就在眼前,卻怎麼都追不到他,她一邊拚命想追上那人,嘴裡一邊急喚著,「相公、相公,你等等我,相公!」

  她的叫喚聲沒有讓對方停下,反而驚動了顧隱。

  「夫人,發生什麼事了?」他帶著兩名護衛上前攔住了她。

  「你別攔著我,我看見相公了!」她語氣急切的要顧隱讓開。

  顧隱面無表情的一口否定她的話,「不可能,國師已逝,夫人怎麼可能看見他?」

  他的話彷彿當頭棒喝,讓她頓時清醒過來。是了,他已病逝,她怎麼可能見到他?

  「可我方才真的看見他了!」雖然只是一眼,但那張絕世的容顏她絕不會錯認。

  「夫人也許是太過思念國師,所以眼花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真的是他!」

  「那麼國師做什麼樣的打扮?」顧隱問。

  「他穿著一襲白袍,一頭長髮披散在肩上……」說著說著,她忽然怔了怔,「莫非,我看見的是他的亡魂?」所以她才會怎麼樣都追不上他……

  對此,顧隱沒有多作回應,只道:「夜深了,我送夫人回房歇息。」

  莫雨澄失神的抬眸望著方才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好半晌,這才旋身走往寢房。

  回到寢屋前,她走向那株白梅,站在方才那抹人影曾駐足的地方,仰首望著梅樹喃喃的問著,「相公,方才是你魂歸來兮,回來看我嗎?」...<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4 02:33 PM 編輯

【第三章】

  莫雨澄再嫁之日,都城的百姓扶老攜幼,全都跑出來觀看盛大的迎親隊伍,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可比當時她嫁給國師時排場還要盛大。」

  「那是自然的,國師當時娶她時正值病重之際,夜府哪有心思籌辦喜事,這會可不同了,樂平侯還活得好好的呢。」

  「瞧後面那幾輛馬車,據說全都是她的嫁妝。」

  「就不知那裡面有沒有傳說中的那只寶壺?」

  「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可能隨便放在那些馬車上,肯定是藏起來了。」

  「不過怎麼不見新郎官呢?」

  「聽說南方連下了幾天的大雨,滿城淹水,他忙著救助那些災民,沒辦法趕來迎娶。」

  「這樂平侯倒是個好官。」

  「可好官也愛財。」有人揶揄了句。

     在眾人的你一言我一語中,浩浩蕩蕩的迎親隊出了都城,向南方而去。

  第三天日落時分,一行人在一處客棧落腳。

  廂房裡,莫雨澄手裡拿著仿製的寶壺低眸端詳,這種白色瓷壺很常見,因此那日瑤琴送進宮裡,很快便仿製好了一只再悄悄送回來。

  「瑤琴,你想陛下參透出它的玄機了嗎?」她抬眸詢問坐在一旁的瑤琴。

  「陛下的事奴婢不敢妄加揣測。」瑤琴語氣很冷淡。她是直屬於牧隆瑞的暗衛,只聽命於他,其他人的話她根本不想多回應。

  明白瑤琴是因皇命在身才隨侍於她,因此對於她的不敬態度,莫雨澄多少有些不滿,但很快也就不在意。

  輕撫著瓷壺,想著她連夜離留下的寶壺都無法為他保住,不得不以這只膺品來頂替,不由得滿心內疚。

  夜離若在天有靈,會原諒她嗎?

  她惆悵的望著白色瓷壺出神。

  直到門板傳來敲擊的聲響才驚回她的思緒。

  瑤琴上前開門。

  由於男子不宜進入新娘的寢房,且為了避嫌,顧隱只站在門口,「我有事要向夫人稟告。」

  「顧總管有何事?」收起寶壺,莫雨澄走出來。

  「屬下收到消息,近日可能會有人來搶奪盜取寶壺,為了夫人的安全,請夫人明日與瑤琴互換身分,假扮成牌女,讓瑤琴暫時頂替夫人坐進花轎裡,等平安抵達樂平侯府再換回來。」

  為了她的安全,她此次出嫁,顧隱還特地帶了一批夜府的護衛隨行保護。

  「好。」莫雨澄頷首。

  翌日一早,莫雨澄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侍婢衣裳。

  一月天仍天寒地凍,人人皆身披斗蓬戴著兜帽,她也一樣拉上兜帽遮在頭上,不走近看,沒人會發覺侍婢換了個人。

  瑤琴則換上一身喜服,頭上罩著喜帕,頂替她坐進花轎後,眾人啟程。

  要前往樂平侯的封地臨兆城,須先渡過一條巴羅河,然後翻過一座利澤山,接下來進入長野平原,此後路途便一片平坦,約莫再過十天便能抵達臨兆城。

  此時來到巴羅河渡口,迎親隊伍多達上百人,分別雇了三條大船分批渡河。

  上船後,假扮成新娘子的瑤琴在船艙裡休息。

  莫雨澄戴著兜帽站在甲板上,回首遙望都城的方向,從懷裡取出了用手絹包著的一截梅枝,這是出嫁時,她特地從寢屋前那株白梅上剪下的。

  她幽幽出神的想著,那日窗前所見的那道身影,會否真是夜離的魂魄。

  「你是不是掛念我,所以魂魄才特地歸來看我?」她無聲的低語,將那截梅枝按在隱隱發疼的心口上。

  每多過一日,對他的思念便多增一分。他已逝去一個多月,他的音容笑語非但沒有隨之淡去,反而宛如烙印般鐫刻在她心底,份外清晰。

  心裡的那抹痛一點點加深,她從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自他死後,她胸口卻總是有股窒悶模在那裡,無法排遣。

  顧隱來到她身邊,瞥見她握在手裡的梅枝,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才出聲道:「夫人,船即將抵達渡口,下船後請夫人緊跟著屬下。」

  「嗯。」她點點頭收起梅枝。

  在船抵達渡頭時,她跟隨著顧隱下船。

  在等待馬快將幾輛馬車從貨船上趕下來時,驀然間,一批蒙面黑衫人猝不及防的竄出,襲擊迎親隊伍。

  黑衫人十分慓悍凶狠,見人就砍,渡口登時亂成一片,有人慘叫、有人奔逃。

  一片混亂之際,顧隱卻沒有上前迎敵,反而扣住莫雨澄的手腕,拉著她悄悄退往利澤山的方向。

  見他竟然帶著她逃,莫雨澄詫異不解的問:「顧總管,你為什麼不去幫忙退敵?」

  「夜府護衛會收拾這些匪徒,快跟我走。」他催促。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語氣透著絲疑惑。

  「樂平侯府。」他吐出這幾個字,便扣緊她的手腕,領著她走向山裡。

  「為什麼不等他們一起走?」她質疑。

  他的行徑太可疑!當眾人亂成一團之際,他身為夜府的總管竟不出面指揮護衛退敵,反而是拉著她往山裡跑,這太不尋常了。

  「為了你的安全。」他簡潔的回答,帶著她往一條羊腸小徑走去,兩旁比人還高的草叢頓時淹沒了他們的身影。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眉眼輕蹙的望著挽著她走在前方的顧隱,不動聲色暗自戒備。

  他方才說的話讓她起了疑心,她自幼跟隨酷愛武術的兄長習武,擁有防身的武藝,一時間不擔心他對自己不利,她倒要看看他究竟意欲何為。

  但當低垂的眸光忽然間瞥見他握著她手腕的手,她心口倏地一震,那是……

  她屏息的緊盯著他虎口上的一顆朱砂痣,再三確認,不論是位置或是大小色澤都那麼相似,這是巧合,抑是……

  她抬眸,震驚地凝視著顧隱的背影,心念電閃,難道……會是那樣嗎?

  按撩著心頭的驚疑,走了一段路後,她悄悄蓄力手掌,陡然出聲叫道:「顧總管。」

  「什麼事?」他回頭。

  「我有些累了,能不能休息片刻?」

  微一沉吟,他停下腳步,「好吧。」可話剛說完,他面前倏然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他下意識的往後一仰,想避開那道掌風,下一瞬卻覺得臉上一痛,他飛快的伸出手,但已來不及阻止。

  手裡拿著從他的臉上撕下的人皮面具,莫雨澄滿目驚愕的看著面前出現的那張面容。

  「……真的是你!」

  「哎呀,居然被你發現了。」夜離抬手撫摸了一下失去人皮面具遮掩的臉龐,那雙夜星般的雙瞳,玩味的注視著她,「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這人皮面具可是精通易容術的旭王牧荻爾親手所製,巧奪天工,即使他與真正的顧隱並肩站在一塊,也讓人難以分辨出真假,他很好奇自己是在何處露了館讓她發覺。

  「你左手虎口上有顆朱砂痣。」她還未從震愕中回神,只是楞楞的回答,雙眸瞬也不瞬的盯著他那張風華絕代的玉容,驚喜在胸口泛開。

  他還活著,他竟然還活著,此刻就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英氣的眉目間湧起一股激動之色。

  垂眸看著左手虎口上的那顆朱砂痣,夜離輕笑,「百密一疏,原來是這顆朱砂痣作怪。」他回想了一下,猜測道:「想必是那日你替我洗去手上的血時看見這顆痣的吧。」

  她點頭,漸漸從震撼中回過神來,「你怎麼會死而復生?大夫明明診過,說你已沒了氣息。」她是親眼看著他逝去的,也親眼看著裝殮著他遺體的棺柩被埋進土裡,他為何能再次復生?

  「這很簡單,我練了一種功夫,能控制脈息,讓我看起來就宛如已死去般,至於那日入殮的遺體並非是我,而是戴了我的人皮面具的另一具屍首。」否則要他躺在棺木裡裝死人這麼多日,他可辦不到。

  莫雨澄愕然道:「你就是用這種方法來瞞過宮裡派來為你診治的那些太醫,讓他們以為你脈象虛弱、命在旦夕?讓陛下以為你病重?」

  「沒錯。」他修長皓白的手摩挲著下頓,臉上揚起燦然一笑,「你知曉了我的秘密,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再次見到他臉上那顛倒眾生的眾笑,她心神一悸,沒有細想脫口便道:「我不會把你未死的事說出去。」

  對於她的話,他輕輕搖了搖手指,箏弦樂聲般的悅耳嗓音徐徐吐出一句話,「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發覺他那雙夜星般的眼眸突然變得冷酷,她駭然全身一震,「你要殺我?!」她不敢相信當她為他的死而復生欣喜時,他想的卻是……殺她?!

  「你不該發現這個秘密,知道太多秘密的人通常都不長命。」他滿臉和悅之色,帶著盈盈的笑意,伸手徐徐抽出腰間的佩劍,劍尖指向她。

  看著他持劍步步近一過,明白他是真想殺她滅口,回過神來的莫雨澄下意識轉身便逃。

  夜離毫不遲疑的緊追而去,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不久他就追上她,朝她揮去一劍,她一個側躍迴身避開,隨手折了一旁的樹枝,還以一劍。

  見他出手狠辣,她除非打敗他,否則他不可能善罷甘休,為了自個兒的小命,莫雨澄只得放手全力一搏。

  寧靜的山林裡,刀光劍影,展開一場生死搏鬥。

  莫雨澄從來沒有料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必須跟夜離拿命相拚,而那個風華絕代的夜離,竟然擁有如此精妙的身手,有幾次她差點便要命喪在他劍下。

     見他出招越來越凌厲,招招皆不留情,非置她於死地不可,她把心一橫,決定把命豁出去使了個險招,在他斜刺一劍過來時,她瞬間拔身而起踹向他的手腕,踢飛他手裡的長劍。

  一招得逞,見機不可失,她迅速從袖子裡取出一把防身用的短匕,一個箭步欺近,抵住他的胸口。

  夜離落敗,卻仍面不改色,那張絕世的容顏蕩開微笑看著她。「夫人,你倒是深藏不露,武功比我所想還高。」

  「為什麼你要詐死?」她對他並無殺意,也不想再與他刀劍相向,且無數的疑竇充斥在她胸口,她想問個明白。

  「陛下處心積慮的想除去我,在我的坐騎上動了手腳,讓我的馬失控發狂將我甩下馬背,若是我不佯裝成受了重傷,這會也許真的躺在棺材裡了。」他慢悠悠答腔。

  「你是說你墜馬之事是陛下命人做的?」她滿臉驚詫。

  「何止那次,這一年多來,他己暗中派人來行刺我很多次,我若再不給陛下面子,只怕他要惱羞成怒直接砍了我腦袋。為了賣陛下面子,我只好假裝受了內傷,但八成是我一直拖著不死,他等不及了,才會下旨賜婚讓你嫁進夜府。」無視於她手裡那柄抵著他胸口要害的匕首,他神色仍是一派悠閒。

  「陛下沒有讓我殺你。」她皺眉澄清。

  他了然的笑睨她,「他是派你來找寶壺的吧?」

  「你知道?」

  夜離低笑,「所以我不是生了個寶壺給他嗎?想來他正在參詳那只寶壺的玄機吧。」

  「你是說那只寶壺是假的?」她愕然道。

  「難道你真相信世上有如此神妙之物?」他冷笑反問。

  「你竟膽拿假的寶壺愚弄陛下?!」她為他的膽大妄為感到不可思議。

  「他先不仁,怎能怪我不義。」低首瞄了眼她手裡的匕首,夜離提醒她,「你再不動手,失了這次機會,可要換我殺你了。」

  望向手裡的匕首,她遲遲無法下手,「我們非要這樣拚個你死我活不可嗎?」

  「我們之中只能活一個,不是你死我活,就是你活我死,你自個兒選吧。若是你嫌命太長,想成全我,我會很感激你,待你死後,我會將你安葬在一個山明水秀的地方讓你長眠。」他含著微笑的眸光注視著她。

  莫雨澄握著匕首的手緊了緊,猛然使勁,往前一送。

  就在刀尖要刺入他胸口時,她收住了力道,苦笑搖頭,「我這生不曾殺過人。」她還是下不了手。

  他含著笑意開口。「那就讓我殺你吧。」

  瞬間,他手指翻飛連點她胸前大穴制住了她,然後趁她驚愕張口之際,塞了顆藥丸進她嘴裡迫她咽下。

  「你讓我服下了什麼?」

  他那雙夜星般的瞳眸流轉著一抹壞笑,長指輕扣著她下頓,徐徐出聲,「唔,我想想,少尹似乎是同我說,這藥叫斷腸裂心催肝搗胃破脾有去無回丹。」

  「這是毒藥?!」她一驚。

  「這名字聽起來像補藥嗎?」他含笑反問。

  她神色一冷。「你乾脆直接一刀殺了我,何必讓我服下毒藥多此一舉?」

  看著不能動彈的她,他伸指戳了戳她的面頰,笑得非常極意。

  「這是因為看在你方才不忍心下手的份上,所以讓你再多活幾天。不過你也別害怕,只要你不試圖逃走,等到了樂平侯府,我可以考慮給你解藥。」

  從方才起,莫雨澄便一直覺得有些不對勁,此刻,她終於察覺是哪裡不對了。

  此人一點都不像以前的夜離那般溫文優雅,言行邪肆輕佻,她凝眸瞪著他,厲聲質問:「你是何人?為何要假扮成夜離的模樣?」

  夜離揚眉古怪的一笑,「你為何會認為我不是夜離?」

  「世人皆知國師夜離溫文爾雅,哪像你這般輕佻?」她質疑的瞅著他,想看穿在那張風華絕代的臉皮下,是不是還藏有另一張面孔。

  他哼笑了聲,「你該感到榮幸,能得見我真性情的人並不多。」那個溫文儒雅的夜離全是他裝出來欺騙世人的樣子,這才是他的本性。

  她滿臉錯愕的瞪著他,不敢相信眼前這個性情浮桃之人,真是那個溫潤如玉的夜離。

  「你真的是夜離?!」

  「如假包換。」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他抓著她的手,讓她親自撫摸他的臉頰,「瞧,我臉上這可是溫暖的血肉,不是人皮面具。」

  手指下的觸感確實是溫熱的肌膚,十分細緻滑膩。

  見她瞠目結舌望著他,說不出話來,夜離勾唇嗤笑。「如何?相信了吧。」

  她仍是難以置信眼前這人與以前那個夜離是同一人。

  「你那夜……分明吐了一大灘的血……」莫非那也是假的?

  他心情極好的為她說明,「那些是我事先用豬腸衣裹著藏在袖中的雞血,趁著假咳時悄悄弄破外頭的腸衣,那些雞血自然就流了出來。」

  「那麼你半夜賞梅……」那段令她再三惦念的情景也是裝出來的?

  「我早就算到那夜白梅會開花,才刻意半夜起來賞梅,那夜我在賞梅時你不是瞧我瞧得都痴了嗎?」他夜星般的雙眸滿含揶揄的笑意。

  她一窒,「我才沒有。」她羞於承認那晚自己確實是瞧他瞧得痴了。

  「還不承認,我後來沐浴時,你不是想來偷瞧我嗎?嘴角都快流出口水了。」

  「我沒有流口水!」她羞怒駁斥。

  「若是我再洗久一些讓你偷瞧到,只怕就會流出來了。」

  「你不要胡說八道,誰想瞧你了!」莫雨澄為自個兒當時曾鬼迷心竅而懊悔不已。

  他不容她否認,再續道:「那你當時偷偷站在屏風旁想做什麼?」

  「我、我只是想看你洗好了沒……」她英氣的臉龐再也忍不住的泛起一抹可疑的暗紅。

  他伸指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笑斥,「言不由衷。」

  她忍無可忍,「你夠了,別再羞辱我,既然我落在你手上,要殺要剮隨便你!」

  「哎呀,你沒聽懂我方才說的話嗎?你已服下了毒藥,只要你不試圖逃走,我不會殺你。」他抬眸瞧了瞧天色,「時候不早,該上路了,否則入夜前下不了山。」

  他解開她的穴道,再次警告她,「不要想逃走,以你的武功,在我手下過不了十招。」

  聞言,她很不服氣,「方才被打敗的人分明是你。」

  「那是我為了試你,所以故意讓你贏的,你若不信,可以試試。」

  就在她想試試,他是否如他所言武藝勝過她許多時,夜離又補上了幾句話——

  「不過若你動了真氣,會加速血行並催發毒性,那毒一旦發作,可是會有萬蟻蝕心般的痛苦。」

  想起適才被逼服下的毒藥,她心一寒:「你方才為何要試我?」

  「我想試探娘子你在生命交關之時,是會為了保命而對為夫痛下殺手抑或是會手下留情。唔,你可真是沒讓我失望,對為夫愛得死心塌地,寧願自個兒死也捨不得殺我,為夫可是很感動呢。」他悅耳的嗓音透著戲謔笑意。

  她咬著銀牙,冷冷道:「我只是沒殺過人,才會一時心軟下不了手,你不用自作多情。」

  他長指抬起她的下顎,夜星般明亮的眼瞳注視著她,低吟了幾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這些不是為了我而吟的嗎?」

  莫雨澄神色一震。他聽見了!

  「那日在梅樹下的人果然是你。」她沒有看錯。

  他低笑,「當時你一瞥見我就對我緊追不捨,那晚若不是顧隱及時出現,還真是差點就讓你追到呢,那時你在吟那首詩時語氣裡可是充滿了思念之情,連我都忍不住動容。」

  被他當面這麼說,她羞窘得呼吸一窒,好一會兒才道:「那只是我一時興起隨口吟的詩,並非為你而吟。」

  「我以為娘子是個英姿颯爽又率直的姑娘,今日才發覺娘子原來是個口是心非之人。」他的語氣裡充滿揶揄之意。

  緊握著雙拳,對他的話,她無法反駁,因為她確實言不由衷。半晌,她神色僵硬的轉移話題,「你究竟是從何時開始假扮顧隱?」她竟然一直沒有察覺。

  「今日一早。」這幾日,他一直藏身在迎親隊伍裡。

  「顧隱讓我今日扮成侍婢而讓瑤琴頂替我,莫非全是為了方便讓你在今日的混亂中帶走我?」

  「沒錯。」他頷首,舉步往山裡走去。

  「我們要上哪去?」遲疑了一會兒,她跟上他。

        「樂平侯府。」

  「既然目的地一樣是樂平侯府,你何須多此一舉單獨帶我走?」她不解質疑。

  「若是跟著迎親隊伍,我怕你沒命抵達樂平侯府,自從傳出你攜寶壺出嫁之事,早有多方人馬暗中謀劃,準備在途中動手。」

  「你真要我再嫁給樂平侯?」她眉心擰緊的問,心口發悶。

  「呵,娘子與我已拜過堂,縱使你想嫁,只怕樂平侯也不肯娶。」他半真半假的說。

  言下之意是已把她當成妻子嗎?她心中的窒悶才散去一點,下一瞬,思及方才他欲置她於死地的冷酷,她心頭又是一寒。

  「難道這場婚事從頭到尾都是你策劃的騙局?還有,方才那些襲擊我們的黑衫人該不會也是你安排的?」

  「非也,那些人不過是想搶奪寶壺的一群流寇罷了,顧隱和夜府的護衛會收拾他們。」他放緩腳步,讓原本落在他身後的莫雨澄與他並肩而行。

  「那假扮成我的瑤琴呢?」他既然得知她嫁進夜府的目的,瑤琴的身分他必然也知曉,他連她都想置於死地,只怕也不會放過瑤琴。

  「在顧隱他們收拾了那些匪徒後,眾人將會發現你被那些匪徒誤殺而死,等瑤琴看過你的屍首之後,顧隱會放她逃走回都城,向陛下稟報你的死訊。」

  「怎麼會有我的屍首?」她詫問,她分明還活得好好的。

  「這很簡單,只要事先準備一具屍首假扮成你,即可瞞過眾人耳目。」

  「你安排我詐死?!」她驚道。

  夜離唇瓣噙著抹不懷好意的笑,「沒錯,這會咱們兩個人都是已死之人,你跟我算是綁在同一條繩子上了。」

  「你究竟想做什麼?」她凝眸望著他問。

  從這一連串的事情看來,他似乎在暗中策劃著什麼,但他未再多透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4 03:56 PM 編輯

【第四章】

  趕在入夜前兩人下了山,投宿在山下鎮上的一家客棧。

  「咱們都已拜過堂,豈有分房睡之理。」夜離用這句話駁回莫雨澄想另住一房的要求,只要了一間廂房。

  房裡只有一張床,莫雨澄躊躇的坐在桌前。

  下山後夜離便再戴起顧隱的人皮面具,不過進房後又取了下來,他伸手脫下外袍,解開束起的髮髻,一頭烏髮如瀑般垂散在肩上。

  見她還端坐在桌前不動,他催促,「你還杵在那兒做什麼?過來睡了,明天一早還得趕路。」

  「你要我與你共睡一榻?」她面露難色。

  「咱們都拜過堂,自當同榻而眠。」他說得理所當然。

  他的話讓她心頭一悸,他真有把她當成妻子嗎?但在聽見夜離的下一句話,她方才的悸動瞬間消失。

  「還不快過來為我將這冷冰冰的床暖了,我要睡了。」現下是十二月天,天寒地凍,尤其夜裡寒氣更重。

  他當她是什麼?暖床之人?她微怒的瞋他一眼,沒有移動腳步。

  見她對他的話竟置之不理,夜離失去耐性的走過去,直接拽起她的手扯到床邊。

  「你放手!」她薄嗔甩開他的手。

  「我睏了,快上床。」

  「我不是你的侍婢!」即便服下毒藥,也不代表他能恣意侮辱她。

  他哼笑,「若你是我的侍婢,還上不了這床。」

  「什麼意思?」

  「你是我的娘子,才能上得了這床。」

  「你……真當我是你的娘子嗎?」若是,為何還想置她於死地?

  他抓起一綹她的髮絲把玩,夜星般的眼透出笑意,「若我不當你是我娘子,怎麼肯讓你上床?」她難道以為他的床人人皆能睡?當處在那種你死我活的情況下,她拿著匕首抵在他胸前,有機會刺死他卻沒有下手那一刻起,他便已決定把她視為妻。

  她分辨不出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你若當我是妻子,為何還想殺我?」她下不了手殺他,他卻毫不留情喂她服食毒藥,這要她如何信他?

  「你死了嗎?」他笑睨她。

  「我……」她是沒死,可她服了毒藥,一條命就捏在他手上。

  「我說過只要你乖乖跟我到臨兆城樂平侯府,我會給你解藥。夜深露重,快上來睡了。」他推她躺下,貼心的拉過被褥為她仔細蓋妥。

  躺在榻上,注視著他那張風華絕代的俊容,她的思潮起伏不定。

  她曾經為他的死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一再回想著與他相處的那短短一夜的情景,豈知那一切全是假的,再見到他時,竟是他拿劍相逼。

  這番變故,令她直到此刻仍難以平靜下來。

  莫雨澄忍不住幽幽問:「夜離,你想殺我是怕我向陛下告密嗎?」

  「不是。我說過我只是為了試你。」而她通過了他的試驗。

  「試我?」她突然想起在利澤山上他說的那番話,「你是說你只是想試我會不會對你痛下殺手?」

  「沒錯。」片刻後,夜離掀起被子將她趕往床榻內側,自個兒爬上她方才睡暖的位置睡下。躺下後,被她睡得暖呼呼的床榻令他很滿意。

  發現他竟然真的只是讓她來為他暖床,她暗暗磨牙,忿忿的搶過大半的被褥蓋在自己身上。

  他毫不手軟的伸手扯回。

  還敢搶!她生氣的再拽過去。

  夜離那雙燦亮的墨瞳轉了轉,唇邊浮起一抹壞笑,不再跟她搶了,反而將手腳纏上她的身子。

  她全身陡然一僵,「你做什麼?」

  「娘子把被褥搶走,為夫很冷,只能摟著娘子取暖。」

  她立刻將被褥分出一半給他,「你放手!」

  「不,娘子的身子暖呼呼的,抱起來很舒服。」

  「夜離,你不要太過分!」她怒目瞋他。被他緊緊摟著,她心口開始有些異常的鼓動。

  「咱們是夫妻,丈夫抱著娘子睡有何不對?」

  「你……這樣我沒辦法睡。」他的氣息輕吐在她耳邊,令她寒毛豎起,身子不由自主的繃緊起來。

  「你要盡快習慣,往後咱們可都得同榻而眠。」他的頭調整了下位置,枕在她肩窩處,舒適的瞇著眼。

  「夜離……」她張了張唇,想說什麼。

  「嗯?」

  「……沒事。」她腦子暈沉沉的,只覺思緒翻湧,卻不知該說什麼。

  被他纏抱著,她僵著身子不敢亂動,睜著眼望著床頂好半晌,才悄悄覷向他。

  他闔著眼,也不知究竟睡了沒,思及他方才說的話,在山上那時他並非真心要殺她,只是想試她,她輕聲自語,「若是那時我動了手呢?」

  未料下一瞬,她耳畔響起他的嗓音——

  「那你現在已成為一具死屍。」

  她暗自一驚看向閉目假寐的他,她當時下不了手,難道反而救了自己一命?

*             *             *

  一早,在夜離的要求下,莫雨澄換上了一身藏青色男裝,扮成他的隨從。

  夜離托腮注視著她,沉吟不語。

  察覺他的目光有些異樣,她低頭檢視了一下,「我這身裝扮有什麼不對嗎?」

  夜離徐徐答腔,「我想起我還欠你一套衣裳未還。」

  她瞬間一怔,「你認出我了?」

  「拜堂那日,揭開你的喜帕那時,我便認出你了。」只是當時因另有目的,故隱而未說。

  不過那時見到新娘竟然是她,他便開始對這樁婚事有了興致。

  打量她幾眼,夜離日露欣賞之色。「你扮成男子很適合,一身英氣,雌雄莫辨,連我當時都沒有想過你是女兒身。」

  聽見他不僅記得她還認出她,有股莫名的喜悅在她心頭蕩開,可他的下一句話卻令她不知該不該高興,因為她扮成男子讓人無法辨認,這意昧著她缺少了一股女兒家的嬌態,才會讓人認不出來。

  夜離接著再說:「看你神清氣爽,昨見個似乎睡得很好。」

  她頷首。原以為昨夜被夜離緊摟著必會難以入眠,不意不久她便沉沉入睡,竟比前幾夜睡得都還熟。

  也許是前幾天為了再嫁之事,她一直沒睡好,昨兒個又與夜離打了一場,接著一路翻山越嶺,有些疲累,這才不知不覺的睡過去。

  「你睡得好可難為我了,你可知道你睡相極差,擾得我一夜睡不安寧。」他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埋怨著。

  「我睡相一向很規矩。」她從沒聽說過自己睡相差。

  「那為何對我那麼不規矩?昨晚對我又捏又揉,又親又抱。」雖這麼說,他的語氣卻沒有絲毫怪責之意,反而流露出一抹曖昧。

  「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她絕不相信他說的那個人是她。

  「瞧。」他扯下衣領,指著頸子上的一抹紅痕為證,曖昧指控,「這就是你昨晚吮出來的。」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他頸子上那抹紅痕,不敢置信自已竟然做出這種事。

  「你沒話說了吧?」

  「那真是我吮出來的?」不可能!她怎麼可能對他這麼做?

  「不是你,難不成會是我自個兒吹出來的?你昨日就是這麼做的。」他掛過她,俯下臉,唇瓣貼住她的粉頸示範給她看。

  她身子輕顫,呼吸一窒,背脊竄過一股酥麻戰栗,被他吸吮之處彷彿著了火一般,向身體四處蔓延開一股驚人的熱氣,她臉上也整個熏得發燙。

  片刻後,她回神推開他,「夠了!」

  被她打斷,他夜星般的雙眸微微瞇起,有些不滿,「你昨晚可是吮得比我久呢。」

  她那張英姿颯爽的臉龐此刻羞得通紅,結結巴巴的找了個理由,「我、我昨夜可能在作夢,所以才會那麼做。」

  「你夢到什麼?」

  「我不記得了。」她壓根不記得自己有作什麼夢。

  他偏著頭沉吟著,接著曖昧一笑,「想必娘子是在作春夢吧,才會有這般行徑。」

  她又羞又怒,「我沒作春夢!」

  他假意認真的再想了想,接著拍掌,眼神一亮,「啊,那必是欲求不滿的緣故,娘子若想與為夫親熱不妨直說,無須強忍著,為夫有責任滿足娘子。」他一臉體諒的續道,「咱們成親許久,為夫都尚未盡到責任,也莫怪娘子會如此了。」

  莫雨澄忍住想揮拳相向的衝動,不發一語轉身走向房門。她無比懷念先前那個溫文爾雅的夜離,眼前這個邪肆輕佻的人,才不是夜離。

  「娘子等等我。」他跟上她,臉上已重新戴上人皮面具。

  見她走往驛站的方向,他問:「你要做什麼?」

  「花轎遇襲之事勢必會傳回都城,我想捎信回去,將我沒死的事告知我爹和大哥,免得他們擔心。」

  夜離微一沉吟,「你要告訴他們可以,但別透露太多,還有,你要囑咐他們別將此事洩露出去。」

  她點點頭,到了驛站,借來筆墨,她只在信上提及自已未死之事,其餘之事並沒有多言,另請父兄對此保密。

  辦完此事,莫雨澄離開驛站,絲毫沒有察覺跟在身後的夜離,悄然將她所寫的信取回。

  南來北往的驛站是最容易走露消息之處,若讓她將此信寄回莫家,一個不慎被人窺見此信,難保不會將她未死之事洩露出去,妨礙他的計劃。

  夜離神不知鬼不覺的將那封信暗藏於袖中。

  兩人接著朝鎮南去,準備去買代步的馬車,途中,一處井邊忽然傳來一陣哭鬧聲,兩人看了過去,是一對男女在拉扯,旁邊還圍了不少人。

  「你別胡鬧了,跟我回去。」一名男人拽著一名攀在井口的婦人,要將她拉離井邊。

  「你放手,我不要活了,你做出這種事,你叫我怎麼活得下去!」婦人抓著井邊不肯離開,放聲哭吼著。

  男人陰沉著臉斥道:「有話回去再說,別在這兒鬧,讓街坊鄰居看笑話。」

  「你事情都敢做了,還怕人家看笑話!我賣了我的嫁妝讓你做生意,每日貪黑早起幫著你辛苦賺銀子,可你這個沒良心的,有了錢就上青樓,跑去嫖妓也就算了,還要把那狐狸精帶回來當側室,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婦人邊哭邊咒罵。

  夜離忽然走上前去,望向那男人,出聲道:「你娘子既然要尋死,你又何必假意攔著她呢?乾脆讓她一死了之,這麼一來就沒人能阻礙你,往後你想納幾個妾室她都管不著。」

  不等男人答腔,他接著再對那婦人說:「還有你,你想死怎麼不快點跳下去,你一死,你丈夫便能稱心如意,把外面的狐狸精接回來,這往後他們兩個人要有多快活就有多快活。」

  「你在說什麼?!」見夜離上前竟不是要勸架,而是在煽風點火,似乎唯恐兩人鬧得不夠凶,再去添一把柴,莫雨澄臉色一黑,走過去扯住他的手用力要將他拖走。

  「等等,我話還沒說完……」

  「別再說了!」她加快腳步拖著他離開。

  那對夫妻在聽見夜離的話後互覷一眼,那婦人不再尋死覓活,惡狠狠指著丈夫的鼻子大吼,「原來你存著這種心?!我不死了,我要活得好好的,有我在,你敢讓那狐狸精踏進家門一步,我就把你們兩人都剁了!」恨恨的撂完話,婦人甩頭離開。

  「娘子,我這是在幫他們。」不遠處傳來夜離無辜的辯解。

  「你分明是在添亂,巴不得他們兩人反目成仇,哪裡是在幫他們?」

  「我這是幫他們剖析利害,以利取捨。」夜離回頭一瞥,挑眉道:「哪,你瞧,他們沒再吵了。」

  她回頭一看,井邊只剩下男人還傻楞楞的站在那,不見婦人蹤影。

  「與其苦口婆心的規勸,還不如狠狠打他們一棒來得有效。」讓他們認清楚哪一種決定有利於自身,他們自然會選擇有利於己的,再者那婦人本就無心尋死,有心尋死之人哪會鬧這麼大的動靜。

  莫雨澄頓時明白原來方才他是存心激他們。

  「可你那麼說,雖能讓那婦人不再有尋死之心,但只怕那婦人對她丈夫心頭從此有了芥蒂。」同是女兒身,她多少能體會得出那婦人心裡的想法。

  「從她丈夫想納妾開始,她心裡就有芥蒂了。」

  莫雨澄不得不同意夜離說得沒錯,早在那丈夫有了納妾之心時,那婦人心裡就有疙瘩了。她收回視線,這才發覺自己竟還拉著他的手。

  她急忙鬆開,迎上他那帶著笑意的雙眼,她神色微窘。

  「娘子想牽盡管牽著,為夫不介意。」

  對他的調笑她全當沒有聽見,既然說不過他,她閉嘴不理總成吧。

  「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響當當一粒銅碗豆……鋤不斷、斫不下、解不開、頓不脫、慢騰騰、千層錦套頭……」

  坐在夜離買來代步的馬車上,耳邊不時傳來這樣的曲子,莫雨澄很想將雙耳堵住,不再受那魔音的折磨。

  不是這神州傳來的曲子難聽,而是唱的那人曲調有問題,明明有著箏弦樂聲般的好嗓音,卻偏偏怪腔怪調的唱著。

  彷彿不知莫雨澄聽得滿臉痛苦,夜離興高采烈的繼續以特殊的音調唱著——

  「我玩的是梁園月,飲的是東京酒,賞的是洛陽花,攀的是章台柳,我也會圍棋、會蹴踘、會打團、會插科、會歌舞、會吹彈、會咽作、會吟詩、會雙陸。

  「你便是落了我牙,歪了我嘴,瘸了我腿,折了我手,天賜與我這幾般兒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則除是閻王親自喚,神魂自來勾,三魂歸地府,七魄喪冥幽……那其間才不向煙花路兒上走。」

  若是讓世人知曉眼前這人就是傳言中溫文爾雅、風采翩翩、才智卓絕的國師夜離,人人也許皆會瞠目結舌,驚掉下巴吧。

  而她現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是將他那張嘴堵上,不讓他再發出半點聲音。

  忍耐著聽他終於唱完一段,停下來喝口水,莫雨澄不禁輕吁了口氣,魔音總算停了。

  喝水潤完喉,夜離興致高昂的望著她,「娘子,我方才唱得如何?這可是前陣子我新學來的曲子。」他一副期待她贊許的模樣。

  「你沒瞧見那些鳥禽都飛走了嗎?」

  他皓白的長指輕點下顎,抬首望了望四周,沉吟了一下,頓時眉開眼笑,「唔,娘子的意思是說,我唱的曲子好聽到讓那些鳥禽聞之都無顏逗留,羞愧得飛走了?」

  莫雨澄片刻無言,不明白他是在裝傻充楞還是真不懂,「對,牠們都羞愧得飛走了,所以你不要再唱了。」或許是看慣了顧隱面無表情的臉孔,此刻臉上戴著顧隱人皮面具的夜離,笑起來總讓她覺得有些怪異。

  「既然你也覺得好聽,我再唱一遍吧。」他興匆匆的說。

  「干萬不要!」她脫口阻止。

  「為什麼?」他狐疑的微微瞇起眼。

  「因為……」若是她老實說他唱得非常難聽,不知他會不會翻臉?眼前這人可不是先前那個溫文儒雅的夜離,而是那個邪肆輕佻的夜離,她摸不準他會有什麼反應。「你剛唱了那麼久,也該歇一下了。」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

  「我不累,再唱幾遍也沒問題。」

  她脫口道:「但我很累。」聽得很累。

  「唱的是我,你怎麼會累?」他疑惑。

  「我……想清靜一下。」

  「你嫌我唱得難聽?」他彷彿現在才想到有這個可能,惡狠狠瞪著她。

     「……不是。」他危險的眼神讓她把已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我只是想靜下來想一想一些事情。」

  「你有什麼心事可以跟為夫說,為夫可以替你拿主意。」他很親切的開口。

  「不用,我自已想就可以了。」她的思緒雖然沒有昨天那麼紊亂,但也還末完全整理好,而最難接受的是,原以為爾雅溫謙的人,竟似換了個人,完全變了性子。

  「你能不能再恢復成先前那樣?」她試著要求。

  「哪樣?」

  「溫文儒雅的模樣。」

  「那是裝出來欺騙世人的樣子,你又不是外人,我沒必要再擺出那副酸儒的模樣。」

  他說她不是外人,那麼她對他而言算什麼?她心頭一跳,困惑的望向他。

  他彷彿看出她心中所思,替她解答,「你是我娘子,是內人。」

  他的話令她的心房輕輕一顫。

  夜離伸指輕輕刮著她的粉頰,笑吟吟說:「你用心待我,我亦會用心待你。」

  心房的輕顫化為震動,她抬目望著他,想從他的雙眸裡看出他這句話究竟有幾分真心。

  他夜星般黑亮的雙瞳含著笑意迎視著她,任由她審視他眸底的思緒。

  彷彿為了印證自己所言,下一瞬,他抬起她的下頓,唇覆上她的。

  她瞠大眼,彷彿被點穴,呆傻的任由他長驅直入占領她的檀口,恣意的掠奪掃蕩。

  好一會兒,待他離開她的唇瓣,她宛如才意識到方才發生了什麼一般,咚咚咚的心音響著,心急邊的擂動著,一股熱氣順著胸口的方向燒向面頰,英氣的臉龐染上緋紅。

  因為太驚愕,她還未完全回過神來,張著嘴想說什麼,腦海裡卻一片混沌,拼湊不出完整的字句。「你……我……」

  他輕捧住她的臉龐,低低一笑,霸道的宣示,「哪,你吃了我的唾沫,就是我的人,以後不得對我有異心。」

  她神志漸漸恢復過來,羞怒的嗔道:「你怎麼能對我做出這種事?!」

  「你是我娘子,我為何不能?」他反問,然後像想到什麼,唇角揚起邪笑,接著再說:「自然,你也可以對我這麼做。」

  她怎麼可能這麼對他?!

  面頰熱燙得驚人,她別開頭去,不想再搭理他。這兩天的相處已讓她明白,他老愛在口舌上占她便宜,而她沒他那麼厚顏,說不過他的話,不理他,他就會稍微安分了。

  「咦,什麼聲音在響,你有聽見嗎?」他忽問,歪著頭傾聽著什麼。

  「沒有。」她思緒紛亂,除了胸口鼓噪的心音,什麼都聽不見。

  「沒有嗎?」他傾身,靠她越來越近,最後將耳朵貼在她胸口,「找到了,原來是你的心跳聲,竟然這麼大聲,宛如在擂鼓。」

  他肆無忌憚的靠在她胸前,惹得她整張臉熱得像快著火了,莫雨澄咬牙切齒的推擠著他的腦袋,想趕走他。

  但他哪會輕易就被驅離,他反而手摟著她的腰,腦袋在她胸口一陣亂蹭,然後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奇的事,笑道:「哎呀,又跳得更大聲了。」他夜星般的眸裡閃現歡愉的笑意,逗弄他的娘子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

  「你給我滾開!」她羞窘得吼他。

  「娘子怎麼可以這麼呵斥為夫,太不敬了。」

  「你舉止如此輕佻,要讓我如何敬你?」她被他親昵的行徑惹得整個心跳失序,彷彿有無數隻野鹿在她心頭蹦跳。

  「我想同娘子親密些有錯嗎?」他無辜的問,瞅著她漲得紅通通的臉龐,眸裡笑意更濃。

  「你……咱們正在駕車,你做這種事不合宜。」她試著想找個理由制止他。

  「這路只有一條,馬兒會自個兒看路走,你不用擔心。」

  講不通,她橫眉冷眼,決定採取不看不聽不聞不問,徹底漠視他。

  「娘子、娘子……」喊了她幾句見她都不搭理,他用埋怨的眼神啾著她,「娘子好冷漠都不理為夫,那為夫再來唱支曲子吧。」

  不想再受他魔音荼毒,莫雨澄趕緊開口道:「這次我唱給你聽。」

  「娘子要唱給我聽?那為夫可要好好洗耳恭聽。」他一臉興致勃勃。

  她張口,幽幽的嗓音從嘴裡逸出——

  「魂兮歸來!去君之恒干,何為四方些?捨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托些。長人千刃,唯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爍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歸來!不可以托些。魂兮歸來……」

  夜離挑眉,饒有興致的注視著她,她居然在唱〈招魂〉。也不知她想到什麼,一首〈招魂〉她唱得凄婉哀柔,句句含悲。

  剛開始只是為了不想受他魔音荼毒,但唱著唱著,莫雨澄唱得入了神,不由得回想起當初他詐死後,對他思念日深的情景。

  「魂兮歸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射狼從目,往來侁侁些。懸人以嬉,投之深淵些。致命於帝,然後得瞑些。歸來……」

  唱到此,她嗓音漸漸哽咽,最後停下了,半晌後,她徐徐啟口,「夜離,你沒死,我很高興。」不論他是什麼性子,她都很欣慰他還活著。

  聞言,夜離那雙星子般的眼眸蕩著一抹柔色,舒臂將她輕輕摟入懷中。

  詐死隱身在府裡那段日子,他親眼看見她為他的死面露哀思,時常凝視著寢屋外那株白梅出神,那夜他在梅樹下現身時,她看見他,朝他急追而來,那一刻他曾想過,若真教她追到,他便打從心底視她為妻。

  雖然後來顧隱攔下了她,可那時,她已然敲開了他不曾為誰而動的心門,而真正令他動情是,當她在生命交關時,她是悲喜交集的注視著他,她眸裡那股情不自禁湧現的感情震動了他。

  他從她的眸裡看出她欣喜于他仍活著,卻悲慟於兩人再次相見,卻需性命相搏,拚個你死我活。

  最後她沒有對他痛下殺手,他便決定從此視她為妻。

  被環抱著依偎在他懷裡,在他柔煦的眸光注視下,莫雨澄胸口忍不住縈繞著一縷柔情。

  下一瞬,他悅耳的嗓音在她耳畔輕吐出兩句話——

  「娘子對為夫竟這般情深義重,今晚咱們就洞房吧。」

  胸口中的感懷之情瞬間消失,莫雨澄橫眉豎目,瞋瞪著他。「你滿腦子都在想些什麼?」

  「自然是想娘子。」他暢意的朗笑出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4 05:37 PM 編輯

【第五章】

  夜裡躺在床榻,想起夜離先前說今晚要洞房的事,莫雨澄身子僵硬的背對著他,任他怎麼叫喚都不肯回頭。

  「娘子、娘子……睡著了嗎?唉,看來今晚沒法洞房了。」那語氣聽得出十分失望。

  但他索性從後方摟抱著她,手腳不規矩的在她身上四處游移著。

  她又羞又惱,咬牙努力按捺著不出聲。

  他揉捏著她的手臂,開始品頭論足,「唔,娘子的臂膀很結實,絲毫不輸給為夫。」往下握住她的手再說,「掌心都起繭了,看來娘子練武練得很勤。」

  他接著更加放肆,手再探向她胸脯揉捏了幾下,十分滿意的自言自語,「這兒比我所想的還要軟,大小也剛好。」他大手包覆著她胸前的渾圓又多揉捏了幾下。

  她的臉憋得都快冒煙了。

  他一手滑下她的腹部按揉著,「唔,這兒很平坦……」再轉向她的俏臀又拍又揉,「臀兒渾圓有肉卻不顯肥膩,手感不錯。」

  莫雨澄被他騷擾得忍無可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翻過身,迅速點住他的穴道,不讓他再亂來。

  他眨了眨眼,「欸,娘子,你不小心碰到為夫的穴道了,快幫為夫解開。」

  「不解,你就這樣睡吧,明日一早我會幫你解穴。」她冷眼瞪他。

  「可這樣睡,明日醒來只怕會全身酸痛。」

  她無動於衷仍瞪著他。

  「娘子、娘子我難受。」他臉上已除下顧隱容貌的那張人皮面具,用俊美無儔的臉龐幽怨的望著她,可憐兮兮的喚著。

  被他看得她幾乎要心軟了,她索性閉上眼,來個眼不見為淨。

  「娘子……我身子癢,你不幫我解穴,那就幫我抓抓吧。」

  她睜開眼。「哪裡癢?」

  「那兒。」他用眼神瞄向身下。

  她探向他胸口。

  「不是那裡,再往下一點。」

  她移向他的腹部。

  「還要再往下一點。」

  再往下不就是……她磨著牙,連被點了穴道他都不安分?!「你癢死算了!」

  「娘子,我大腿那兒是真的很癢。」他悅耳的嗓音透著委屈。

  「大腿?」不是那裡?

  「可能有蟲子在咬我,快幫我看看。」他催促。

  見他細緻的眉翼微蹙,似是很不舒服,她狐疑的捲起他的褲管查看,沒見到有蟲子在咬他。「沒有蟲子。」

  「那你幫我抓抓。」

  她隨手抓了兩下。

  「用力點。」

  她施了些力道。

  「呵,我就知道娘子捨不得我。」他輕咬著她的耳垂。

  她身子一顫,下一瞬霍地抬頭,吃驚地問:「你是怎麼解開穴道的?!」

  他揚唇得意的笑道:「若不是會這門移宮換穴的功夫,我恐怕早被宮中那群太醫用金針扎死了。」

  「你這身功夫究竟從何學來的?」她只知他才智卓絕,但從未聽說他身懷如此驚人的武藝。

  「自然是我師傅所傳。」

  「你師承何人?」她問。

  「師傅說要等我們洞房後,才能讓你知道他老人家的名諱。」

  最好是有這種事!她惱得狠狠推開他,自顧自的躺下,不想再理他。

  「娘子,你害羞啦。」

  她是在生氣!

  「算了,你既然這麼想知道,我就違背師意偷偷告訴你吧。」

  她下意識的豎起耳朵,身子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我師傅他是……欸,娘子怎麼沒反應?八成是睡著了……好睏,我也睡吧。」他躺下,摟著她將頭枕在她肩窩。

  她氣得咬牙切齒,已經數不清是第幾回惱得想動手揍他。

  「哎呀,娘子身子這般緊繃,睡醒可是會腰酸背疼喲。」他伸指看似不經意朝她身子輕點了下,卻是點中穴道,她旋即闔上眼在瞬間酣睡。

  他將她翻轉過身,親了親她的面頰,又吻了吻她的粉唇,箏弦樂音般的嗓音帶著寵溺的笑意道——

  「娘子,好好安歇。」

*             *             *

  朝堂之上,文臣武將分列於大殿兩側。

  莫雨澄花轎遇襲遭害的消息已傳回都城,聽聞此事,牧隆瑞相當不悅。

  「夜府的護衛竟如此沒用,連只壺都保護不了。」他不在乎莫雨澄慘死之事,只在意那只仿造的寶壺在遭襲時一起失蹤,使得他無法從樂平侯那裡探知寶壺內暗藏的玄機。

  見陛下竟只關心寶壺之事,對妹妹枉死的事卻不聞不問,身為兵部侍郎的莫駿再也忍不住的站出來為妹妹抱屈,衝動得脫口質問,「陛下難道認為那只壺比臣妹的命還重要嗎?」

  聽見他的話,牧隆瑞臉色一沉,怒此,「莫駿,你這是在怪罪朕嗎?」

  莫崇泰急忙出聲為兒子緩頰,「請陛下息怒!莫駿因痛失妹妹,無心出言頂撞,還請陛下恕罪。」他急得連連向兒子使眼色,要他即刻向陛下認罪。

  但莫駿不顧父親阻攔,決意要為妹妹慘死之事討一個公道,「陛下命臣妹嫁給國師,再命她改嫁本就不合宜,如今那些不知情的人把她說成寡廉鮮恥、水性楊花之人,連她的死都被說成是不守節的報應,還請陛下召告世人,還臣妹一個清白。」

  當初他沒能阻止妹妹再嫁,讓她承受莫須有的指責時,他已心疼後悔,在聞知她的死訊後,他更是後悔不已,如今只想挽回她的名聲,不能再讓妹妹死後還要遭到那樣不堪的誣蔑。

  牧隆瑞神色陰戾,他命莫雨澄改嫁之事本是秘密,不欲讓人知曉,此刻聽莫駿竟當眾說出,他惱羞成怒,震怒下令,「放肆!莫駿,你膽敢對朕出言不遜,藐視於朕,來人,將他拖下去斬了!」

  聞言,莫崇泰驚恐雙膝跪地替兒子求情,「請陛下明察,莫駿無意冒犯陛下,求陛下開恩恕罪!」

  牧隆瑞厲斥,「他對朕不敬,死罪難逃,莫崇泰你再為他求情,就同罪處斬。」

  莫崇泰無法眼睜睜看著兒子被處死,拚命磕頭求情,「求陛下恕罪,若陛下非要治他罪,臣願代子受過。」

  牧隆瑞絲毫不留情,冷酷的下令,「來人,將莫氏父子拖下去一並處決。」

  此言一出,朝臣全都為之震驚,有人想開口求情,但在聽見牧隆瑞接下來的話,頓時噤若寒蟬,沒人敢再開口。

  「想為他們求情者也一律同罪。」

  聽見他竟然連父親都要處斬,莫駿目眥盡裂的拿出暗藏的防身短匕衝上前怒咆,「你這個昏君,我要殺了你!」

  殿前侍衛即刻上前攔下他。

  「給朕將這逆臣當庭格殺。」

  莫駿只有一人,難敵眾多湧上前來的殿前侍衛,過了數十招後身中數劍,血濺殿前,當場斃命。

  莫崇泰老淚縱橫地衝上前去,抱著兒子的屍首悲慟哭號,眾人眼看此景都受到震撼,下一瞬,他飛快地奪下一旁微怔的侍衛手裡那把沾著兒子鮮血的劍刎頸自盡,伏屍在兒子身畔。

  堂上眾臣見之無不驚駭動容。

  唯牧隆瑞無動於衷且餘怒未消,再度冷酷的降下旨令,「莫駿大逆不道,竟敢意圖軾君,傳朕命令,即刻將莫氏一家滿門抄斬!」

  此時在前往臨兆城途中的莫雨澄猶不知父兄已死,莫氏一門老老少少七十餘口已被抄家滅門。

*             *             *

  這日,行至以溫泉聞名的裕溫城,兩人下榻於一處湯泉客棧。

  湯泉客棧另附有溫泉浴湯,裡面設有幾處較大的浴池可容納數人共浴,也有隱密的單間湯屋。

  一進客棧,夜離便興匆匆拉著她要去泡溫泉,他要了一間湯屋,但莫雨澄杵在外頭不肯進去。

  「你自個兒去,我在外頭等你。」

  「你不進去,誰來幫我搓背?」

  他要她進去,竟是要她替他搓背!莫雨澄沒好氣的板起臉孔,「你可以召個小廝幫你。」

  「我身嬌肉貴,豈是人人能碰。快進來,為夫也會替你搓洗。」不容她拒絕,他扭著她走進浴間。

  進入浴間後,是一處讓人更衣之所,一旁擺設了一組木製桌椅以及掛置衣帽之處,地上鋪著白色鵝卵石,前方另有一扇門,推開進去,便是由玉石砌成的浴池,池邊接了一枝竹管汩汩的流出熱燙的溫泉,滿室繚繞著氤氳霧氣,另一旁的竹管流出的則是冷泉,若要調節池中水溫,只要拿起一旁的塞子堵上其中一邊的竹管即可。

  夜離很快脫光自已身上的衣物,順手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見她還未褪下身上的衣袍,他索性走上前,要替她除下衣裳。

  她驚慌的左閃右躲著,不讓他脫她的衣物,但瞥見他脫得赤條條一絲不掛的身子後,她的眸光害羞卻不受控制的悄悄瞟向他,他一身肌膚如上等白玉般散發出瑩潤之色,頎長的體魄精瘦結實,兩條腿又長又直……

  「你不是早就想看為夫的身子,唔,這會你無須偷瞧,可以正大光明的欣賞。」他一邊揶揄她,手也沒停,在拉扯間很快就將她剝得只剩下褻衣褻褲。

  她守著最後僅剩的衣衫不肯妥協,大眼警戒地瞪著他。

  夜離眸裡浮動一抹戲謔笑意,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拽往裡面的浴池,然後出其不意把將只顧著守住身上衣衫的她推入浴池中。

  「啊。」冷不防跌進溫泉裡她驚呼一聲。

  「娘子,我來了。」他暢快的笑出聲,跳進浴池裡,濺起好大一陣水花。

  抹去臉上灑到的水,莫雨澄撲過去,狠狠的鞠水潑向他,潑得他一頭一臉,夜離也立刻還以顏色鞠水潑她。

  兩人就像孩童般互不相讓,你潑我、我潑你,在潑灑的過程中,莫雨澄緊繃的神色漸漸放鬆下來,溫熱的泉水驅走了寒氣,將她的臉龐熏得透著抹嫣紅。

  夜離白瓷般的肌膚也熏染了一層緋色,那張絕世的容顏蕩開絕魅的粲笑,笑得她心神蕩漾、目眩神迷,臉兒發燙,心兒鼓噪,身子微顫著。

  他慢慢向她移近,摟住她的腰肢,讓她偎向他胸前,他抬起她的臉徐徐吻上她的唇瓣。

  她長睫顫動著,緩緩闔上眼,柔順的承接著他的吻。

  他輕輕輾吮著她的芳唇,再輕啟她的齒關探入她的檀口,挑弄勾纏著她的丁香小舌,他動作輕柔的誘哄著她,她放開戒備漸漸回應他。

  他除去她身上已濕透的褻衣褻褲,讓兩人的身子在浴池中密密相貼著,沒有一絲間隙,她沒有阻止他,這一刻她的心彷彿已被溫泉水融化,她英氣的眉眼此刻柔如一汪春水。

  他的雙眸熱如熾陽般注視著她,他的身子為她發燙,他的情慾為她點燃,他不再忍耐,決定要在此時與她洞房。

  明白將會發生何事,她身子猶如著火了,她心顫的默許著。

     他的氣息逐漸轉濃,他的手揉撫著她身子的每一寸肌膚,他的唇瓣撫慰著她胸前微顫的花蕾,要她為他而綻放。

  當她為他澤潤盛開時,他占領了她,讓她成為他名副其實的妻。

*             *             *

  一早醒來,夜離殷勤的幫她這兒捏捏那兒揉揉的。

  「夠了。」她推開他想起身。

  「哎,娘子這會定然還渾身酸軟,別急著起來,再多躺躺,都怪為夫昨日沒個分寸,讓娘子累著了。」他手還是沒停,四處在她身上揉著。

  看見那隻手爬上胸脯,她沒好氣拍開,「你在揉哪裡?」

  「娘子身上每寸肌膚我都想好好的揉揉。」

  「你……」她正想說什麼,啾見他頸邊那抹紅痕,她眼神微怔,下一瞬,她扯過他衣領,細看幾眼,橫眉冷瞪他,「你這兒的痕跡分明是胎記!」上回居然誣賴是她在睡夢中給吮出來的。

  夜離眨眨眼,接著佯裝恍然大悟的模樣,「是胎記嗎?原來那日娘子是見我這胎記可愛,才會用力吮吸。」

  「你還想騙我!」他真當她是傻子嗎?

  見她面帶薄嗔,他放軟嗓音討好的說:「好好好,是為夫的錯,你罰我吧。」

  她推開他下床,不發一語穿上衣物。

  見她穿好衣物便要往外走,他叫住她,「娘子要去哪兒?」

  「趕路。」

  「不急,今天再休息一日,明日再走。」他走過去將她帶回床榻。「你在這好好歇著,我去吩咐小二送飯菜進來。」戴上人皮面具,掩住那張醒目的臉龐,他才走出廂房。

  莫雨澄眼神複雜的目送他離開,她分不清他對她究竟是真情或是假意,此刻唯一能釐清的只有一件事,她不知在何時已將一顆心交付給他,所以那日她才不忍對他下手,而昨日甘願委身於他,也是因對他動了情。

  但,夜離對她可有心?

  夜離很快便返回,就見她坐在床邊怔楞出一神。

  「娘子在想什麼?」他走過去在她身畔坐下。

  「夜離,等到了樂平侯府之後,你打算怎麼處置我?」她抬眸望著他。

  「娘子想離開我?」他眸色轉深。

  她搖搖頭,「我不知你心裡怎麼看待我。」她傾心相待,可他呢?

  「自然是把娘子當成心肝寶貝看待。」他毫不遲疑的笑答。

  「若真如此,你把解藥拿來。」她定定注視著他,伸出手。

  他握住她伸出的手,嗓音溫柔的解釋,「解藥就在樂平侯府,等到了那見,我立刻拿來幫娘子解毒。」

  「你仍是信不過我。」她很失望。

  「不是,是解藥真不在我身上,我們已是夫妻,為夫絕不會害娘子。當初為夫也是怕娘子跑了,所以才出此下策,你放心,你身上的毒不會這麼快發作,還足夠撐到樂平侯府。」

  他那夜星般明亮的雙瞳凝嚼著她,接著再許諾,「若真不幸娘子毒發身亡,為夫也不獨活,黃泉路上為夫一定相隨在側,這樣娘子放心了吧?」

  他許下生死相隨的諾言令莫雨澄動容,心上所有的疑慮在他這句承諾下全都逸散,神色軟了下來。

  看出她解開了心結,夜離涎著笑臉問:「娘子不氣了?」

  她報紅了臉推開他,「是你一直不肯坦誠相待。」

  「我昨晚還不夠坦誠嗎?整個人上上下下都讓你看透了,若是娘子還覺得不夠,為夫不介意再「袒裎」以對一次。」說著,他伸手就要解開衣襟。

  「你能不能有一刻正經?」知他定是刻意誤解她的話,她瞋瞪他。

  「娘子為何這麼說?為夫時時刻刻都很正經呀。」他語氣顯得很無辜,用一種他何時不正經的表情睨她。
 
     她惱得不知如何回他,只得抬手替他將盤扣重新扣好。

  他垂眸注視著她,眸含笑意,「娘子不讓為夫袒裎以對了嗎?」

  她不搭理他的戲言,「我餓了,你不是讓小二送飯菜來嗎?」

  「這小二手腳太慢,餓著娘子了,我再去催催。」

  他話剛說完,才一起身,門外便響起小二的敲門聲。

  「客官,小的幫您送飯菜來了。」

  「進來吧。」

  門板呵呀的推開,小二端著豐盛的酒菜走進來擺上桌。

  夜離給了賞銀,小二笑呵呵接過說道:「兩位客官請慢用。」隨即替他們關上房門,退了出去。

  夜離牽著莫雨澄走到桌前坐下,「這種地方沒什麼好酒好菜,娘子將就些,等過兩天到了少尹那兒,再吃頓好的讓娘子補補身,那兒的廚子做的菜,好吃得包準娘子會連舌頭都忍不住要咽下去。」他殷勤的為她斟酒夾菜。

  「這少尹是何人?」她好奇的問,這是她第二次聽他提及此人。

  「他就是樂平侯聞人尹,少尹是他的字。」

  她記得他提過,他喂她服下的毒藥似乎就是出於這樂平侯之手。「你跟樂平侯很熟識?」

  「少尹是我師弟,他精通醫術,常常煉製各種靈丹妙藥、斷腸毒藥。咱們到了樂平侯府就先住在少尹那兒,等我辦完事情,再帶你回巫陽山,去見我師傅。」

  她心一動,詫問:「巫陽山?難道你師傅是月湍?!」

  相傳月湍有如同神鬼之能,天文地理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文韜武略醫術兵法無一不精,被譽為千年來第一人。但二十年前他隱居於巫陽山後,有不少人前去尋他,卻全都被山上不知從何而起的漫天濃霧所阻,沒有一人能找得到他,三十年來,無人見過他、得知他的消息,有傳言說他已死,也有傳聞說他已羽化登仙。

  「嗯。」見她在聽了他的話後肅然起敬,他失笑,「你不要對他抱有太大期待,那老頭可不像你所想的那樣。」

  她不解地望著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之前不是說過咱們洞房之後,我便會告訴你我師承何人,我沒食言吧。」他瞅著她,期待她的嘉許。

  看著夜離,她忽然了解,能把夜離教成這般性子的月湍,只怕也是個異於常人之人。

  「夜離,你究竟幾歲了?」想起關於他年紀的傳說,她忍不住問道。自個兒夫君的年歲,她總該弄個明白。

  「約莫三十二、三四五吧。」

  「你不知道自己幾歲嗎?」她訝異的道。

  「我師傅在撿到我的時候,看我約莫三、四歲,但也有可能由于我失去父母,顛沛流離當時看來較瘦小,實際上也可能已五、六歲。」

  莫雨澄微楞,她以為他是天之驕子,沒料到他竟是孤兒。

  他忽然語氣幽幽的說:「我從小沒爹疼沒娘愛,師傅又變態,受盡了痛苦折磨,好不容易才熬過來。」

  莫雨澄想起她的娘親雖然早逝,但父兄都很疼她,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她不禁為自幼孤苦無依的他感到心疼,未多想便脫口說:「以後你有我,不會再沒人疼。」

  「我就知道娘子待我最好,我也會很疼娘子。」他那雙星星般的晶亮眼眸盛滿笑意,握住她的手拿到唇邊親了親,興匆匆夾菜喂她,「娘子多吃點。」

  他一口一口喂著她,舉止間流露出來的親昵,令她英氣的臉龐浮上些羞赧,「我自己吃,你也快吃吧。」

  「好。」他笑吟吟應著。

  用完膳,他興匆匆攔腰抱起她,「酒足飯飽,娘子,咱們上床歇著吧。」

  他異常灼熱的眼神讓她覺得他不只是想歇著那麼簡單,果然一把她抱到床榻上,他便開始解她衣裳。

  「等等,我們昨夜才……」

  「娘子,為夫等不了了。」他堵住她的唇,手忙著扯下兩人的衣物。...<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10:34 AM 編輯

【第六章】

  「雨澄。」

  與夜離一走出客棧就聽見有人喚她,莫雨澄回頭,看見一名身穿著藍色衣袍的男子快步朝她走過來。

  「保松哥。」她有些意外會在這南方遇見一位鄰居。

  「雨澄,真的是你,方才我還遲疑著不知該不該喊你,怕是不是看錯人了。」見到她,鄭保松那張方正的臉上有著驚喜神色。「不是聽說你要再嫁給樂平侯,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呢?」

  莫鄭兩家相鄰,他們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在莫家尚未搬進尚書府前,更是天天見面,因此即使她扮成男子,他仍是一眼就認出她。

  對於途中遇襲之事,莫雨澄沒有多提,只簡單的道:「因為途中發生了些變故。保松哥怎麼會來裕溫城?」

  「我兩個月前到盧城探望我爺爺,這會正要回都城。」遲疑了一下,鄭保松再說,「你嫁給國師那時我人不在家,沒想到國師會這麼早就去了。」他還沒聽聞花轎遇襲的事,只聽說了她要嫁給樂平侯的消息。

     聽他提起國師,莫雨澄看了一旁假扮成顧隱的夜離,此刻他就宛如真的顧隱般面無表情,冷漠的站在一旁。

  她不善於說謊,是以沉默著沒有多言。

  鄭保松接著再說:「雨澄,人家都說國師新墳未乾,你便急著再嫁,這麼做很對不起國師,可我相信以你的性子,不會想做那樣的事,這其中定然有什麼隱情吧?」

  兩人年歲相當,雙方長輩曾有意撮合兩人,可鄭家還來不及去說親,陛下便下旨讓雨澄嫁給國師。當時他人不在都城,後來得知這消息,心裡還難過好一陣子。

  「確實是有原因。」但這其中的內情她不能告訴他,「保松哥,我們還要趕路,先告辭了。」

  「你要上哪去?」他關心的追問。

  「臨兆城。」

  他訝異的道:「臨兆城是樂平侯的封地,莫非你要上他那裡?」

  她頷首。

  見她似乎無意再多談,鄭保松也不好再問,只好有些依依不捨的說:「那你自個兒多保重。」

  「保松哥也多保重。」說完她與夜離坐上代步的馬車離去。

  「那人是誰?」方才一直沒出聲的夜離回頭看了眼,語氣有些漫不經心。

  「他叫鄭保松,幼時鄭家與莫家相鄰,因此我們很熟悉。」她解釋。

  馬車緩緩駛離客棧,夜離叉開始唱起前幾日唱過的曲子,「我是個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妙不爆、響當當一粒銅碗豆……」

  「停。」難忍魔音穿腦,她出聲打斷他。

  「怎麼啦?娘子。」

  「你能不能別唱了?」他怪腔怪調的聲調,簡直是在摧殘她的雙耳,她實在不明白,他分明擁有那麼悅耳的嗓音,怎能將曲子唱得如此不堪入耳?

  「好吧。」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好說話。

  她有些意外的覷向他。

  他笑睨她,「怎麼,莫非娘子還想再聽我唱?」

  「不是。」說著,見他躍下馬車,她問:「你要上哪去?」

  「我突然想到這裕溫城有家紅棗糕很好吃,娘子在這稍等,我過去買,待會就回來。」

*             *             *

  「不是說雨澄找我嗎,怎麼沒見到她?」被引到偏僻無人之處,鄭保松不解的左右張望著。

  「不是她找你,是我找你。」扮成顧隱的夜離抽出腰間的佩劍。

  「你想做什麼?」鄭保松驚愕的看著眼前面無表情的男子拿劍指著他,眼裡的殺意濃得驚人。

  「送你到黃泉。」夜離冷漠的輕吐出這句話。

  「不知在下有何得罪兄台之處,令兄台想殺我?」鄭保松那張方正的臉孔上還算鎮定,壓抑內心恐懼有禮詢問。

  「你沒得罪我。」

  「那你為何要置我於死地?」思及什麼,鄭保松自露驚懼之色,「難道是雨澄派你來殺我的?!」

  「你不該認出她。」說完這句話,夜離不再多言,揚手揮劍,一動手就是凌厲的劍招,手下完全不留情。

  鄭保松驚恐的閃避,慌張之間一個趔趄,跌撲在地,下一瞬間奪命的利劍便朝他刺來。

  他駭然僵住,滿臉悲憤以為自己就要慘死在這裡,不意就在劍尖要刺穿他胸膛時,一柄拋擲過來的匕首撞擊開了那劍的攻勢。

  看見來人,鄭保松驚怒大吼,「雨澄,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派他來殺我?」

  「我沒有這麼做。」莫雨澄否認。

  「你們方才走在一起,是同伴,而我與他素不相識,他剛才卻分明想置我於死地!」鄭保松憤怒指控。

  她也很想知道原因,瞪住夜離質問:「你為何要殺他?」

  「你不該跟來。」夜離淡然開口。

  「你為何要殺保松哥?!」見他不答,她震怒再問一次。

  若非適才他突然離開讓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安,因此悄悄尾隨在他身後而來,若她晚一步趕到,保松哥恐怕已死於他的劍下。

  夜離只回答了一句,「他看見你了。」

  「那又如何?」她不解追問。

  「你沒死的消息將會被傳回都城。」她還活著的事若被牧隆瑞得知,勢必會影響到他接下來的佈局,他絕不能讓這消息傳回去。

  「所以你想殺他滅口?!」她不能認同他的做法。「我可以請保松哥為我保密,沒必要殺他。」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夜離嗓音陰冷。

  鄭保松不知他們究竟在說什麼,只聽懂了一件事,那名男子之所以要殺他,是因為他看見了雨澄,他連忙出聲,「我保證絕不會透露我今天看見雨澄的事!」

  莫雨澄望了夜離一眼,見他沒有動作,她趕緊撿起自個兒的匕首,扶他起來並朝他叮囑,「保松哥你快走,記著切勿向任何人提起曾見過我的事。」她語氣慎重。

  「我不會說出去,我走了。」他點點頭,慌慌張張的拾起掉落地上的包袱,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能放他離開。」夜離沉聲道。

  見他要追去,莫雨澄忙上前攔住他。「保松哥已答應,不會洩露曾見過我的事!」

  「人言不可盡信,你太天真了。」

  「我不能讓你傷他,你若要殺他,先殺了我!」她不能讓他殘殺無辜之人。

  冷睇她一眼,夜離抬起手,將手裡的劍朝鄭保松擲去。

  她攔阻不及,大驚喊道:「住手!」

  但沒有用,下一瞬,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剛離開的鄭保松應聲倒下,她震怒得全身都在顫抖。

  「他已經答應要保密了,你怎麼還能這麼殘酷的下手殺他?!」

  「我不相信他。」若非攸關己身生死,人的嘴是很難守住秘密的。

  她憤怒的抬起手裡的匕首指向他。「只因為你不相信他,他就得死嗎?可我信他,保松哥已經答應我,他不會出賣我的。」她與鄭保松一塊長大,兩人就如同親兄妹,見他竟為了她而枉死,莫雨澄無法原諒夜離。

  「你要為他殺我?」他眸裡閃過一抹隱晦難明的情緒。

  她不答,只難受的吼著,「你殺了他,不光是對不起他,叫我以後怎麼向他爹娘交代!」鄭世伯他們一直待她極好,保松哥卻死在她相公手上,要她以後如何面對他爹娘。

  「你不說、我不說,不會有人知道。」

  「還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縱使我們可以欺瞞世人,也欺不了自個兒的良心。」她痛斥。

  「所以你是要讓我為他償命?」他眸色陰暗的望著她。

  她緊握著手裡的匕首,怒目瞪視著他,可好半晌,她手輕顫了下,收起匕首。

  縱使恨他殘忍的殺了保松哥,她卻仍下不了手殺他。

  神色凝重的走到鄭保松屍首邊,她垂在身側的手歉疚的緊握成拳。

  保松哥,殺你的人是我的夫君,我無法為你報仇——她默默在心裡向他致歉。

  蹲下身想扶起鄭保松時,忽然瞥見他背上沒有血跡,再看見落於地上的那柄劍也沒沾染血跡,她不禁驚訝的伸手探向他脈搏,發覺他只是昏厥過去,仍有氣息。

  她詫異回頭。「你沒殺他?!」

  夜離冷冷別過頭。他知道,自己若當真殺人,必會令她難受,他不願如此,卻也不能放過這男人,方才是讓劍柄擊中他,而非劍尖,自然不可能殺死他。但她為別的男人的事而斥責他,令他非常不快。

  歉疚、氣惱、不安的心此刻稍安了些,但想起適才誤解他的事,她一神色有些窘迫,「我方才以為你殺了他……」

  他不發一語,走過去持起鄭保松。

  「你要帶他上哪?」她急問。

  他仍保持緘默,一聲不吭,提著鄭保松走回馬車。

  莫雨澄緊跟上他。他還戴著顧隱的人皮面具,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從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冷冽寒意,她明白他在生氣。

  將鄭保松丟進馬車裡,夜離駕車離開。

  她急忙躍上馬車,在他身邊坐下,躊躇了須與,出聲道歉。

  「抱歉,我方才誤會你了。」

  但他的嘴仍是緊閉著,一個字都不說。

  見他對她視若無睹,她很著急,卻不知該如何打破此刻的僵凝氛圍。

  兩人一路沉默,直到入夜抵達下個縣城時,昏厥的鄭保松悠悠轉醒,但還來不及開口,夜離就再點了他穴道,令他重新陷入昏迷中。

  夜離撐著鄭保松下馬車,走進客棧後要了兩間廂房,將鄭保松丟進其中一間後,徑自走進隔壁的那間廂房。

  莫雨澄跟著進去,見夜離直接躺在榻上,沒像先前那樣總叫她替他暖床。

  她走過去才張口想說什麼,他就扭過頭去,無意搭理她。

     被他這般冷落漠視,她心裡有些難受,忽然很懷念先前他那輕佻沒個正經的模樣。

  垂眸想了想,她放柔了語氣,「夜離,你說句話好不好?先前是我以為你殺了保松哥,所以才會那麼生氣。」平時總是他在說話,這會他什麼都不說,讓她很無措。

  他終於出聲,「我是想殺他,你沒有錯怪我。」平淡的語調沒有顯露出一絲情緒。

  「可保松哥已答應不會洩露我的行蹤,沒必要殺他,枉送人命。」

  他冷冷提醒她,「若是你沒死的消息走漏,會引起什麼後果你可想過?那是欺君之罪,嚴重的話可能滿門抄斬。」

  她心一驚,頓時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信得過保松哥的為人,他答應不會說出去便不會說出去。」

  「你憑什麼信得過他?」他質問。

  「我們從小一塊長大,情同手足。」更別提兩家曾有意撮合他們。但她一直只視鄭保松如兄長,並無他意。

  他冷哼,「情同手足又如何,這世間多得是手足相殘之事。」

  「保松哥不會害我。」她言語間對鄭保松的信任流露無遺。

  「人心隔肚皮。」他冷冷譏誚了句。

  她為了鄭保松對他怒目相向,已使他不悅,而這段時間他花了那麼多心思才稍稍得到她的信任,但對這鄭保松,她卻毫無條件的相信,令他更加慍怒。

  「但害人總該要有原因,莫鄭兩家素來交好,我與保松哥也無嫌隙,保松哥沒有理由害我。你放了他好不好?」

  「你這是在為了他向我求情?」他眼神冷了下來。

  莫雨澄不明白說著說著夜離為何又不悅了,渾然不知有人飲了醋,正酸氣衝天。

  「你不放他,難道要一路帶著他到樂平侯嗎?」

  「沒錯。」

  「你抓著他究竟想做什麼?」她無奈擰眉問。

  他冷哼,「要一個人不洩露秘密,除了殺人滅口之外,還有個方法,便是將人關起來。」

  她震愕道:「你要把他關起來?!保松哥又不是犯人,你不能這麼做。」

  見她一再維護鄭保松,夜離的心情益發惡劣。

  「好,要不然你去把他弄啞,再把他的手打殘,讓他不能說也不能寫,無法透露任何事,我便立刻放了他。」

  知他是有意刁難,她沉下臉,「夜離,你明知我不可能這麼做,何必要為難我?」

  「我只是讓你自個兒選,若不殺他、不關他,便只能弄殘他,你自己看著辦吧。」他以毫無商量餘地的強硬語氣道。

  他可是為了她才破例饒他一命,一路還要帶著這個麻煩的家伙到樂平侯府去,他也不樂意。

  明白別無選擇,她蹙眉詢問:「你想將他關到何時?」

  「等事成之後我自然會放他。」她對鄭保松的關切讓夜離的眼神更陰鬱幾分。

  聞言,莫雨澄心念一動,神色凝肅的出聲,「你究竟在暗中計劃什麼事?」

  先是他詐死又以假的寶壺欺騙陛下,安排她再嫁樂平侯接著又讓她詐死,這一連串的事背後,必然另有所圖。

  夜離卻轉過身,不再出聲。

  若是莫雨澄此時能多加安撫他,也許就沒事了,但她此刻滿心都在思付夜離究竟暗中在策劃何事,沒有適時勸哄,導致後來鄭保松的身上又因某人惡意的粗魯而多出了幾處摔傷。

  「你輕一點。」

  見夜離將鄭保松重重扔進馬車裡,莫雨澄忙上車擔心的查看有沒有摔傷他,見他沒有大礙,她小心的將被點住昏穴的他扶好,又在他身子蓋上一件斗蓬,免得鄭保松著了涼。

  將這一切看在眼底的夜離,眸裡閃過一絲寒芒,駕著馬車的他,平坦的路不走,專挑坑坑窪窪的路而行,令馬車一路劇烈顛簸。

  可憐被丟在車廂裡的鄭保松也跟著跌來撞去,昏迷中的他無法喊痛,身上多出了幾處碰撞出來的瘀青。

  「夜離,我來駕車。」看不下去的莫雨澄想接過韁繩。

  他沒交給她,對她伸來的手視若無睹。

  她擰眉,委實不明白他究竟在鬧什麼脾氣,從昨日起就不給她好臉色看。

  他抓了保松哥,還執意要將他帶到樂平侯府,她才是該生氣的人。

  這陣子看慣了邪肆輕佻的他,很不習慣這般冷冰冰的他,想氣也氣不起來,她嘆了口氣問:「你究竟在生什麼氣?」

  「你還看得出我在生氣。」他冷哼。

  他渾身的冷意,都快凍著她了,她怎會看不出來。

  「保松哥都讓你抓了,你還有什麼不滿?」

  這女人不知她開口閉口保松哥令他聽得很刺耳嗎?連哄他都不會,氣死他了。

  他氣惱的猛然摟住她,發狠吻住那張令他生氣的小嘴,他帶著懲罰的味道吻得很粗暴,不時重重啃咬著她的舌與她的唇。

  她被他吮咬得發疼,一雙英氣的墨眉緊蹙,可她沒推開他,心忖若是這樣能讓他消氣,便由著他了。

  半晌後,夜離才放開她。

  只見莫雨澄唇瓣被他蹂躪得又紅又腫,隱隱還可見到咬痕。

  他氣還沒消,不滿的斥責,「你說你是怎麼當人娘子的,相公生氣了,也不知道好言哄著,反而一心記掛著別的男人。」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眨眨眼,半晌後才會意過來。原來他是打翻醋種子在生悶氣,她忍不住感到好氣又好笑。

  「我視保松哥如兄長,沒有他意。」

  「那就讓我殺了他,免得還要麻煩的一路帶著他到樂平侯府。」他惡意的道。

  「你不能殺他,我視他如兄長,他也算是你的大舅子,哪有妹婿殺大舅子之理。」瞟他一眼,見他臉色又轉陰,可哄人的話她不太會說,她於是沉吟了下,才開口,「不如我唱首曲子給你聽。」

  不等他開口,她便輕輕吟唱起來——

  「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願言配德兮,攜手相將。何時見許兮,慰我旁徨,不得于飛兮,使我淪亡。」

  聽著聽著,夜離眸裡的怒色稍退,「你呀,唱的比說的動聽。」

  她失笑,夜離這性子竟有些孩子氣,其實也挺好哄的。

  她執起他的手,斂容道:「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夜離,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還以真心。可你卻事事隱瞞,令我難安。」

  「有些事不是我想隱瞞,而是時機未到,時機到了我自會告訴你。」若他沒拿真心待她,當初他只需將她交由顧隱即可,何必親自陪著她一路南行。

  「好,我等你。」她不再追問。

  怒氣散去,夜離心情轉好。

  看著她方才被他粗暴肆虐過的唇瓣,他伸指輕撫,「疼嗎?」

  「疼,你的牙很利。」她的舌到現在還隱隱發疼。

  「誰讓你不知閃躲反抗。」蠢蠢的讓他咬。

  「我若不讓你咬,你能消得了氣嗎?」若她閃躲反抗,只怕他會咬得更重吧。

  「原來娘子是在心疼為夫。」他目露笑意,「那我也讓娘子咬回來吧。」

  「不用了。」見他又恢復輕佻的模樣,她眸色一柔,唇瓣彎起笑弧。

  「咬吧、咬吧。」他興匆匆湊過唇瓣。

  她好笑的推開他的臉,她沒他那麼愛咬人,「先讓你欠著吧,下次你惹惱我,我再狠狠咬回來。」

  他摟過她,在她紅腫的唇上極輕的吻一下。「為夫疼娘子都來不及,怎麼捨得惹惱你呢?」

  還說,他惹惱她的次數她都數不清了。但看著這般笑著的夜離,她也滿眼笑意,她的心緒隨著他的喜怒緊緊被牽動著。

  她的心已完全繫在他身上,因他喜而喜,因他怒而憂。

*             *             *

  這日中午時分,馬車駛進臨兆城,一路來到樂平侯的別苑。

  接到下人稟報的樂平侯聞人尹與顧隱匆匆出來迎接他們。

  「顧隱他們都到了好幾天了,你們怎麼這會才到,害我以為你們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一見到夜離,在別苑等待多日的聞人尹便張口抱怨。

  覷向聞人尹,夜離笑答,「我跟娘子一路遊山玩水,耽誤了點時間。少尹,來,見見我娘子,你嫂子。」他牽過莫雨澄介紹。

  聞人尹那張俊雅的臉龐寫滿吃驚,他瞠大了眼,看了看夜離,再望望莫雨澄,縱使是傻子也能看出兩人之間流轉著的那抹情愫。

  他與顧隱互覷一眼,表情有些納悶。「你不是要把莫雨澄嫁給我嗎?」怎麼這會親密的直呼她娘子,還要他稱呼嫂子?

        聞言,夜離眼眸微瞇,如箏音般的嗓音隱含著一絲危險,「你再說一次,我沒聽清楚。」進入這處別苑後,他就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原本那張風華絕代的容顏。

  「呃……」看來師兄是認真的,聞人尹立刻識趣的改口,「我是說你跟嫂子一路趕來想必累了,咱們先進廳裡歇著吧。」

  「等等,你先命人將馬車上那人送進牢裡關起來。」

  莫雨澄立時出聲反對,「不能將保松哥關進地牢,這樣太委屈他了。」

  夜離哼了聲,不甘不願的改口吩咐,「那找間廂房將他軟禁起來,命人看著他,別讓他離開。」

  莫雨澄知他已做出極大讓步,眉心微蹙,卻也不再多說。

  聞人尹卻有些吃驚,師兄竟然因嫂子的一句話便改變主意,他向顧隱拋去了個眼神——你家主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不知道。顧隱以眼神回答。

  「師兄,那車上是何人?為何要將他軟禁起來?」聞人尹不解的問。

  「他認識雨澄,我擔心他回都城會將她還沒死的消息洩露出去。」

  「欸,那你怎麼不直接殺了他,還麻煩的特地帶過來?」聞人尹困惑問道,這一點都不像是師兄的行事作風。

  夜離睨他一眼。「我是這麼嗜殺之人嗎?」

  他這句問得聞人尹一時啞口無言,師兄縱使不算嗜殺之人,但若旁人有洩密之嫌,他會毫不猶豫的除去,不會手下留情。

  但為了避免再激怒師兄,他選擇沉默不回答,只得帶著滿心的疑惑,命屬下將鄭保松帶下去軟禁起來。

  忽然憶起一件事,聞人尹瞥了一眼莫雨澄才對夜離說道:「我前兩日收到都城裡飛鴿傳回來的消息。」

  「什麼消息?」

  聞人尹有些遲疑,悄悄瞄了一眼莫雨澄。

  見狀,夜離迴避莫雨澄,走到一旁。「是什麼消息?」

  暗覷了莫雨澄一眼,聞人尹悄聲道:「莫崇泰父子因頂撞陛下慘死於朝堂之上,莫家也被滿門抄斬了。」

  夜離神色一凜,「這是何時發生的事?」

  「約莫六、七日前。」

  略一沉吟,夜離肅聲問:「莫崇泰父子為何會頂撞陛下?」

  「據說是因為得知嫂子的死訊,莫駿為其妹向陛下抱屈,而惹怒陛下遭罪,你看要不要告訴嫂子這件事?」

  夜離搖頭,擔心莫雨澄一時承受不了這個噩耗,「暫且不要,我再找個適當的時機告訴她,你囑咐別苑裡上下的人,任何人都不許向她透露這件事。」

  「好,我會吩咐下去。」...<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11:05 AM 編輯

【第七章】

  「來人,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醒來的鄭保松發現自個兒被關在一間廂房裡,門窗從外頭鎖上,他無法出去也不知這是哪裡,令他驚慌的敲打著房門同時喊叫著。

  莫雨澄過來時,聽見裡頭傳來的叫聲,連忙示意守在門外的一名家丁開門。

  「我要進去,你快把鎖打開。」

  「可侯爺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能放他出來。」

  「我沒要放他,只是進去看看他。」

  「這……沒有侯爺吩咐,奴才不敢擅自開門,不如讓奴才先去請示侯爺。」知她身分特別,家丁語氣十分恭謹。

  這處別苑裡的下人,從侍衛、家丁、侍婢等,都經過特別挑選,全是聞人尹能信得過之人。

  「老丁,不要緊,你把門打開,讓夜夫人進去瞧瞧。」

  聽見身後傳來的聲音,那名家丁轉身,看見聞人尹,連忙躬身喚道:「侯爺。」

  聞人尹點點頭。「快開門。」

  「是。」家丁連忙取出鑰匙,打開鎖,推開房門讓兩人進去。

  莫雨澄踏進廂房,一見到她,鄭保松又驚又疑。

  「雨澄,這裡是什麼地方?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

  莫雨澄面露難色,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一旁的聞人尹開口為他說明,「這裡是樂平侯府的別苑,至於為何將你關起來,那是因為不想殺你,所以只好將你關起來。」

  「你們怎麼能如此目無法紀,隨意殺人、關人,你們眼中沒有王法嗎?」鄭保松怒斥。

  聞人尹沒反駁,反而頷首道:「嗯,那家伙確實常常無視王法,任性而為。」

  莫雨澄則連忙溫聲安撫鄭保松,「保松哥,你別急,我會想辦法盡快讓你離開這裡。」

  無緣無故被抓,讓鄭保松滿心急怒,「雨澄,他們究竟想做什麼?為何要關著我?!」

  她也不知夜離究竟在暗中進行何事,因此無法回答他,只好說:「保松哥,你暫且安心留在這裡,我會盡快救你出去。」

  聽見她的話,聞人尹出聲提醒,「嫂子,你可不能擅自放他離開,等事情成了,咱們自然會放他離去。他留在這兒很安全,但你若放他離開,他的生死我可就無法保證了。」

  他俊雅的臉龐神情很和氣,但莫雨澄卻能聽出他話裡的警告意味。

  「你們究竟想把保松哥關到何時?」她不滿的質問。

  聞人尹沉吟估算了下時間,「快則一、兩個月,慢則三、四個月。你放心吧,他留在這兒,我會用好吃好喝的招待他,絕不會怠慢他。咱們出去吧。」

  見她要走,鄭保松著急的喊,「雨澄,你不能丟下我——」

  無法放他出來,莫雨澄也是無奈又歉疚,「保松哥,你先在這兒委屈一陣子,你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平安離開這裡,回到都城。」

  說完,她不忍再看鄭保松,轉身出去,聞人尹也跟著走出廂房,那名看守的家丁即刻將門上鎖。

  莫雨澄心情沉重的低著頭舉步要走回寢房,聞人尹跟上前去。

  「嫂子,裡面那人是誰?師兄為何要我將他押起來?」昨日夜離沒多提鄭保松的事,令他很好奇。

  「他們鄭家與我們莫家相鄰,我跟保松哥從小一起長大,昨日他認出了我……」

  「原來師兄是看在嫂子的面子上而沒殺他呀。」聞人尹恍然大悟。

  「侯爺,你跟夜離究竟在暗中進行著何事?」夜離不肯說,她只好問聞人尹。

  他摸摸鼻子,「呃,這事師兄若沒跟你提,我也不好說。」怕她再追問,他連忙告辭,「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見他要走,她突然想起某件事,她急忙叫住他,「侯爺請留步。」

  「嫂子還有何吩咐?」

  「夜離曾給我服下一顆毒藥,他說解藥在你這裡。」

  「毒藥?我沒給過他毒藥呀,我只給過他補心補肝補肺補腎什麼都補的大補丹,以及東毒西毒南毒北毒什麼毒都能解的大解丸。」

  她微愕問道:「那他說的毒藥是怎麼回事?」

  思索了下,聞人尹詢問:「你服下的藥是甜的還是腥的?」

  她回憶當日服藥時的滋味,「似乎是甜的。」

  「那應是我給他的補心補肝補肺補腎什麼都補的大補丹。」

  莫雨澄怔了怔,她服下的不是毒藥,而是大補丹?!

  「這大補丹服下後會令人神清氣爽,你服下後不覺得精神旺盛、不會疲累嗎?」

  她細細回想,發覺服下藥後,精神確實相較之前顯得更好。

  聞人尹一笑,「我看師兄必是拿大補丹來誆騙你說是毒藥。」下一瞬,他不解的問:「不過他為何要這麼做?」

  「少尹,你向我的娘子在說什麼?」此時在尋找妻子的夜離正好朝兩人走過來。

  存著看好戲的心情,聞人尹說道:「我們在提你讓嫂子服下的那顆毒藥的事,但我記得我沒給過你毒藥啊。」說著,他悄悄朝莫雨澄眨眨眼,要她暫且裝作不知。

  聽聞人尹一提,夜離這才想起自己忘了事先和他套好話,打量了一眼莫雨澄,她一向不善隱藏心思,從她的神情看來,只怕已得知他讓她服下的並非毒藥。

  但他神色仍鎮定自若,一臉無辜的表示,「原來你給我的不是毒藥,也許是當日你將藥交給我時我聽錯了。」

  「師兄一向耳聰目明,怎麼會聽錯呢?」聞人尹不讓他裝傻。

  「智者千慮也難免有一疏,何況毒藥、解藥只是一字之差。」

  聞人尹想再開口說,他的大補丹藥名一長串,不可能聽錯。但正要出聲之際,瞟見夜離投來一道冷森森的眼神,他趕緊吞下到唇邊的話,改口附和。

  「也有可能是我一時說錯,所以你才會聽錯。哎呀,我想到我還有事,先走了。」他急忙離開。好戲不看不會如何,但惹惱師兄,他可就麻煩了。

  打發走了聞人尹,夜離關向莫雨澄,瞥見她神色不善的瞪著他。

  「娘子,你怎麼這樣瞧著我?」

  她挑眉冷笑。「毒藥、解藥你會分不清?」竟然一路騙她是毒藥。

  「為夫當初如果不這麼做如何能留下娘子,說到底,我這麼做也是用心良苦,難道娘子希望我喂你服下的真是毒藥?」此時沒閒雜人在,他也不再狡辯,親昵的湊上前去,放低姿態好言好語的解釋。

  「我都分不清你究竟哪句是實話,哪句是謊言。」她沉下臉。得知不是毒藥,她固然鬆口氣,知他並非如此無情,可他一次又一次騙她,對她隱瞞的事太多,令她忍不住懷疑他到底有沒有對她說過真話。

  「為夫對娘子是一片真心,天地可鑒。」他按著胸口對她表明心蹟,絕口不提他究竟騙了她多少回的事,「當時你沒對我痛下殺手,我很欣慰,想帶你走,但我與你性命相搏,若我開口要你跟我走,你肯定不答應,一時別無他法,才會出此下策。」

  「倘若那時我沒有認出你呢?」她很想知道那樣她的命運是否會不同。

  「我依然會將你帶來樂平侯府。等來到這裡,我會以真面目與你相見。」她認出他,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但影響不大,也只是讓整件事提前展開罷了。

  「你究竟在籌劃何事?」她定定注視著他,語氣鄭重的詢問。

  他收斂起笑容,臉上罕見的流露出一抹慎重,「你若得知這事,將無法脫身,你考慮清楚了嗎,真想知道?」

  莫雨澄毫不猶豫的頷首。「我是你的妻子,我想知道你究竟在做什麼。」

  聽見她親口說出她是他的妻,他目露笑意,「好,我告訴你,不過聽了之後,你可就沒退路了。」

  她正色再次頷首。

  他慢條斯理輕吐出兩個字,「弒君。」

  「你說什麼?!」她懷疑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此刻耳朵聽到的真是那兩個字。

  「你沒聽錯,我要弒君。」他慢悠悠的再重複一次。

  「你要殺陛下?!」她滿臉震愕,「你怎麼能殺陛下?!」

  「為何不能?」他那張絕魅的臉龐滿是不以為然。

  「他是一國之君!」這還要她提醒他嗎?

  夜離狂妄的嗤笑一聲,「他死了就不是了,更何況當年我能將他扶上帝位,就能將他從龍椅上再拉下來。」

  她為他膽大妄為的話感到膽戰心驚。「夜離,你這麼做是大逆不道,是誅連九族的重罪!」

  「我不會給他機會誅我九族。」

  「你不能這麼做!」她不知他的自信從哪裡來,而且這件事影響太巨大,她駭然的想勸阻他。

  「牧隆瑞近年來暴虐多疑,設立暗衛、密探,監視朝臣,動輒誅殺大臣;苛徵重賦,寵信佞臣,強徵民夫修茸陵寢、廣建行宮,早已惹得臣民怨怒,我再不收拾他,日耀皇朝會毀於他手上。」他數著牧隆瑞一大串的罪狀。

  夜離說得沒錯,陛下近年來確實很不得民心,可應該有其他手段能改善,她沒有想到他竟然妄圖以弒君的方式解決。「陛下身邊守衛森嚴,想殺他沒有那麼容易,你不要以身犯險。」她試著勸他打消這駭人的意圖。

  縱使當年他扶助陛下登基有功,但如今的陛下已非當年的八皇子,現在手握重兵,掌握日耀臣民的生殺大權,她不能讓他去犯險。

  「娘子是在擔心為夫的安危?」他面露自信一笑,「你放心,若沒有周全的準備,我豈會輕舉妄動,如今萬事俱備,只欠一道聖旨。」

  「什麼聖旨?」

  「此事娘子稍晚便知。」

  她神色凝重的望著他,「你想殺陛下,莫非是想取而代之?」

  夜離諷刺的冷哼道:「我若對皇位有興趣,當初便會選擇扶持一個年幼的皇子當成傀儡,然後再篡奪權位。」

  「那麼你可曾想過,陛下若死,朝廷無主,又將會再陷入動盪之中?」五年前那場奪位的內戰死傷無數,受苦的總是百姓,她實在不忍見日耀皇朝再陷混亂無序之中。

  「繼位人選我早已選好,皇朝不會無主。」

  「可陛下目前膝下無子,諸位兄弟又在五年前奪位中盡逝,還有誰能繼位?」她質疑。

  「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夜離胸有成竹,自負的一笑。

  聞人尹走向練武場,看向正在與顧隱對打的一名少年,少年身材魁梧,星眉朗目。

  不久,少年在顧隱迎面襲來的一掌之下出聲認輸,「顧師傅,我輸了。練了這麼多年,我還是沒辦法在顧師傅手下撐過五十招。」

  「殿下武藝已進步很多。」顧隱剛毅英挺的面龐,即使是在稱贊人依然面無表情。

  瞥見聞人尹的身影,少年臉上綻開親昵的笑容,「這多虧尹大哥這幾年的悉心教導。」這幾年,他在樂平侯府裡學了很多事。

  「已經練了兩個時辰,你們也該歇著了。」聞人尹分別拋了條巾帕給顧隱和少年。「把汗擦擦,我師兄帶了個人來見你。」

  「咦,國師帶了誰來見我?」少年隨手擦了擦汗,好奇的問。

  「他的娘子。」

  「你是說皇兄賜婚給他的那個夫人?」少年有些訝然,「他說了我的事?」他的存在是個秘密。

  當年數位皇兄在父皇駕崩後爭奪帝位,那時他年僅十二歲,因年歲尚幼,並未加入奪位之戰,但八皇兄卻在擊敗其他奪位的皇兄後,對不論是否參與奪位的皇子,全都下令誅殺。

  他在國師的安排下被救了出來,秘密送抵樂平侯府,此後便一直寄住在此別苑中跟著尹大哥學習文韜武略、兵法醫術,尹大哥還為他請來著名的大儒,傳授他治國之道。

  當時年幼的他不明所以,曾這樣詢問尹大哥——

  「尹大哥,八皇兄已成為天子,為何還要我學治國之道?」

  「你是皇家子孫,多學一點總是沒錯。」那時尹大哥是這麼回答他。

  當時他覺得這麼說也沒錯,便努力學習,直到最近,他才知道尹大哥真正的用意。

  約莫在數月前,聞人尹忽問他,「何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百姓才是國家之中最為貴重的,其次是社稷,君王是最輕的,因為若沒有這些百姓,成就不了一個國家,也成不了社稷,君王是依托於百姓才能存在,因此百姓是最為貴重,君王該做的是愛惜百姓、為百姓謀福利,失去民心的君王,是成不了君王的。」

  聽完他的話,聞人尹面露滿意之色的頷首,「晨瑞,往後你當了君王,要記住你今日所說的話。」

  他訝道:「尹大哥,現下的君王是八皇兄,我怎麼可能當得了君王?」

  「你八皇兄已失了民心,很快你將會是日耀皇朝的下一任君王。」

  在尹大哥的解釋下,他後來才了解,當初國師救他出來送他來到樂平侯府,是為了替日耀留下一個根苗,一旦八皇兄無法成為一個明君,便會由他取而代之。

  「嗯,師兄似乎極疼他那位夫人,才將咱們的計劃告訴了她。」聞人尹頷首,與牧晨瑞一起步出練武場走進一處院落。

  他其實也很意外,沒料到夜離會這麼快便將牧晨瑞的事告知莫雨澄。

  「許久未見,殿下長高了不少。」見到牧晨瑞進來,夜離那張絕魅的臉龐勾唇微笑。

  「上回見到國師已是兩年前的事了,如今我都比尹大哥還高出半個頭了。」提起此事,牧晨瑞俊朗的臉上笑得很開懷。

  「國師己死,以後別再叫我國師了。」身為國師的夜離已經死了,現在的他只是夜離,不再是國師。

  牧晨瑞楞了楞,下一瞬便會意過來,「沒錯,國師已經死了,那往後我稱呼你夜大哥可好?」

  「好。」夜離點頭。

  牧晨瑞接著好奇的看向莫雨澄,「這位想必就是夜夫人吧。」

  他有些訝異,一身颯爽英氣的莫雨澄站在風華絕代的夜離身邊,身影竟意外的和諧相襯,她絲毫沒有被夜離那身絕世的風采比下去。

  「雨澄見過殿下。」在等候時,莫雨澄已從夜離那裡得知牧晨瑞的身分,她福身見禮。

  「夜夫人無須多禮。」

  幾人坐下,莫雨澄暗暗打量著牧晨瑞,她沒想到傳聞中已死的十二皇子竟然還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事實上,從方才聽夜離提起他要弒君之事,她的心情便一直處於震愕之中,此刻再見到本該死去的十二皇子,她的目光更不由得驚詫的凝視著他。

  「娘子,殿下比為夫好看嗎?」見她眼眸眨也不眨的盯著牧晨瑞,夜離美妙的嗓音輕輕響起。

  聞人尹眉頭微動,隱約嗅到一絲酸醋味。噢,想不到師兄竟然是個醋桶,嫂子多瞧別的男子一眼都不成。

  莫雨澄終於轉回眼望向他,不解的問:「殿下當年是怎麼躲過一劫的?」

     夜離還未開口,牧晨瑞便答道:「是夜大哥買通當時奉皇兄之命要來毒殺我的幾名宮人,暗中救下了我。」

  「為什麼你會救下十二皇子?」心中浮現個猜測,她驚問:「難道你當時便想以十二皇子取代當今聖上嗎?!」若是這樣,他的心思也未免深沉得可怕。

  夜離搖頭,「不,當時師傅在我下山時便曾囑咐我,凡事須留有餘地,不能做絕。所以在發現牧隆瑞想誅殺所有皇子時,我才會暗中想辦法救人,而救下十二皇子。」

  當年師傅命他下山擇一皇子輔佐,盡早結束日耀皇朝的奪位之亂,他從諸位皇子裡挑選了當時為人謙和的八皇子牧隆瑞,不意等他登基,手握生殺大權後卻漸漸變得暴虐多疑,也不知是他本性便如此抑或是權位改變了他的心性。

  若是前者,那牧隆瑞偽裝之術也太高明了,連他都被瞞過。

  聞人尹接著說:「師傅在得知十二皇子被送到我這裡時,特地交代過我要盡心盡力教導殿下,我想師傅也許早就算出牧隆瑞只有幾年的氣數。」

  她知道兩人的師傅是被譽為有通神之能的月湍,既然連月湍都這麼叮囑,想必早已窺見了天機,莫雨澄心緒漸漸安定下來,細想了下才問:「你們是從何時開始策劃這一切?」

  夜離朝聞人尹示意,由他來說明此事。一旦讓她了解得越多,她便越無法再回頭,只能與他站在同一邊。

  聞人尹開口,「約莫在兩、三年前,牧隆瑞開始設立暗衛、密探,監視朝臣,又為收攬大權以各種理由誅般大臣時,師兄便開始悄悄部署,放出寶壺的消息。」

  「寶壺的消息是夜離你自己放出去的?!」她訝問,眸光難以置信的投向他。

  想起這件事,聞人尹忍不住笑出聲,「可不是,他把自個兒一身聰明才智、容貌和財富全都說成是得到那寶壺的緣故,想引人覬覦。為了令人相信,他還將府裡整得金碧輝煌、金光閃閃。呵,果然連牧隆瑞都上當了。」

  「那安排我再嫁給侯爺,又是為什麼呢?」莫雨澄問出心中的疑惑。

  夜離端著茶慢慢啜飲,任由著聞人尹代替他回答。

  「這是為了借刀殺人,要借牧隆瑞的刀,除掉他自已的親信寵臣。」

  莫雨澄不太明白他的話。

  夜離這才出聲補充說明,「日耀皇朝的兵馬,除了護衛皇城的羽林軍握在牧隆瑞的手中,其他的兵馬分別掌握於鎮國元師上官鳳馳與護國大將軍翁仲林的手中。原本上官鳳馳手裡有皇朝一半的兵馬,但這幾年間牧隆瑞以各種理由陸續將他手裡的兵馬收回交給翁仲林,上官鳳馳手上只剩下約莫五分之一,而翁仲林手上則握有五分之四。」

  莫雨澄霍然明白過來,「你是想讓陛下殺了翁大將軍?可既然陛下如此器重他又讓他手握重兵,怎麼可能會殺了他?」她不解的問。

  聞人尹接腔,「你的花轎不是遇襲了嗎?連帶的那只仿造的寶壺也跟著失蹤,牧隆瑞一定會派人追查是哪方人馬襲擊花轎,將會有人帶著現場遺留的線索,回去呈交給他。」

  聽到這裡,莫雨澄已有些明白,「那線索莫非與翁大將軍有關?」

  「沒錯,屆時牧隆瑞自會對他心生懷疑,必會派人暗中查探,到時翁仲林府裡將會搜出那只失蹤的寶壺,令他百口莫辯。」

  聽他說到此,莫雨澄已能想到接下來的事——

  「陛下必然不會再相信翁大將軍,極有可能會收回他手上的兵權,如此一來,陛下勢必得再另外派人統率大軍,但放眼整個日耀皇朝,目前有此威望能統取大軍之人寥寥無幾,除了翁大將軍便只有上官元師,可陛下好不容易才從上官元帥手裡收回兵權,必定不會再將兵權交給他,而會另覓他人。然而接掌之人若無法令手下將領士兵心服口服,軍心必然渙散,便不易指揮調度。」

  聞人尹頷首,「沒錯,這時光是上官元帥手上那五分之一的兵馬,便足以攻克皇城的護衛軍。」

  聽見這話,莫雨澄面露震訝之色,「難道連上官元帥都參與了此事?」

  聞人尹笑道:「若少了他,此事可不易成功。」

  莫雨澄至此終於明白,夜離先前那股自傲與自信從何而來,如此縝密的布局,任誰也料想不到。如今有了兵馬、還有了牧晨瑞這位皇子,萬事俱備,只怕日耀皇朝真的即將變天易主。

  此時顧隱匆匆走進來稟報。

  「殿下、國師、侯爺,聖旨到了。」

  「終於來了。」聞人尹笑呵呵的站起身,出去接旨。

  「什麼聖旨?」見聞人尹離開,莫雨澄不解的問。

  「召他回京的聖旨。」

  「陛下為何要召侯爺回京?」她納悶的問。

  「自然是想向他詢問寶壺之秘。」見她仍是一臉不明所以的神情,夜離進一步說明,「當初我不是留下錦囊,讓你以寶壺為嫁妝,改嫁樂平侯?牧隆瑞苦思不出手上那只寶壺的玄機,必會以為少尹知悉什麼,所以我才會特地留下錦囊,要你帶著寶壺改嫁給他。」

  莫雨澄那雙英氣的墨眉微蹙,「可那寶壺不是假的嗎?侯爺此次回都城若回答不出來,陛下會不會為難他?」

  牧晨瑞見她竟在擔憂聞人尹的安危,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溫聲答道:「夜夫人放心,國師都安排好了,此次我亦會隨尹大哥一塊入皇城,屆時尹大哥會與皇兄周旋一陣子,等到上官元帥的兵馬到來便會裡應外合,幫助他破城而入。」

  夜離開口說明,「但這是下策,能兵不血刃才是上策,若是事情進行得順利,也許可以不見一滴血就順利讓殿下登基。」

  莫雨澄怔怔望住夜離那張傾國傾城的俊容,恍惚間,彷彿見到他當年輔佐當今聖上,談笑間運籌帷幄,擊敗眾皇子奪得帝位時的絕世風采。

  她眸裡流露出來的那欽慕之色,夜離見了感到非常受用,唇瓣噙著抹歡悅的笑意,執起她的手向牧晨瑞告辭。...<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03:06 PM 編輯

【第八章】

  「娘子是不是覺得為夫十分英明神武?」

  聽見夜離這番話,讓莫雨澄方才腦海裡的想像全數破滅,適才在殿下面前分明還一派的溫文爾雅,怎麼一回到寢房,他那令人欽慕的風采在瞬間恢復成邪肆的輕挑樣。

  「娘子,你怎麼不說話?」他還等著她誇贊他呢。

  「相公英明神武、智計絕倫、無人能及。」她敷衍地贊了幾句。

  他瞇了瞇眼,十分不滿,「就這樣?」

  「你還想怎麼樣?」

  他指點,「你這時不是該上前主動獻身,來表達你對我滔滔不絕的欽佩之意嗎?」

  聞言,她嘴角一抽,頓時明白他說了這麼多,真正的目的何在。

  「這會離入夜還有一段時間。」他要發情總該看時辰。

  「亮一點好,如此才能瞧得清楚。」

  「瞧清楚什麼?」她一愣。

  「自然是娘子你。」他長臂一伸將她摟入懷裡,興匆匆要開始剝著她的衣物,「我今兒個到少尹書房看了些他暗藏的秘戲圖學了幾招,咱們來試試吧。」

  她按著衣襟不讓他脫,聽見他居然跑到侯爺書房看秘戲圖,她臉頓時一黑,此刻眼前這人哪還有半分智計絕倫的風采,分明就一副急色鬼模樣。

  「你正經點成不成?」

  「做那事太正經可不行,娘子肯定也會覺得索然無味,為夫還不是怕被娘子嫌棄,所以才孜孜不倦的學習秘戲圖上的招數。」她不讓他脫衣裳,他索性當著她的面挑開自個兒腰間的織帶,長指慢條斯理的扯開衣襟。

  半敞著衣襟,若隱若現的肌膚,可比脫得精光還更引人遐思,他長睫半掩,夜星般的眼輕睞著她,唇畔似笑非笑,長指輕輕摩掌著下額,眸中情思流轉,勾人心魂。

  她面頰發燙,身子的溫度不停往上直竄。

  明知他在刻意誘惑她,她的眸光卻不受控制的直勾勾盯著他,心音隨著他的輕聲淺笑而劇烈鼓動著,當他伸出皓白的長指輕輕劃過她的耳垂時,她身子敏感的為之一顫,本能的想要他更多的撫觸。

  不能,要堅持住,不能這麼快便被他的美色給迷惑。

  可當夜離傾過身,氣息輕吐在她粉頸時,她背脊登時泛過一抹戰慄,她想退後躲開,但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肢,不讓她退。

  他輕舔著她的唇瓣,如蝶翅般一下一下很輕的晚吻著,逗弄得她心癢難耐,想要他更多的吻。

  她張著唇瓣想加深這個吻,但他卻退開了,轉而吮舔著她的耳垂,她的身子禁不住他這般挑逗,輕輕顫悸著,她抬起手試著想推開他。

        「你別……這樣。」

  「好,為夫不碰娘子就是。」他沒再碰她,卻握著她的手,領著她撫向他赤裸的精實胸膛。

  掌心沿著他白瓷般的精實胸膛一路往下撫著,來到他結實的腹肌處,她呼息頓時有些急促微窒。「現在還是大白天……」

  她想收回手,但手卻彷彿有自已的意識,遲遲縮不回來,黏在他身上,流連不去,也不知是她的手在發燙還是他身子滾燙,掌心下的溫度高得驚人,那股熱氣從掌心一路竄進她身子裡,令她全身宛如要著火了。

  「我上了門閂,不會有人闖進來。」他如箏的嗓音低喃著拂在她耳旁,「娘子羞紅臉的模樣真好看。」他輕笑。

  她臉兒紅通通,惱他老愛逗弄她,忍不住張口在他頸子狠狠咬了一口。

  「嘖,原來娘子的牙也挺利的。」他絕魅的臉龐笑得像春風拂過,橫抱起她走向床榻。

  拉下床帷,密密遮住兩人的身影,不讓床榻裡的旖旎春光洩露分毫。

*             *             *

  因莫雨澄的爭取,鄭保松可在護衛的看守下,每日有半個時辰能從廂房裡出來透透氣。

  除去被關押無法自由之外,樂平侯並沒有虧待他,以錦衣玉食招待他,三餐十分豐盛,幾日下來,他憤怒不平的情緒已漸趨平靜,但每日莫雨澄來探望他時,他仍是會再三詢問,那些人究竟何時才要放了他,可莫雨澄總是一臉愧疚,無法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隱約明白自個兒怕是卷入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裡,所以那些人才會關著他,只不過他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麼事,他唯一知道的是,他那日若別認出莫雨澄,就不會遭遇今日這種事。

  這日晌午,他在園子裡隨意走著,這園子雖然很雅致,雕欄玉砌、水樹亭閣、虹橋流泉,但逛了幾日也全逛遍了,無意間瞥見池中錦鯉又肥又大,他聞著無事便蹲在了處假山旁,伸手逗弄著池子裡那些金色鯉魚。

  此時假山那端,接了聖旨準備趕赴都城的聞人尹剛好見到顧隱,正在向他交代別苑裡的事。

  這處別苑除了樂平侯府的人,夜府的護衛與一干親信的家僕也全都撤來此處,目前別苑的安全便是由顧隱所率的夜府護衛負責。

  「這別苑雖說有一大半皆是夜府的人,但依我師兄那懶散的性子,只怕也懶得打理,我離開之後,這別苑的事就交給你了。」

  「是。」

  「對了,那莫家被抄家滅門之事,師兄告訴嫂子了嗎?」

  「應是還沒有。」夫人這陣子神色如常,顯見仍不知情,否則聽聞親人發生如此大的事,不管是誰都不可能那麼快就冷靜下來。

  「師兄不說,嫂子早晚還是會知曉家人已全被處死,與其從別人口中知道而氣師兄的隱瞞,還不如盡早讓她知道。」聞人尹很納悶夜離為何一直拖著不說,莫家出了這麼大的事,理該盡快告知莫雨澄才是。

  「這事屬下不便多說什麼。」

  這時扮成護衛的牧晨瑞走過來,「尹大哥,都準備好了,咱們該起程了。」

  「好,我這就來。」

  假山後的腳步聲漸漸轉小,顯然他們漸去漸遠,確認後方不再傳來聲響,鄭保松才一臉驚疑的慢慢站起身。

  天哪,他方才聽見什麼?莫家被抄家滅門了?!

  那日雨澄來探望他時,他親耳聽見侯爺喚她嫂子,侯爺話裡提到的嫂子家人不就是雨澄的家人?被抄家的莫家就是雨澄家。

  這事得快告訴雨澄。

  「保松哥。」莫雨澄每日都會在午後來探望鄭保松。

  「雨澄,我有事告訴你。」見房門開著,他急忙上前將門掩上。

  「什麼事?」見他一臉神秘,坐在桌前的莫雨澄有些不解。

  他走到她身邊坐下,小心翼翼的低聲開口,「我今早聽說莫家被抄家滅門了。」

  聞言,她怔了怔,「保松哥,你在說什麼,莫家怎麼可能被抄家滅門?」

  「是真的,我今天在園子裡親耳聽見那個侯爺提到的。」

  「你是不是聽錯了?」她仍是無法相信,好端端的莫家怎麼可能會忽然被抄家滅門,必是保松哥弄錯了。

  為了證明自個兒沒有亂說,鄭保松連忙說:「你若不信,可以去找侯爺求證。」

  「他今日晌午出門了。」樂平侯這回去都城,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鄭保松焦急得板起臉孔,「雨澄,這麼大的事,你想我會隨口編造來騙你嗎?」

  「不會……」她驚疑不定,倏然站起身。「保松哥,我去找人問問。」

  她快步打開房門走出去,心中不斷暗忖這不會是真的,莫家又沒有犯事,怎麼可能一夕之間被抄家滅門,八成是保松哥聽錯了。況且若真的出了這麼大的事,夜離沒有理由不告訴她,再說他這幾日的神色與往常一樣,沒有一絲異樣,一定是個誤會,她安慰著自己。

  但當她趕回他們住的寢院時,夜離不在。

  她在屋內屋外焦急尋找,直到看見玉露,她語氣急切的詢問:「玉露,有看見相公嗎?」

  「主子他剛出去了。」見她面露焦急之色,玉露擔憂問道:「夫人有什麼急事要找主子嗎?」她是夜離的侍牌,當初跟著迎親隊伍隨顧隱他們來到臨兆城,在莫雨澄和夜離來到這裡後,便被派來繼續服侍他們。

  見不到夜離,心急如焚的莫雨澄只好先向玉露打聽,「我聽說莫家被抄家滅族,可有此事?」連保松哥都聽說了,也許玉露也會知道這件事。

  聽見她的話,玉露驚訝的睜大眼,「夫人,你從哪聽說這件事?」主子早已叮囑過他們,任何人皆不准向她透露這件事。

  見到玉露的表情,莫雨澄黑瞳倏地緊縮。

  「難道這是真的?!」她如墜冰窖,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彷彿凍結了。

  瞅見她慘白的臉色,玉露一時慌了,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會這樣?為何莫家會被抄家滅族?!」她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顫聲問。

  「這件事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這就去找主子。」說完,玉露急急忙忙的奔出寢房去搬救兵,這種時候她什麼都不敢多說。

  玉露找得滿頭大汗,終於在書房裡找到夜離。

  「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正在觀看秘戲圖的夜離,懶洋洋地抬頭標了侍牌一眼,「你喳喳呼呼的在吵什麼?」

  「夫人她知道了!」

  「知道什麼?」他眼睛盯在一幅圖上,漫不經心的問。

  「知道莫家被抄家滅族之事。」

  聞言,夜離神色候變,抬起眼,喝問:「是誰告訴她這件事的?」

  「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夫人一回房,開口便詢問奴婢這件事,您快回房看看,夫人臉色很難看。」

  夜離立刻起身,走回寢房。

  等在房裡的莫雨澄英氣的臉龐沉凝如冰,看見門外的他,張口便問:「為什麼我莫家會被抄家滅族?」

  他揮手讓玉露退下,踏進屋裡,沉吟了下才徐徐出聲,「因為你大哥在朝堂之上出言頂撞牧隆瑞觸怒了他,才導致滅門之禍。」

  「我大哥雖然性情直率,但也不是莽撞之人,無緣無故他為何會出言頂撞陛下?」

  夜離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

  「告訴我他為什麼會頂撞陛下?!」她揚高了聲量,執著的要得知原因,她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才會令兄長魯莽的頂撞陛下。

  其中的原因夜離希望她永遠都不知曉,然而他很清楚即使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她終究會得知此事。

  片刻後,他緩緩開口,「令兄得知你的死訊,在朝堂上責備牧隆瑞不該命你再改嫁樂平侯,導致牧隆瑞惱羞成怒下令將他格殺,你父親也自殺於大殿之上,牧隆瑞餘怒未消,再下令將莫家滿門處斬。」

  「大哥是……為了我的死而觸怒陛下!」她心情激動的顫聲問:「為何會如此?我已寫了信通知他們我未死的事,大哥他們難道沒收到信嗎?」

  「你那封信……並沒有寄回莫家。」他本可以隱瞞此事不告訴她,但在這一刻,他選擇坦白告訴她實情。

  「為何會沒有寄回莫家?」

  「我擔心驛站會走漏你未死的消息,扣下了那封信。」他當時絕對沒有料想到她的父兄會因此而喪命。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滿面驚怒,凄厲的怒責,「你竟然私自扣下我的信!大哥和我爹還有我莫氏一門,都是被你害死的!」

        她喊到最後已然哽咽的沉痛指責,夜離無法反駁,若他不擅自取回她報平安的信件,她大哥就不會因她的死訊而觸怒龍顏,更進一步追究,他若不安排她詐死, 這一切就不會發生,說起來確實是他間接害死她父兄與莫家滿門,這也是他遲遲不願將此事告知她的真正原因。

  她哀慟得雙手緊握成拳,淚流不止。「夜離,我莫家人竟因你而死絕!」她凄切的語聲彷彿字字在滴血,教人聞之心酸。

  「這實非我意,我並不知你大哥會為了你的死訊而如此失控。」夜離凝重的試著解釋。

  她眸裡的淚一顆接著一顆滾落腮頰,「我們兄妹自小就感情親密,聽聞我的死訊,大哥怎麼可能無動於衷!」為此她才特地寫信向父兄報平安,可信竟然沒有交到他們手上,導致這場無法挽回的憾事……

  她抹了抹淚,轉身要離開房間,見她突然往外走去,夜離忙抓住她。

  「你要上哪去?」

  「我要回去!」她悲憤的甩開他的手,失去摯愛親人令她胸口劇痛難平。

  「你此時回去已無法改變任何事。」

  「他們因我而死,難道我不該回去奔喪吊唁他們嗎?」她抬起淚眼,滿臉悲怒。

  「再給我幾日的時間,安排好這邊的事,我親自陪你回去。」

  「不必了!」她一口拒絕,提步要離開。

  他攔在房門口,不讓她離去。

  「莫家的事我很遺憾,但你現在還不能回去,你一現身必會惹來殺身之禍,牧隆瑞得知你未死,絕不會饒過你。」

  「我不怕死。」她神色漠然道,家人已然死絕,自身的生死她也已不在意。

  「但我怕你死。」他幽幽出聲,「我不想失去你。」

  她抬目望住他,字字句句隱含著痛楚和恨意,「我也不想失去親人!夜離,我莫家因你而家破人亡,我沒有辦法不恨你,要我此刻若無其事的面對你,我做不到!」

  她的話令夜離心口發疼,那雙夜星般的眼眸一黯,「好,我走,在你心情平復下來之前,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但回都城之事,你若想活著到莫家墳前吊唁你父兄就別急著走,讓我先安排一下,兩日後你再起程。」

  說完,夜離退了出去,掩上房門後召來顧隱讓他派來幾名夜府的護衛守著,以防莫雨澄在衝動下離開,危急她性命。

  在他出去後,莫雨澄神色凄然哀絕的無力跪下。

  無盡的懊悔愧疚充塞於胸臆之間,她恨費盡心機安排她再嫁而導致莫氏一門慘死的夜離,也恨不顧念君臣之情,處死了父兄和莫家其他人的牧隆瑞。

  滿腔的憤恨伴隨著淚水淹沒她的臉龐。

  「爹、大哥,雨澄對不起你們!」

  倘若能夠,她願意用自已的命換回莫氏上下的命。

  玉露嘆息著將早已冷掉的午膳端出,見夜離站在外頭望著寢房,她走上前,面露憂容。「夫人這一日一夜都不吃不喝,再這麼下去,我擔心她身子撐不住。」打從昨日得知莫家被滅門,夫人就不喝不睡,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雖沒鎮日垂淚,但那模樣讓人瞧了更加心疼。

  瞥了眼她手上不曾動過的飯菜,夜離出聲吩咐,「夫人胃口不佳,命人熬個粥來。」

  昨晚夫人在房裡一夜未眠,主子也守在門外一宿未睡;夫人不吃,主子也食不下咽,玉露張了張嘴想勸夜離,但看見他罕見的一臉凝肅,她把話咽了回去。

  「是。」她應了聲,端著飯菜回到廚房吩咐廚子熬粥。

  留下夜離一人獨自望著那扇隔離著他與她的門扉,他從未感到如此彷徨不安,他不殺伯仁,伯仁因他而死,他雖非直接殺了她父兄之人,事情卻是由他而起,他無法推卸責任,這滅門之恨她何時才能釋懷,他無法推估。

  原以為所有的事都盡在他的掌握之中,包括她的感情。

  可此刻他才明白,感情不是任何人能掌控的。她昨日得知噩耗,哀痛欲絕之下對他說出的那些指責,每一句都宛如利劍刺痛他的心。

  以他的口才,他大可辯駁說她的父兄不是他所害,可在她悲憤的眼淚之下,他竟然什麼都無法為自己辯解,因為無論再說什麼都只是狡辯,無法拭去她眼裡的淚、心裡的痛。

  她的悲與她的恨緊緊牽動著他的心,她一日不展顏,他一日無法開懷。

  他對她用的情,早已不知在何時深入骨血——這是他沒有盤算到的。

  猶記她曾對他說——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夜離,你若以真心待我,我必還以真心。

  如今,她還願意以真心待他嗎?

  不久之後,玉露送來熱騰騰的粥,夜離伸手接過,「給我,我端進去。」

  「是。」玉露將托盤遞給他。

  他一手推開房門,踏入一日未進的寢房裡。

  「我命人熬了粥,你多少吃一點。」

  莫雨澄神色木然,站在窗邊眺望著北方的方向,一句話也不答。

  「你不吃粥,如何有力氣回都城去吊唁你父兄?」夜離將粥擱在桌上,溫言相勸。

  她頭也不回的幽幽開口,「你出去,我不想見你。」

  「我會出去,等我說完我要說的話。我已安排妥了,明日一早你即可動身前往都城,但在那之前你必須先喂飽自己,才有力氣撐到都城。」

  「等你出去,我自然會吃。」靜默了一下,她淡淡出聲。

  因擔憂默默站在門邊的玉露將兩人的話聽了進去,忍不住開口道:「夫人,您就原諒主子吧,您不吃不睡,主子也跟著您不吃不睡,您知道昨晚主子就在這門外站了一宿嗎?主子又不是神仙,能事先預料到夫人的父兄會因為夫人詐死的事而死,倘若主子早料到,他一定不會這麼安排。」

  「玉露,住口,不要再說了。」夜離制止她。

  「主子,奴婢實在不吐不快。」忍了一天一夜的玉露,不惜冒著觸怒自家主子也想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她望著莫雨澄再說:「請夫人再聽奴婢幾句話,奴婢覺得夫人該怪該怨的是殺了夫人一家的陛下,他那麼殘暴,殺了莫老爺和莫少爺後還不夠,還要對莫家抄家滅族,真正的凶手是他,夫人該恨的人是他才對,不該是主子。」

  莫雨澄雙手緊抓著窗緣,她何嘗不知真正的罪魁禍首是牧隆瑞,可若非夜離安排她詐死又私自扣下她所寫的信,她大哥也不會為了她而觸怒陛下,他脫不了關係。

  除此之外更讓她無法諒解的是,他分明已得知莫家的事,卻瞞著她什麼都不說,讓她被蒙在鼓裡,而他竟還能渾若無事,談笑自如,纏著她與她歡愛,如此冷血,怎不教她心寒?

  那些人是她的至親啊,他若真當她是妻子,得知這樣的慘事,他該心生哀憫才是,為何能絲毫不在意?

  她徐徐轉過身,眸光充滿痛和冷意,「夜離,所謂愛屋及烏,若你真對我有心,怎會不哀憐我親人的死?在得知他們的死訊,仍能恣意歡言笑語呢?若易地而處,換成我是你,我會為你親人的死與你同悲同傷。」他的冷酷讓她無法釋懷。

  夜離被問得呼吸一窒。

  他承認他是個極為冷情之人,除了他放在心上之人,其他人的生死,他不會在意。

  他是對她動了情,但他與她的親族並無任何情誼,因此聽聞莫氏一門的慘事時,他只想瞞住她,不想她難受,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哀憫之情。

  須腴,他才緩緩啟口,「我確實瞞騙過你很多事,但我是真心待你,此事天地可鑒,莫家的事我承認我確有疏失,你怨我怪我,我無話可說。」

  「雖然殺我莫家人的是陛下,然而這一切卻是你一手促成,我找不到可以原諒你的理由。」含恨看著他,她一個字一個字說道:「夜離,今後請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從今而後,我們兩不相干。」

  她決絕的話彷彿一道青天霹靂,劈得他心頭一震,面色劇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03:32 PM 編輯

【第九章】

  「夫人,這包袱還有這人皮面具您拿著,記得戴上,免得讓人認出您。」玉露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東西遞給她。

  莫雨澄默默接過,將那張人皮面具塞入懷中時,唇瓣微張似是想說什麼,但最後仍什麼都沒說,踏出寢房。

  顧隱牽了兩匹馬等在外頭,看見他,她面色一沉正要開口時,顧隱便抬手指向站在不遠處的夜離。

  「夫人,主子在那邊。」言下之意是,他是真正的顧隱,並非夜離所偽裝。

  她朝他所指的方向瞥去一眼,夜離身穿一龔自衣靜靜的站在一株樹下看著她,衣袂被風吹得輕輕飄揚,那雙濃黑的瞳眸正深深的凝盼著她。

        那幽幽的眸光望得她心上一陣窒痛,可她很快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望向顧隱,「顧總管,我可以自己回都城,你無須隨行。」

  「除了隨行保護夫人,屬下此次到都城,另有要事要辦。」顧隱那張剛毅的臉龐仍面無表情。「時辰不早,請夫人上馬。」

  莫雨澄不再多說,她身著一身墨色勁裝,驅策著膀下的棕馬離開別苑,往北方的都城急馳而去,顧隱緊緊跟在她身後。

  一路馬不停蹄的趕著路,入夜之後,見她似無意停下,顧隱策馬上前勸道:「夫人,就算您不累,馬兒也需要休息。」

  她這才停下來,轉入附近的一處鎮上,找了家客棧下榻休息。

  此刻她歸心似箭,若是能夠,她恨不得就這樣一路跑回都城,用過膳及梳洗後,她躺在榻上仍毫無睡意,她已兩夜未曾闔眼,一閉上眼,她就會看見父兄渾身是血的慘況,以及莫家上下滿門的屍首。

  她知道,即使此刻趕回去也挽回不了他們的性命,但身為莫家僅存的人,她不能不回去奔喪,不能讓父兄親人的墳孤零零的無人祭拜。

  長夜漫漫,滿心哀慟令她無法成眠,睜著眼到天明。

  天一亮,草草吃完早膳,出發後她仍一路策馬急奔,騎在馬上的身子,因多日未眠而暈眩的微晃了一下,她強忍著不適,繼續趕路,半晌之後,她感覺昏沉沉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韁繩頓時從手中鬆開,整個人無力歪斜從馬背上往下墜。

  一直注意著她的顧隱迅速躍下馬,飛撲上前及時摟住她即將落地的身子,兩人在地上滾了一圈。

  「你沒事吧?」

  她睜開眼,看見近在眼前的那張臉孔,瞬間似乎感受到熟悉的氣味,她怔了怔,下一瞬語帶惱怒的喊道:「你是夜離?放開我!」她推開他,搖搖晃晃的爬起。

  「夫人,屬下是顧隱。」他也跟著站起身,面無表情的道,卻仍注意著她,隨時可出手扶持。

  她下意識的望向他左手的虎口,那裡不見那顆鮮紅的朱砂痣,抬首再望他一眼,她不發一語的跨上馬鞍。

  「夫人,您累了,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她此時一心只想盡快趕回都城。

  「夫人臉色很差,若再不歇著,途中倒下只怕會更耽誤時間。」

  沉默須臾,她默默再下了馬,牽著馬走到官道旁,將馬掛在旁邊一株樹下後,她坐下倚著樹幹闔眼休息。

  「夫人,喝口水。」顧隱遞了水囊給她。

  遲疑了下,她接過水囊,飲完後眼皮忽然沉重起來,抵擋不了突來的睡意,她雙眼一暗,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顧隱解下身上的墨色大鼈,輕輕蓋在她身上,他靜靜的守在她身邊,低垂的眸光瞬也不瞬的凝望著她,長聽掩住了他眸中翻湧的思緒。

  三日未眠的莫雨澄直到日落時分才悠然轉醒。

  「這麼晚了!」她沒想到自己這一睡竟睡了這麼久,「顧總管,你怎麼不叫醒我?」

  「屬下看夫人睡得很沉,所以不敢打擾。」他剛毅的面容上如往常般不見任何表情。

  她也不再追究,急忙跨上馬,一路策馬奔馳,直到滿天星辰,弦月高懸時分,才停下來。錯過了城鎮村落,兩人只好在一處荒野之處休憩,顧隱生起篝火,取出隨身攜帶的乾糧和飲水分了一半給她。

  兩人默默吃完,她抬首朝顧隱說道:「你睡吧,我今日已睡了大半日,我來守夜。」

  「嗯。」顧隱沒有反對,在篝火裡添加了些方才找來的乾柴,然後盤腿坐在樹下,輕閉上眼。

  莫雨澄以為不會再有睡意,不料,沒多久一陣濃濃的睡意便襲來,她勉強想撐起眼皮,但終究抵不住睏倦,不知不覺的閉上眼。

  她睡著後,顧隱緩緩睜開眼悄然走過去,伸指輕撫著她那張透著蒼白疲憊的臉龐。

  好一會後,他在她身畔坐下,舒臂摟著她的肩,讓她靠向自己。

  「好好睡吧。」如樂音般悅耳的嗓音低喃的對她說著,垂下的眼眸隱隱洩出一抹柔色。

  白天趕路,夜裡休息,莫雨澄總是在用完膳不久便有倦意,不再無法入眠,如此一路快馬急馳,終於在出發後第九日抵達都城。

  入城前,她戴上玉露交給她的那張人皮面具,易容成一名面目平凡的男子。

  與顧隱兩人牽著馬,走進都城後,她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說:「你走吧,夜離,不要再跟著我了。」

  「我不是……」

  「你以為你遮去了那顆朱砂痣,我便認不出你了嗎?即使你扮得再像顧隱,你的眼睛也沒辦法騙人。」不會再有人擁有像他那雙星子般燦亮的眼眸,即使他刻意掩飾也無法完全掩住他眸中的光彩。

  沉默片刻,他啟口問:「你是何時發覺的?」

  「第二日。」第一天跟著她起程的人確實是顧隱,但翌日他撲上來救墜馬的她時,那熟悉的懷抱和氣息令她發覺到了異樣,她還知道她之所以能夜夜安眠,是他在她的飲食和茶水裡動了手腳。

  「我也想去吊唁岳父他們。」他語氣微沉。

  「不必了。」她漠然的一口拒絕,牽著馬往莫府的方向而去。

  來到莫府,她看見門楣上原本書著「莫府」的牌區,竟被換成了「陳府」。

  她站在門前死死的瞪著「陳府」那兩個字。

  莫家眾人死絕,竟然連宅子也保不住,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再也抑不住滿心的悲憤,她不能容忍別人占了她的家!莫雨澄上前奮力的拍打著那扇朱紅色的大門。

  「開門、開門!」

  聽見拍門聲,出來開門的一名家丁抬眼打量了下她,「你找誰?」

  「這裡為何會變成陳府?」她怒目質問。

  「莫家被抄家后,這府邸便被我家老爺向官府買下了,這事街坊鄰居皆知,你是誰呀?」那名家丁瞅著她不客氣的問。

  「我是……」莫雨澄正要開口,忽然有人扯住了她。

  她回頭一看,發現竟是聞人尹。

  「跟我來。」聞人尹不由分說將她一路拉離莫府。

  「侯爺,你要帶我去哪?」

  「先到我府裡去。」他搜著她,將她帶回到他在都城暫時落腳的一座府邸,進了屋放開她後,他一開口便叨念,「嫂子,你就這麼跑到原來的莫家宅邸去,你是怕旁人不曉得你還活著嗎?」

  他沒像莫雨澄那樣快馬加鞭的趕路,因此雖較她早出發,仍是在昨天日落時分才抵達都城,方才一出門便遇見師兄,師兄一見他,隨即要他到莫府帶回莫雨澄。

  「我現在這模樣,不會有人認出我來。」

  「你以為臉上戴著人皮面具就萬無一失?你突然跑到陳府去問莫府的事,會惹來旁人對你起疑。」

  方才看見莫府的橫區換成陳府,她確實是有些激動,但她還不至於貿然洩露自個的身分。

  「我只是想打聽我父兄他們葬於何處。」

  「這件事我會派人幫你打聽,莫府已易主,你不能回去了,你暫且在這裡住下,等打聽到消息再告訴你。」

  「侯爺的好意我心領了,我不方便住在此處。」她轉身要走,不願再與夜離有太多牽扯。

  聞人尹急忙攔下她,「欸,你不理我師兄,難道也不理我嗎?我可沒有得罪你。若你是不想見我那不成材的師兄,你盡管放心,他沒住在這兒,他回夜府去了。」見她這副冷然的模樣,他忍不住心忖,看來師兄這回可要慘了,嫂子似乎真的惱了師兄,不想再見他。

  雖然方才師兄沒多說,只說她為了莫家上下的死而不諒解他,在與他使性子,但他想其中內情必定沒有師兄說得那麼單純,嫂子一看就知不是會胡亂使性子的那種女子,師兄定然還做了什麼事,才令她如此憤怒。

  見她還是想離開,聞人尹趕緊再勸,「你就安心住下吧,我保證絕不讓師兄來打擾你,我這就差人去打探莫家一門埋在何處,再命人幫你準備香燭,讓你去吊唁祭拜。」

  說完,他立刻喚來家僕,派一人出去打探,一人出去購置香燭素果。

  「嫂子,你先到廂房歇著,等他們回來我就通知你。」

  心忖應該很快會有消息,莫雨澄也沒再反對,便跟著一名侍婢走向後方的廂房。

  出去打探的家僕很快帶回了消息,聞人尹聽了卻面露為難之色,詢問一旁扮成他護衛的牧晨瑞。

  「晨瑞,你看這事我要老實告訴嫂子嗎?」

  沉吟了下,牧晨瑞才說道:「不如問問夜大哥的意思。」

  「說起師兄,怎麼從剛剛起就沒見到人?」聞人尹抬頭,四處找不著夜離。

        「我方才聽下人說他在夜夫人廂房外徘徊。」

  「哎呀,他怎麼跑去那裡了,我才對嫂子說師兄回夜府去了不在這裡,若是讓嫂子發現,豈不是馬上就戳破我的謊言嗎?師兄也真是的。」

  聞人尹快步走向莫雨澄所居的廂房,果然沒一會就瞧見扮成顧隱的夜離杵在廂房外,怔怔的望著那扇合起來的門板。

  聞人尹玩味的撫著下頭,看來師兄真是對嫂子動了真情,當師兄弟這麼多年,他知道師兄一向是任性之人,鮮少將什麼人放在心上,這可是他頭一次看見師兄如此躊躇的模樣。

  呵,總算有能制住師兄的人了。

  他眼步過去,明知故問:「師兄,你是要進去探視嫂子嗎,怎麼杵在這兒不進去?」

  夜離回頭冷冷橫他一眼。

  聞人尹被他凍人的眼神一掃,立刻打了個寒顫,很快便決定還是不要惹他為妙。「師兄,打聽到莫家人葬在何處了。」

  「他們葬在哪裡?」

  「莫家被滿門抄斬,無人敢出面為他們收屍,因此官差將他們埋在城郊西邊山頭的一處亂葬崗,你看這事要告訴嫂子嗎?」嫂子知道後定會悲憤不已,換作是他也無法接受親人的屍骨被草草掩埋於亂葬崗。

  考慮半晌,夜離才出聲,「告訴她吧。」他不願再隱瞞她任何事。

  「那這事師兄你去說吧。」他不想攬這種苦差事上身。

  「她不想見我,你去說吧。」

  「師兄,嫂子為何會將莫氏一門的死怪罪於你頭上?」聞人尹納悶的問出存在已久的疑惑。雖然師兄安排她遇襲詐死,以致她兄長聞死訊後衝撞了牧隆瑞,導致了滅門之禍,但罪魁禍首是牧隆瑞,她該恨的人是他,怎麼會與師兄鬧成這般?

  沉吟許久,夜離才幽幽開口,「她曾想寫信向家人報平安,那信……被我暗中攔下了。」

  聞人尹愕然的張大嘴,恍然大悟,「難怪嫂子不理你!」換成是他,他恐怕恨不得捶死他。

  所以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師兄千算萬算,當時只怕也算不到莫家會發生這種事。

  弄明白了原因,聞人尹這才自動的走向廂房,輕扣門板,夜離躲到一側。

  「嫂子,是我。」

  聽見他的聲音,莫雨澄快步上前開門。「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了,不過還請嫂子聽完之后冷靜一點。」

  她沒有多想他話裡的意思急問:「他們葬在哪裡?」

  「城郊西邊山頭的一處亂葬崗。」

  「你說什麼?!」他們竟被葬在亂葬崗!

  「莫氏一門被處斬之後,沒人出面認屍,才會被葬在那裡。」見她強忍著悲憤之情,聞人尹不忍的勸道:「你別難過,日後咱們再幫他們另行遷葬就是了。」

  她紅著眼眶點點頭,越過他身側要出去。

  「嫂子,今日時辰不早了,明日再去吧。」他跟在她後頭勸著。

  「我等不到明日。」她沒有停下腳步,一路來到後院的馬廳,牽出了她騎來的馬,往西邊山頭縱馬急馳而去,急切之中連香燭都忘了帶出來。

  不過有人替她拿了,跟在她身後追去。

  來到城郊西邊山頭的那處亂葬崗,莫雨澄腳步沉重的在一座又一座的荒塚中尋找著親人的墳墓。

  這處亂葬崗占據了半座山頭,埋在這裡之人不是客死異鄉者,便是身犯重罪被處斬而無人認屍之人,也有些是不知姓名的無主孤墳。

  想到她的親人落得被葬在此處的下場,莫雨澄悲痛更深,但她緊咬著牙不讓噙在眼裡的淚落下,此時不是哭的時候,她必須盡快找出親人的墳墓。

  「爹、大哥,我來了,你們在哪裡?」她幽咽的嗓音迴盪在寂靜陰森的亂葬崗,含淚的眸梭巡著一塊又一塊的墓碑,找尋親人的埋骨之所。

  「爹、大哥,你們在哪裡?」彷彿泣血般的嗓音聲聲呼喊著親人。

  悄然跟在她身後的夜離,聽得整個心都跟著揪撐起來。

  看著她倉皇悲凄的身影穿梭在一座又一座的墳堆中,他那雙夜星般的眼瞳中流露出懊悔之色,此時他無比的後悔,當初不該攔下那封信,但此刻再多的懊悔也無法挽回已逝去的生命,撫平她的椎心之痛。

  紅日漸漸西沉,天色暗了下來,莫雨澄仍遲遲找不到親人埋骨之處。

  「大哥、爹,你們是不是不肯原諒我,所以才不讓我找到你們的墳墓?」

  耳畔傳來她焦急凄切的嗓音,夜離胸口一緊,暗中加快搜尋的速度,希望能快一點幫她找到親人的墓,半晌後,目光不經意一瞥,他訝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塊石碑上刻著「莫氏一門之墓」幾個字。

  他張口想叫她,但思及她對他的憤恨,他選擇將香燭悄悄提過去擺在墓前,然後朝一旁的樹上扔擲了塊石頭,發出異響提醒她。

  待她回過頭時,他人已迅速閃到暗處藏身。

  聽到聲響轉過身的莫雨澄發覺身後空無一人,瞥見前方有座異常大的墳堆,她下意識的舉步走去,來到墓前瞅見墓碑上刻著的那幾個字,她神色一震,雙膝直直跪下。

  眸裡無法再忍的淚水瞬間奪眶而出,顫著唇悲泣,「爹、大哥、大伯、叔叔、嬸嬸……是我連累了你們,害你們枉死!都是我,都是我的錯!讓莫家才一歲的孩子都無辜的一起喪命……」

  她在墳前拚命的磕著頭,每一下都用盡了全身的力量,不久便磕得頭破血流,藏身於一旁的夜離再也看不下去,現身過去阻止她,不讓她再自殘。

  「夠了!這一切不是你的錯。」

  看見是他,她揮開他的手,滿面悲怒的朝他吼道:「是你的錯,這一切全是你造成的。」她失去理智,憤而朝他出手。

  夜離沒有還手也沒有閃避,任由她充滿憤恨的一掌又一掌打向他的胸口,他被震得後退幾步,唇邊沁出血絲,但她恨怒未消,再朝他打去一掌,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承受她擊來的那一掌。

  當他被她打得跌飛出去,嘔出一大口血時,她怔住了。

  「你……為何不躲開?!」他分明可以避開的。

  他吃力的微微撐起身子,抬眸凝視著她,「倘若殺了我能讓你解恨,我願意……死在你手上。」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無力的緩緩閉上眼,失去力量的身子倒臥於地。

  她怔怔的看著他,片刻之後,才恍然醒悟發生了何事,驚駭的疾步上前。「夜離——」

*             *             *

  「師兄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是誰將他傷成這樣?」收回按在他脈搏上的手,聞人尹驚詫的問。

  莫雨澄黯然的垂下眼,「是我。」

  「是嫂子打傷師兄的?為什麼?」聞人尹愕然。

  站在一旁的牧晨瑞輕拽了下他的衣袖,朝他使了個眼色。

  聞人尹立刻醒悟過來,恐怕是師兄跟著她到西郊的亂葬崗去,她看見莫家的墳,頓時悲從中來,才會失控對師兄出手,而師兄因心有愧疚,沒有還手,才會身受重傷。

  只是嫂子下手也未免太不留情,師兄的臟腑都受了極重的內傷。

  略一沉吟,聞人尹開口道:「嫂子,不瞞你說,師兄傷及臟肺,傷勢很重,我也沒有把握能治得好他,這幾日是緊要關頭,需要有人時時在身旁照料,免得傷勢有變。」

  她主動表示,「人是我打傷,自是由我來照看。」

  「嫂子,師兄不能洩露身分,自是無法讓外人照顧,你願意照看師兄那是最好的。」聞人尹取出一瓶藥交給她,接著說:「方才宮裡來了人,牧隆瑞要宣我進宮,我待會就得進宮了,這些藥你先讓師兄服下,我會再開一帖藥讓人去抓,等藥煎好之後,你再讓師兄喝下,我會盡快趕回來。」

  「好。」接過藥,她點點頭。

  臨走前,聞人尹回頭再說了句話,「嫂子,你就原諒師兄吧,他無心要害你莫氏一門。」

  說完,見她沒回應,他嘆息一聲,帶著牧晨瑞離開。

  莫雨澄站在床榻前,凝視著昏迷中的夜離。

  好一會兒,她抬手輕輕揭下他臉上那張人皮面具,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他的臉龐蒼白憔悴,那雙總是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緊閉著,眉宇之間微微壁擰,似乎在忍受著痛楚。

  她伸指輕撫上他的臉,心中升起一絲憐惜,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憔悴消瘦,眼下有著深濃的陰影,似是很久沒有睡好?

  是因為她嗎?

  她忽然想起他們一路馬不停蹄的從臨兆城趕來,路上他總是吃得很少,當他在她的茶食裡下藥讓她安睡時,他難道都照應著她而沒有睡嗎?

        她想起在親人的墳前,她悲憤之下向他出手,他沒有迴避也沒有還手,只是靜靜的任由她打,她猶記得昏厥前他最後說的一句話——倘若掛了我能讓你解恨,我願意……死在你手上。

  「縱使你死了,也救不回我莫家一門,你何苦!」她垂眸,眼裡的淚再也抑止不住,一顆顆沿著面頰墜落。

  她是恨他,但並沒有想要他死!

  「夜離,你讓我怎麼做才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05:13 PM 編輯

【第十章】

  服下藥後不久,夜離雖然略略清醒,卻開始不停的吐血,一口一口鮮紅的血從他的嘴裡湧出。

  莫雨澄驚慌的替他擦著,但一擦完那血又湧了出來,看著手上的巾帕染成血紅,她焦急又心痛。

  「你找個人去門口等著,侯爺一回來就請他盡快過來。」她回頭吩咐三個侍婢。

  「是。」侍婢領命離開。

  夜離又吐出一大口血,她急忙伸手為他拭去。

  他緩緩抬眼,朝她虛弱一笑,「你放心,等我把血吐完就不會再吐了。」

  她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上回聽見時,他是以雞血偽裝成自已吐的血,但是這一次,她明白這些血全是從他嘴裡吐出來的,是他的血。

  「侯爺很快就回來了,你不會有事。」她的嗓音不由自主的啞了。

  他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她的髮絲,星子般的眼滿溢溫柔注視著她,喑啞的開口,「若是我死了,你別難過,這是我罪有應得。」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會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氣了所以才會打我,你沒打錯我,我是該打。」他輕喃著,眼神眷戀地在她身上流連,「娘子,你能不能把人皮面具取下來,讓我看看你,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看你了。」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很輕很輕。

  她聽得心中又痛又悔。「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你不會死!」她濕了眼眶,抬手慢慢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端正英氣的臉龐。

  他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那眼神專注得彷彿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的烙進腦海裡,即使血不停的從嘴裡溢出,他的眼眸仍是眨也不眨。

  她將手上染紅的巾帕再換了一條,不停的替他擦著他唇邊溢出的血沫,但那些血沫彷彿沒完沒了,不停的漫流而出,她的眼淚也跟著不住的往下掉。

  「娘子,別哭。」他小心翼翼替她抹去臉上的淚。

  她哽咽質問:「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躲?!」她是在氣頭上才會對他出手,傷了他,她的心也是會痛。

  「我想讓你消氣。」她的淚落得太凶他來不及抹去,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發現身體裡的力氣彷彿被抽光了,渾身無力,連抬起手都很勉強。

  「你以為打傷了你,我心裡便會好過嗎?你傷成這樣,可知我心裡有多後悔?」她抽噎泣訴。

  「原來娘子還心疼我……你別難過,你這麼傷心,我看了心很疼,我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我很快就會好起來……」才說著,他嘴裡又嘔出一大口血,那些血沿著下顎蜿蜒滴淌到他的衣襟上,暈染出一大片的血紅。

  莫雨澄慌忙的拿著巾帕摀在他的唇邊,想堵住那些一拚命往外湧出來的血。

  「夜離,你不能死,答應我,別死!」

  「好,我不死,我不死…………娘子捨不得我死,我就不死……」他嗓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也漸漸合上。

  「夜離、夜離——」寢房里迴盪著莫雨澄駭然惶急的呼喚聲。

*             *             *

  「臣參見陛下。」進到晴光殿,聞人尹躬身行禮。

  「聞人卿家免禮,」牧隆瑞接著吩咐,「來人,賜座。」

  聞人尹的先祖是日耀皇朝的開國功臣之一,開國聖君感念聞人尹先祖的功績,賜封樂平侯,並允許聞人家族能將此爵位世代相襲,是皇朝少數享有此殊榮的世襲。

  內侍立刻搬來張椅子,聞人尹慢條斯理的坐下後開口道:「臣接到聖旨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陛下急召臣回都城,不知有何要事?」

  「朕聽聞莫雨澄的花轎遇襲一事,已命人追查那幫行凶匪徒。」

  聞言,聞人尹立刻一臉氣憤不平,「陛下可查到那群殺人奪寶的大膽凶徒身分了?他們奪走寶壺也就罷了,竟然還殺死臣未過門的妻子,請陛下定要查出其凶,還臣一個公道。」

  牧隆瑞沉聲道:「聞人卿家放心,朕一定會追查出凶徒將他們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莫雨澄之死其實無辜,那幫凶徒的目標是國師留下的那只寶壺,朕此次召你進宮,是想問問你對此可有什麼線索?你可知會是誰想搶奪那只寶壺?」

  聞人尹思索須臾,搖頭,「據臣所知,師兄留下的寶壺有不少人覬覦,會是何方人馬下手奪寶殺人,臣也不知,那花轎遇襲之處沒有留下線索嗎?」

  「朕派人去查了,目前尚無眉目。」牧隆瑞道。

  像是思及什麼,聞人尹接著說:「對了,臣想起一件事,當初僥幸逃過一劫的夜府總管說,那些凶徒雖然全都蒙面身著黑衫,辨認不出面容,但在打鬥中,他從對方的身上奪下一塊令牌,可惜後來不慎遺失,匆促之間他只瞧了一眼,隱約記得那面令牌是黑底銀邊,上頭雕刻著一頭蒼鷹。」

  牧隆瑞雙眸微斂,「這事朕會命人調查。」

  那枚令牌其實早已由他派遣調查之人呈給他看過,蒼鷹是大將軍翁仲林的標誌,那枚令牌是翁仲林轄下親衛軍所用,此事他已召來翁仲林詢問,但他矢口否認曾派人去襲擊花轎奪寶殺人,並說也許是有人盜取了令牌嫁禍給他。

  他不是沒懷疑翁仲林,但他所言也不無可能,目前沒其他的證據,牧隆瑞只好將此事暫且按下。

  被奪走的那只寶壺是他命人仿造的,真品在他手中,因此對於那只失竊的寶壺他倒也並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翁仲林是否對自己懷有異心,若他暗中圖謀寶壺,派人殺人奪寶,此人便不可再留。

  「對了,聞人卿家,國師生前為何留下錦囊,要他的夫人帶著寶壺改嫁予你?而那寶壺真如外傳所言那般神奇,飲了寶壺的水便能擁有無上才智、青春永駐的容貌甚至還能點石成金嗎?」牧隆瑞終於聞出召他進宮的目的。

  聽他提及此事,聞人尹深深嘆了口氣,「那寶壺在當年我師傅傳給我師兄後,師兄便一直珍藏著它,連臣也不曾見過,臣並不知那寶壺是否真的如此神奇。」

  「你們是師兄弟,難道你師兄絲毫不曾透露過那寶壺之秘?」他是少數知道聞人尹與夜離師承月淵之人。

  聞人尹既然有幸成為月滴的弟子,他不相信他會完全不知寶壺之秘,認為他是不願吐露,因此神色一冷。

  「師兄是曾提過一句話。」

  牧隆瑞聞言急問:「什麼話?」

  聞人尹緩緩出聲,「他說若要揭開寶壺之秘,須以己身最珍貴之物。」

  「己身最珍貴之物?那是什麼?」牧隆瑞脫口問。

  聞人尹長嘆一聲,「臣推敲一番是有個猜測,但如今寶壺失蹤,也無法一試。」

  「聞人卿家推敲出來的是什麼?」牧隆瑞語氣有些急切。

  「己身最珍貴之物,臣猜測也許是自身的血,倘若一個人血流盡,這個人也就沒命了,不過臣這麼猜測,也不知對不對?」

  牧隆瑞目露一抹喜色,嘴上卻說:「可惜那只寶壺被奪,讓聞人哪家無法一試,你放心,朕會命人為你追回那只寶壺。」

  「臣先謝過陛下。」聞人尹起身躬身一揖。

  牧隆瑞得到答案,急著試驗,便讓聞人尹離去。

  聞人尹一直隱忍著直到出了皇宮坐上馬車後,才哈哈大笑出聲,對著扮成護衛的牧晨瑞說道:「果然如師兄所料,牧隆瑞急著想知道那寶壺的秘密,看他那喜不自勝的樣子,這會兒怕己用自已的血在試了。」

  「那寶壺是假的,他再怎麼試也沒用。」扮成隨從的牧晨瑞無法跟聞人尹一起進到晴光殿,只能在外頭等,因此沒瞧見適才的情況。

  「接下來就等著他對翁仲林動手了。」說著,聞人尹定定望著牧晨瑞,「晨瑞,若事情進行得順利,再過不久你便要準備登基,日後成為君王,可千萬別像牧隆瑞這般暴虐貪婪。」

  牧晨瑞那張俊朗的面容一凜,肅聲答道:「尹大哥放心,晨瑞一定不會辜負你這些年來的教導,一定會愛民如子。」他雖是由夜離救出,但這幾年來卻是聞人尹陪在他身邊教導他、照顧他,他視聞人尹如師如兄,一心只想盡力達成聞人尹對他的期待,不令他失望。

     聞人尹欣慰的領首,「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個英明的君主。」晨瑞可是他教導出來的,以晨瑞的品行,絕不會成為一個昏君。

  不久,馬車回到府郎,守在門口的家僕稟報下,聞人尹急忙趕到廂房。

  一看見聞人尹,莫雨澄滿面憂急的道:「侯爺,夜離他自服下藥後便一直吐血不止,現在又昏迷了,怎麼會這樣?」

  「我瞧瞧。」聞人尹上前,伸指按在夜離脈搏上,須臾之後,他命人取來金針,捻針扎向他胸前數個大穴。

  「嫂子,我先替師兄施針止血,可若他沒轉醒,只怕……」

  「你要救他,你一定要救他!」莫雨澄激動的緊按住他的手。

  「他是我師兄,我自會盡力,可師兄如今心脈受損,除非……」聞人尹說著覷向她。

  「除非什麼?」她焦急的追問。

  「除非能激發師兄強烈的求生之欲,也許還能有一線轉機。」

  「要怎麼做才能激發他的求生之欲?」她方寸全亂,無法細想。

  見她神情焦慮,聞人尹出言提點她,「我想師兄如今心裡記掛的只有嫂子,嫂子為莫家的事耿耿於懷,師兄心中定然難受,因此才會毫無防備的讓嫂子傷他,他八成是想以自個兒的命來抵償。」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為之一愕,神色悲凄的望向榻上的夜離,哽咽的說:「我沒有想要他死。」

  「你若親口告訴師兄你肯原諒他,也許師兄會寬心些。」

  一直跟在聞人尹身後的牧晨瑞此時也開口道:「夜夫人,冤有頭債有主,莫家上下並非是夜大哥所殺,你該恨的人是皇兄。若非皇兄想除掉夜大哥,夜大哥也不會費心詐死,一切事情的源頭都是皇兄,他才是始作俑者啊。」

  他接著打了個比方,「就好比有人持劍殺了人,我們不去追究那殺人之人,卻去怪罪那鑄劍的劍師,這是本末倒置的。」

  聞人尹附和,「晨瑞說得沒錯,師兄雖鑄造了那把劍,但揮劍之人是牧隆瑞。」

  見莫雨澄在聽聞了他們的話之後不發一語,神色幽凝的睇看著師兄,知她此刻心中定然心潮起伏,思緒翻湧,聞人尹也不再多說什麼。

  見時辰差不多,他取下師兄身上的數支金針,再取出一顆丹藥溶入水中,扶起昏厥的夜離掰開他的嘴喂他服下,他接著伸手按在他胸前,以內力為他催發藥性。

  「嫂子,我再去開帖藥命人煎來,麻煩你看顧師兄。」

  她沉默的頷首。

  聞人尹領著牧晨瑞走出去。

  等走遠後,牧晨瑞才啟口問:「夜大哥的傷真的那麼重嗎?」

  「你沒瞧見他吐出的血都染紅了衣襟。」

  「可尹大哥醫術精湛,連你都沒把握救他嗎?」牧晨瑞問出心頭的疑惑。

  「不是我能不能救,而是師兄要不要活,他若不想活,縱使我有心也救不了他。」他意味不明的表示,話裡似乎隱含著玄機。

  「尹大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牧晨瑞聽不太明白。夜大哥會不想活嗎?他不像是那種會尋死之人。

  聞人尹朗笑道:「日後你便會明白。」

  寢房裡,莫雨澄緩緩握住夜離的手,良久,宛如下了什麼決心般,輕聲啟口,「夜離,只要你好起來,我便原諒你。你聽見了嗎?我原諒你,你攔下我寄回莫家的信,這件事我不怪你了。」

  他仍是靜靜的閉著眼,沒有動靜。

  她緊緊將他摟入懷中,「夜離,別死!別丟下我!我只剩下你了……」她淚眼朦朧、聲音哽咽,她的親人都已不在了,她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他……若連他都死了,要她怎麼在這世上獨活,她含悲的嗓音在他耳邊聲聲呼喚著。

  「夜離,我不怨你、不恨你了,你快點醒來,不要留下我一個人,求求你,夜離,別丟下我一個人……」別殘忍的讓她再次承受天人永隔的痛楚。

  許久,她懷中的人長睫輕顫,眼皮掀動了下,那燦亮如夜星的眼瞳輕輕睜開,嘶啞的嗓音吐出幾句話,「娘子別怕,我不會丟下娘子不管,為了你,即使是魂歸九幽之下,我亦會拚命回來見你。」

  她晶瑩的淚珠撲撲落下,心中對他的恨與怨在這一刻全都放下了,只要他能好好的活著便好,其他的事全都不須執著計較……

*             *             *

  莫雨澄小心翼翼,將湯藥一口一口吹涼喂進夜離嘴裡。

  他倚靠在她懷裡,皺著眉頭,喝了幾口便不想再喝。「娘子,這藥汁好苦。」

  「良藥苦口,喝完這些藥你的傷才能早日痊癒。」她哄勸著。

  「可這藥苦得我頭疼、胸口也疼。」

  「很疼嗎?我讓人去找侯爺過來幫你看看。」當時她在憤慨中用盡全力打了他胸口好幾掌,導致他傷及臟腑,因此一聽見他喊疼,莫雨澄便有些著急。

  「不用了,娘子幫我揉揉就會舒坦些,」他拉著她的手撫向他胸膛。

  她依言輕輕替他揉著。「有好些嗎?」

  「嗯。」他舒服得眸兒半瞇,唇角隱隱含笑。

  揉了片刻,她怕湯藥涼了,再舀了一匙藥汁喂到他嘴邊,「藥還剩一半,先把藥喝完我再揉。」

  「太苦,不喝了。」他嚴重懷疑少尹在藥湯裡,刻意多加了幾昧能苦死人的藥材。

  「你不喝完藥,內傷便治不好。」她耐著性子哄他。

  「少尹不是有拿丹藥給我嗎?吃那丹藥就成了。」

  「侯爺說要搭配這湯藥,內傷才能好得快,不落下病根。只剩半碗,你快趁熱喝了。」她好言勸道。

  可他還是不張嘴,她見了倏地臉色微微一沉,站起身,轉身要朝外走。

  「娘子,你要上哪去?」

  「等你肯喝的時候我再進來。」

  他急忙道:「娘子別氣,我喝、我喝。」

  她旋過身,神色一緩,原先冷凝的臉龐露出笑顏,端著藥碗喂他,一匙接著一匙。

  「娘子,你別喂得這麼急。」他抱怨。

  「喝快點就不覺得苦了,你就是一口藥含在嘴裡太久,才會覺得苦。」藥快涼了,她想盡快讓他喝完,他卻像個孩子般,一碗藥喝了好半晌還喝不完。

  「這藥是真的苦。」彷彿為了證明自已的話,他陡然捧住她的臉,唇覆上她的。

  他飲過藥汁的唇舌帶著苦澀,那滋味漫進她的嘴裡,她微微蹙眉想退開,他卻不讓她避開,霸道的糾纏著她的唇舌,嘴裡的苦澀之味漸漸淡去,似乎多了絲甜意,他益發捨不得離開她,加深了這個吻。

  她不敢掙扎,唯恐灑了手裡的湯藥,只能輕合著眼,緩緩的回應著他,但他的吻很凶猛,如狂風驟雨般直逼而來,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莫雨澄被吻得全身有些發軟,手漸漸端不穩碗,有些藥湯灑了出來。

  片刻,她發覺之後,薄嗔的推開他。「你瞧,藥汁都灑了。」

  他一把接過她手上的碗,將碗裡剩下的最後一口藥仰頭飲下,溫順的將空碗遞給她。「喝完了。」

  她睞他一眼,將碗擺在一旁的几上,拿起手絹替他拭去嘴邊沾到的藥汁。

  他抬起臉笑吟吟的注視著她。「娘子,我想沐浴。」

  她反對,「你身上還有傷,等傷好了再說。」

  「可我全身發癢。」他的嗓音隱隱透著絲委屈。

  「我去找侯爺,問他有沒有止癢的藥粉。」她舉步要走。

  他忙握住她的手,那雙夜星般的眼透著抹期待。「我兩日沒淨身了,娘子就不能幫為夫嗎?」

  「我昨天才幫你擦過身。」幫他擦身是件苦差事,他總是不安分,不時挑逗戲弄她,令原本能很快做完的事,硬是拖了一個多時辰才做完。

  他低頭嗅了嗅自個兒,「但我覺得我渾身發臭,怕熏臭了娘子。」

  「你不臭。」

  要來診視夜離傷勢的聞人尹剛踏進房裡就聽見她的話,隨口問著,「嫂子,你們在說什麼臭不臭的?」

  「侯爺來的剛好,相公說他身子發癢,你有沒有什麼止癢的藥可以讓他擦?」

  感覺到一道陰森的視線朝他射來,聞人尹不用看也知是誰,他連忙搖頭,「我身上沒那種藥。」

  「我想沐浴,娘子不允,少尹,你快同娘子說,我是不是能沐浴了?」

  無須診脈,看師兄的氣色便知他恢復得極好,但聞人尹還是過去替他把了把脈,然後在師兄頻頻使來的眼神下,抬頭對莫雨澄說:「師兄是傷在臟肺,身上沒外傷,我待會開帖能行氣化瘀的藥,摻入熱水中讓師兄浸泡,對師兄的內傷能有些幫助。」

  「有勞侯爺了。」莫雨澄頷首。

  「咱們都是自家人,嫂子無須這麼多禮。」聞人尹揚起一笑,他忽然很同情莫雨澄,夜離這人滿肚子心機,即使是受了傷仍不安分。

  不過師兄不惜冒著加重傷勢的危險,讓自已吐血不止,只為了換得她的原諒,這步險棋若是稍有不慎,他那條命真會就這麼去了,這也可見師兄把她看得多重,不惜拿命來賭,只求她會不舍捨他而原諒他。

  「對了,師兄,我們派人暗藏在翁仲林府裡的那只寶壺,今日已被搜出。」

  夜離沉吟道:「牧隆瑞這兩日應會再召你進宮詢問寶壺之事,你小心應付。」

  「師兄放心,我會小心。」聞人尹點點頭。

  夜離接著再交代。「少尹,莫家的人,你派人遷葬他處。」

  「好,這事交給我來辦。」聞人尹一口答應。

  望了莫雨澄一眼,略一遲疑,夜離再開口,「就葬在我墳墓附近那塊地吧。」

  他指的是假的夜離埋葬之所。

  聽見他的話,莫雨澄抿著唇瓣,沒有出聲。

  他握住她的手,溫言詢問:「娘子,你看這樣可好?」

  她輕輕頷首,抬目望向聞人尹,鄭重的福身道謝,「莫家的事勞煩侯爺了。」

  「這件事我義不容辭,我這就差人去辦。」說完,他旋身離開。

  猶豫片刻,夜離看向她,「等墓遷好,我跟你一起去祭拜岳父他們。」他眸中有絲緊張的盯著她,唯恐再被她拒絕。

  她沒有遺漏他神色中隱隱流露出來的那抹不安,停頓了一下緩緩點下頭。

  夜離提起的心這才放下,她肯答應讓他一起去祭拜家人,意味她是真的原諒他了。

  不久,溫熱的浴桶送進寢房裡,夜離在莫雨澄的攪扶下,慢慢走過去,來到浴桶邊,他張開雙手,等著她為他寬衣解帶。

  她低著頭,專注的為他脫下身上的衣物,很快的剝光了他,她眼觀鼻鼻觀心,努力不去多看他那身白玉般的肌膚,扶著脫得一絲不掛的他坐進檔木浴桶中。

  「我一定是變醜了,娘子才不願多看我一眼。」他幽怨的出聲。

  「你不醜,只是消瘦了些了……咦,你有沒有聞到什麼味道?」她微微皺起眉,深吸了幾口氣,覺得有股腥臭的味道越來越濃。

  梭巡了一會兒,她發現那味道來自浴桶,難道是……

  夜離也聞到了,那張絕魅的臉龐無辜的望住她。「娘子,不是我。」

  「那怎麼會這麼臭?」

  為了自個兒的清白,他急忙解釋,「應是少尹開的藥方裡有臭腥草這味草藥的緣故。」說著,他拘起水嗅了嗅,確定水真的有臭腥草的味道,那臭腥草一如其名又腥又臭,不過對行血化瘀卻頗有療效。

  那草藥加入水中一開始味道不濃,但等浸泡久了藥味漸漸溶進水中,腥臭之味便會飄散出來。

  該死的少尹,竟然加了這味藥草。

  不久,屋裡便彌漫著一股極重的腥臭味。

  夜離嫌惡的從水裡站起身。「娘子,我不泡了,你命人換來干淨的水。」

  「那怎麼成?這水裡加了草藥,對你身子有好處,你多泡一會兒,我再讓人抬來乾淨的水讓你淨身。」說完,她快速退出房去,留下夜離獨自享受那臭得能熏死人的味道。

  夜離磨著牙,恨不得將師弟抓來痛打一頓。

  半晌之後,他要人連換三次水,接連洗了三次,都沒能將身上染上的那股腥臭味完全洗去。

  坐在床榻邊,瞪著離得遠遠的莫雨澄,他有些陰森森的開口,「娘子,我口渴。」

  她為他斟了杯茶,捏著鼻子走過來遞給他。

  「娘子,你這是在嫌我臭嗎?」他語氣透著抹委屈。

  他是很臭。但這話若坦白說,他定然又要不悅了。莫雨澄只好放開捏著鼻子的手,試著和顏悅色的說:「不會很臭,只是味道重了些……啊——」她冷不防被他一拽,跌入他懷裡。

  他摟著她在她身上亂蹭著,得意一笑,「要臭咱們一起臭,娘子也臭了,就不會嫌棄為夫了。」

  「是你偏要沐浴,才弄得一身臭,你怎麼能拉著我一起臭?」她懊惱嗔道。

  「咱們是夫妻,本就該有臭同享,有香同聞。」

  「你這分明就是胡言亂語。」

  他兩手纏抱在她腰肢上,絕魅的臉龐掛著抹討好的笑,「娘子,若是你這麼臭,為夫定不會嫌棄你。」

  她好氣又好笑的推開他,「我去找些熏香過來。」

  莫雨澄很快找來熏香,在寢房裡點上,玉製的狻猊嘴里徐徐吐出淡雅的茉莉香,稍稍掩去了夜離身上的腥臭味。

  回頭一看,夜離坐在床榻邊,倦懶的倚著床柱,眼眸半闔,似乎是睏了。她想起他方才為了洗去身上的臭味,足足洗了三次,都洗得快脫層皮,還未復原的身子必定是吃不消又累極了。

  她扶他躺下。「你想睡就睡吧。」

  「娘子陪我一起睡。」他摟著她不放手,她只好陪著他一起躺在榻上。

  似是怕她跑了,他手腳纏在她身上,頭在她的肩窩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沉沉入睡前,他許諾般喃喃說著,「為夫這一輩子都會很疼很疼娘子……」

  她垂眸注視他,低聲說:「再也不許騙我。」

  「嗯,再也不騙娘子。」他承諾。

*             *             *

  晴光殿。

  「聞人卿家,這是從翁仲林那裡搜出來的寶壺。」牧隆瑞將一只白色瓷壺遞給聞人尹。

  「咦,這寶壺怎會在翁大將軍手上?」接過,聞人尹故作詫訝。

  「朕查出你形容的那枚令牌,正是他麾下親衛軍所使用,朕懷疑是他派人去襲擊花轎,因此命人搜索大將軍府邸,不料竟搜出這只寶壺,他做出這等事來,實在是太令朕痛心!」

  翁仲林是他一手提拔,十分器重的親信寵臣,但他竟暗奪寶壺,顯見對他存有異心。罪證確鑿,翁仲林竟還一再狡辯喊冤,他震怒之下便命人將他拖出午門處斬。

  「想不到翁大將軍竟然也覬覦這只寶壺。」聞人尹搖頭嘆息。

  「朕己命人將他處決。」牧隆瑞接著話鋒一轉,「聞人卿家,朕久聞這寶壺的神奇,你快試試,好讓朕開闊眼界。」

  聞人尹面露難色。「陛下要臣在這裡試?」

  「難道聞人卿家不想讓朕一睹這寶壺之秘?」牧隆瑞臉色一沉。

  聞人尹手上那只寶壺並非從翁仲林那裡取回的那只,而是瑤琴當初從夜府取回的那只,是真品。

  日前他依聞人尹所說,滴血進寶壺想明白寶壺之秘卻無用。

  試了幾次都徒勞無功,就在這時他的暗衛探查出翁仲林府裡另有一只寶壺,於是他立刻命人到翁府,果然搜出了那只仿造的寶壺。

  見到那只仿造的寶壺,他當下心生一計,以找到寶壺為由再召聞人尹入宮,並將真壺交給他,目的便是要他當場解開寶壺之秘,他相信當日聞人尹必然還另有隱瞞,沒有老實告訴他寶壺之秘。

  「寶壺是陛下為臣取回,陛下想看,臣豈有推拒之理。」來時聞人尹便已發覺,晴光殿外的侍衛較先前多出不少,他若拒絕,只怕走不出這晴光殿。

  見他識時務,牧隆瑞滿意的頷首,「那你快試吧。」只要解開這寶壺之秘,聞人尹也沒活著的必要了,屆時隨便羅織個罪狀殺了他,這寶壺便歸他所有。

  聞人尹咬破手指,將血滴進壺中。靜候片刻,壺中不見任何動靜。

  「看來果然需要那般做才行。」他喃喃自語。

  牧隆瑞沒有漏聽他的話,「什麼意思?」

  「是這樣的,陛下,這世上有一味藥草名叫化血草,能將血水化為清水,多年前我曾見師兄在尋找化血草,我當時問過他為何要找那化血草,他沒多說。後來思及師兄曾告訴我的那句話,我猜想他也許是要用於寶壺之中,將血水化為清水。」

  「那化血草何處有?」牧隆瑞追問。

  「臣身上便有一包由化血草煉製的粉末,不過這化血草必須等七七四十九天,方能完全將血水化為清水。」聞人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紙包。

  「你的意思是要等到四十九天之後,寶壺之秘才能揭開?」

  「沒錯。」聞人尹將那包粉末倒入壺中。

  看著他將藥粉倒入,牧隆瑞眸裡閃過一抹精芒,「聞人卿家身懷寶壺,一旦出宮恐引人覬覦,不如先將這寶壺留在宮裡,朕替你保管,待四十九天之後你再進宮取回。」

  聞人尹面露一抹猶豫之色,片刻才躬身道:「臣遵旨。」

  離開晴光殿後,聞人尹唇邊再也忍不住的彎起一抹笑。

  牧隆瑞竟還當那只白瓷壺是寶,殊不知那只白瓷壺是為他開敢通往黃泉大門的鑰匙。

  一切都依照師兄的計劃進行,接下來就等上官鳳馳和旭王回來,呵,屆時這都城可又要有一番熱鬧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05:21 PM 編輯

【尾聲】

  距離都城約莫五、六日的路程有座巫陽山,山上覆蓋著蔥籠蓊鬱的林木,山中常年被漫天的白霧籠罩,尤其到了山腰處,霧氣更濃,可見之處不到一臂之遙,加上山勢險峻崎驅,因此即使是住在山下的樵夫與獵戶也只敢到山腳附近,不敢貿然深入,唯恐一旦被濃霧所困,將迷途失足墜崖。

  這日,卻有兩人絲毫不受濃霧所阻礙,步履沉穩的行走在崎嶇陡峭的山路上。

  「還要多久才到?」抬頭望著前方霧茫茫的山林,已走了大半日的莫雨澄忍不住出聲問。

  「約莫再半個時辰便到了,娘子累了嗎?來,趴到為夫背上,為夫背你上去。」夜離微微曲膝,一臉討好。

  夜離自幼在這山裡長大,他可憑著某種植物氣味的指引便能知道該往何處前行而不至於迷路,那種植物是有人刻意栽下,一路延伸到某座山谷。

  「我不――」她話還未說完,便被臉色突變的夜離一把推開。

  「當心!」

  一頭白色猛虎陡然竄出,朝兩人直撲而來,來勢凶猛。

  奇異的是白虎背上竟然還坐著一個人,那人有著一頭烏黑的頭髮,但眉毛鬍鬚卻全是雪白的,他大喝了一聲,「虎頭,去咬夜離屁股,咬到晚上賞你一頓好吃的。」

  白虎似是有靈性般,朝天吼嘯一聲,奮力朝夜離撲過去。

  夜離俐落的避開,朝白虎回了一拳,白虎及時躲開,宛如一名武功高手,縱躍撲抓之間極為俐落靈巧,更令人吃驚的是盤腿端坐在牠背上的人文風不動,沉穩得猶如坐在地面,絲毫沒有在白虎奔躍之間給甩下。

  莫雨澄看得驚詫不己,不知這一人一虎從何而來,她上前想幫夜離,但那白虎只對付夜離,絲毫不理她,令她無從下手。

  「虎頭,快點,給我狠狠的咬這孽徒一大口。」那人不停的指揮白虎追在夜離屁股後頭,有幾次驚險的只差一步就要咬到他。

  夜離不停的回旋閃避,表情有些咬牙切齒,他揚了揚手上提著的那只大包袱,露出陰險一笑,出聲喊道:「師傅,你再不叫虎頭停下來,我便把這些特地搜羅來的陳年好酒全都砸了。」他抬起手作勢要砸了手中的包袱。

  「別砸!」黑髮白鬚的男子大呼一聲,抓了抓白虎頸子上的毛,喝令白虎停下來,炯然的雙眸興奮的緊盯著夜離手中的包袱,清瘦的臉容露出大大的笑意,「好徒兒,還不快快將那些酒交給為師。」

  「這會不叫我孽徒,不唆使虎頭咬我了?」夜離揚眉斜睨他。

  「哎呀,為師太想你了,你這麼久不回來,可想煞為師了,你就別跟為師計較了,快把酒交給師傅。」他躍下虎背,伸長手臂想取過包袱。

  「師傅想的只有酒,哪裡會是徒兒。」深知師傅嗜酒如命,夜離好笑的將包袱遞過去,事實上他與師弟每個月都會命人送一批酒給師傅,師傅從來都不缺酒喝。

  「對了,師傅,我今日是特地帶我家娘子來見師傅。」

  月湍等不及的從包袱裡掏出一瓶酒,立即打開飲了好幾口,滿嘴醇厚的酒香令月湍咧開嘴笑得開懷,這才抬眸打量了莫雨澄幾眼,「她是你娘子?」

  「小女子莫雨澄,見過月湍前輩。」從兩人的對話中得知眼前這名黑髮白鬚的古怪老者便是傳言中的一代奇人月湍,她急忙肅容躬身行禮。

  「眉目英秀,好好好。」月湍望著她點點頭,連說了三聲好,接著叮囑,「下次記得多帶些好酒來,我先回谷裡去等你們。」

  說完,一眨眼問他又騎上白虎,輕喝一聲,白虎便有靈性的載著他如風般奔躍離去。

  夜離牽著莫雨澄的手,緩步往白虎消失的方向而去。

  「你師傅怎麼一見面就縱虎咬你?」莫雨澄好奇的問。

  「你知道師傅以前是怎麼教導我和少尹嗎?他在教會我們識字之後,便開始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考題問我們,若是我們的回答令他不滿意,他便會將我們關進石室中,同時丟一些書進來讓我們看,直到我們回答出令他滿意的答案,他才放我們出來。」

  想起幼時的事,他笑了笑接著再說:「有一次他又出了幾道題目來考我們,結果我們題目解出來了,師父卻遲遲不見蹤影,任憑我們怎麼叫都沒回應,一直到石室的存糧已被我們吃光,我們餓了三天,餓得半死時師傅才出現,原來他竟是跑到隔壁山裡去搶猴兒釀的酒去了,喝得開懷,都忘了我與少尹。」

  莫雨澄聽得瞠目愕然,有這樣性情奇特的師傅,難怪會教出夜離這樣任性的徒弟。「你師傅這麼待你們,你對他曾心生怨言嗎?」

  夜離含笑搖頭,「幼時不懂事時曾埋怨過師傅,懂事後便明白他是藉此在教導我們。」

  兩人說話間已穿越濃濃的白霧,走過一條小徑,眼前豁然開朗。莫雨澄驚喜的發現底下是一座山明水秀、繁花似錦的山谷。

  山谷的左側有一處用竹子搭建而成的屋舍,右邊有道飛瀑從山壁直洩而下,注入底下的一條清溪裡,濃濃溪水貫穿了整座山谷,谷內遍布著奇花異草,鶯鳥的啁啾聲充斥在山谷裡,不時有白兔、牛、羊、羌鹿等動物低頭在草叢裡覓食。

  「這裡便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

  看見她眸裡的喜愛之色,夜離語帶寵溺,「是,你若喜歡,等朝中的事有了個了結,咱們便回來這裡隱居。」

  「好。」她頷首,望向他的臉漾開一抹溫柔的笑。

  晴光下,輕風拂過他們的發梢眉眼,兩人的心猶如握在一起的手般密密相扣,再無間隙。

        【全書完】...<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丫不 發表於 2021-9-5 11:16 AM

本帖最後由 丫不 於 2021-8-5 05:33 PM 編輯

【後記】    最近著迷的戲劇 香彌

  過年前幾天,無意中看到了一出連續劇,其實那時已是重播,但看了不久便為之著迷,忍不住將三十五集全部找來看完。

  最後兩集,讓人邊看邊哭得漸瀝嘩啦,還欲罷不能的一再重復看,原本預訂要寫稿的時間,也因為情緒還沉浸在其中,而延遲了好幾日。

  「步步驚心」這出戲想必有不少人看過,我以前便聽說過這部同名的小說,但一直沒有機會欣賞,在看了電視劇之後,終於找小說來看。

  這部電視劇將原著小說的內容幾乎完整的呈現出來,並且補足了一些原著沒有提到的部分。

  原著很精彩,但電視劇我覺得拍得更精彩,裡面的人物布景道具還有服飾等等,無一不精緻考究。

  四阿哥的冷峻內斂、八阿哥的溫潤如玉、十阿哥的粗率魯莽、十三阿哥的瀟灑不羈,以及十四阿哥的飛揚一擺脫,我都好愛喲。

  很久沒為一部戲這麼感動,現在偶爾拿著遙控器不小心轉到還在重播的「步步驚心」,仍會停下來看一看。

  談完最近著迷的戲劇,阿彌再分享最近朋友傳來的一封白色——

  有一位剛學一點中文的美國人來到臺灣,臺灣朋友請他吃飯。

  到了飯店落坐,臺灣朋友說:「對不起,我去方便一下。」

  那老外沒聽明白,想「方便」是哪裡?

  見老外疑惑,臺灣朋友告訴他說「方便」在口語裡是「上廁所」的意思。

  哦,老外明白了。

  席間,臺灣朋友對老外說:「我下次到美國,希望你能幫忙提供一些方便。」

  老外納悶了,他來美國,讓我提供些廁所幹麼?

  道別時,另一位臺灣朋友熱情的對老外說:「我想在你方便的時候請你吃飯。」

  見老外一臉驚訝,對方改口說:「如果你最近不方便的話,咱們改日……」

  老外錯愕的瞪大眼。

  臺灣朋友接下去說:「再找個你我都方便的時候一起吃飯吧。」

  老外張大了嘴。

  呵呵,中文很有趣吧。

  最後說明一下,《國師夫人要出嫁》是這個系列的第一本,看完這本書的朋友可能會覺得有個點沒寫完的感覺,沒錯,因為在第三本才會安排一個正式的完結哦。

  下本書再見,祝大家新的一年全都能過得幸福快樂!

  注:相關書籍推薦:
  01、臣妾發威之一《國師夫人要出嫁》;
  02、臣妾發威之二《王妃娘娘要休夫》;
  03、臣妾發威之三《元帥娘子求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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